夏天傍晚的楼梯间,吹过来了一道带着热气的风,弄得我觉得自己脸上也热热的。
“喔——”梁临在热风中非常漫长地应出了一声。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被热风一刮就飘远了。
我想问梁临哦什么,他伸手直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带着我往楼下的方向走去。
他边走边笑眯眯地问我:“那你都梦到我什么啦?”
我有些费解地仰过头,去看梁临:“一个月前讲这个话题,你还会脸红唉!”
梁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拒不承认自己曾经在我家因为聊到这个话题而脸红了:“有吗?”
我点头:“当然有。”
梁临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揽着我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慢条斯理地跟我说:“妹妹,你知道你做这个梦,梦到我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梁临的语调轻缓,仍旧慢条斯理:“意味着你喜欢我呀。”
我想了想,我确实挺喜欢梁临的,但是这种喜欢的感觉好像因为一个梦又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问:“是跟姜依依喜欢他的暗恋对象一样,喜欢你吗?”
梁临转头看了我一眼,他眼珠黑沉沉的,天边的火烧云都浅浅地印在他的瞳孔里面。
梁临冲我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对。跟姜依依喜欢暗恋对象一样的那种喜欢。”
我思索了片刻,有些遗憾地告诉梁临现实:“那你可能不知道他们俩都分手了,姜依依还说她再也不要理她那个暗恋对象了。”我说完想了想又纠正道,“不对,他们两个好像甚至都没有在一起过。”
梁临得知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结果后顿了顿,他轻咳了一声,告诉我说:“那咱们两个跟他们不一样。”
我学梁临说话的语气:“那咱们两个不一样在,我们都是男的嘛?”
梁临不回答我,他自顾自地说道:“你看,我们从小就认识对不对?”
我谴责梁临不回答我的问题,没有礼貌。
梁临仍旧没有礼貌地自顾自问我:“那我们两个肯定不会分手的对不对?”
“……”我没有成功理解梁临上下两句的因果关系,“啊?”
梁临都不回我的话,仍旧自顾自地在那里继续说道:“而且你也不会不理我的对不对啊,妹妹?”
我就事论事地回答:“除非你让我生气了。”
如果我生气了,那我肯定就谁都不想理啊,我生气的时候连赵闻礼都不会想理。
梁临说:“那你也不会永远都不再理我,是不是啊?”
我仔细思考了片刻,勉为其难地告诉梁临:“如果我生气了,那我会不理你一会儿,但是不会永远都不理你的。”
梁临冲我点了下头:“对,所以我们跟姜依依他俩不一样。”
“……”我沉思起来,试图理解上下句子的因果关系。
梁临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无辜,他眨了下眼睛,慢条斯理地跟我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妹妹,你喜欢我,而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的,好不好啊?”
我恍然大悟,越看梁临越觉得:“梁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跑到下城去,结果差点别人拐走的事情啊?”
“……”梁临似乎对我突然转移话题有些不理解,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苦恼了起来,但是仍旧非常耐心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嗯,当然记得。”
我看着梁临,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你刚刚讲话的表情,像是路上那个非说要带我们去找赵闻礼,但是差点把我们骗走的老人家。”
“啊?”梁临表情疑惑。
我努了下嘴巴,看见这么呆呆的梁临,非常好心地跟他解释道:“就是一脸骗小孩子的表情。”
“……”梁临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我把他搭在我肩膀上的胳膊擡了下去:“别压着我,被压矮了怎么办?”
梁临又笑眯眯地过来靠着我:“妹妹妹妹我逗你玩呢。你都做春梦梦到我了,我还不能逗你玩玩嘛?”
我说:“可是我又不能控制我的梦境。”
梁临冲我眨巴眼睛:“真的梦到我了啊?”
我没有忍住冲梁临翻了个白眼,告诉他道:“我才不像你一样喜欢撒谎呢。如果我能控制我的梦境的话,我肯定要梦到一些更加有趣的东西才行。”
梁临没有因为我突然的小刻薄而生气,他的表情还看起来有些开心。
他还因为这种开心非要带我去体育馆,说要去体育馆替我报仇雪恨,要狠狠得赢那个赢过我的篮球选手。
我不太想同意。
不是我怀疑梁临的实力。当然也不用我来怀疑,我觉得那个人连梁召都打得过,梁临凭什么能替我报仇雪恨啊?
但是梁临根本不听我善意且委婉的劝导,执意要拉着我去篮球馆。
学校篮球队的人,放学后还要训练,梁临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打训练赛。
他带着我到了篮球场旁边,低头询问我:“跟你打一对一的在这里吗?”
我往人群中指了一指,梁临挑了下眉,小跑着就过去了。
他跟对方站在一起交流了几句,随后两人就去另外一个空着的场地。
他们两个一对一比赛了十分钟不到,最后结果竟然梁临赢了,这让我实在难以置信。
结束后,梁临满头大汗的朝我走了过来。
他走到我面前撩起衣服,擦自己额头的汗,一只眼睛从衣服后面露出来看我:“妹妹,我刚刚帅吗?”
他拿衣服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一下,松开被他擦的乱糟糟的衣服。
我说:“梁临你好可怜啊。”
“……”梁临眨了眨眼睛。
“怎么连打篮球别人都要让着你啊,完全感受不到竞技体育的魅力了。”我非常替梁临惋惜,“好可怜啊。”
我觉得我对篮球有些失望了。
篮球对我来说再也不是一项美好的体育运动了。我非常失望。
梁临伸出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非要说:“没让着我。”
梁临的自我认知非常不清楚,我觉得他被自己的家庭背景蒙蔽了双眼。
我非常惨痛地告诉梁临:“你觉得他一个马上要升高中的男生,每天放学都会在球馆练球,还参加过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的人,为什么会输给你啊?”
梁临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大开心,他不甘心的嘟囔道:“妹妹你就是不想承认我厉害。”
梁临还别别扭扭地说:“因为你打不过他,而我打过他了,你才故意这么说的。”
我跟梁临吵架了。
回家之后我想要跟赵闻礼分享我跟梁临的对话,但是赵闻礼非常忙碌,直到我睡着了他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早地赵闻礼又已经出门了。我满腹心思没有人可以诉说。
直到见到小亮的时候,我便没忍住跟他诉说了起来:“我跟梁临吵架了。”
“啊?为什么啊?”小亮看起来对于这件事情非常感兴趣。
“我觉得他生活在了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我跟他说实话,他还讽刺我。”
小亮对于如此深刻的话题,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跟我深刻探讨的意愿。
“什么意思?”他满脸不解地问我。
我详细地跟他描述了昨天打篮球时发生的事情。
小亮的第一反应是:“换成是我,可能也会让梁二赢。”
我立刻瞪了小亮一眼:“毫无体育精神!”
小亮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发,随之才想起了什么似地反问我:“那你怎么知道梁二不是真的赢了对方啊,你分明主观就觉得他会输呗。”
小亮的话点醒了我,我觉得我好像确实并没有客观起来。
“客观”这个词语是小亮教给我的,他非常喜欢用这种词语,让我不得不耳濡目染也用了起来。
于是我在下午放学后非常客观地到了学校的篮球馆,篮球队的人还在训练。
我跑去找那个跟我一对一后,又去跟梁临一对一的队员。
他正坐在篮球场边休息,汗水把全身都弄湿了,他仰头喝水的时候瞥见了我。
拿下水杯后,他伸手擦了擦自己嘴巴,对我说道:“又是你啊,怎么了,这么想加入我们篮球队打篮球吗?”
我问他:“我是想来问你,昨天梁临跟你打球,你是故意让着他的吗?”
他闻言愣了下,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他之前也来问我这个问题了?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
我感觉到一种愤怒:“你身为篮球队员不能公平的进行比赛,竟然还问我这件事情重不重要?”
他顿了顿自己摸脑袋的手,非要做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来说教我:“你才刚小学毕业,肯定不懂。有的时候,我们就是需要打一些人情世故球的嘛。这又不是什么正规比赛,他们梁家老二玩得开心了,给我们篮球队多一点关注、赞助之类的,那不是一件对彼此来说都非常好的事情吗?”
他这话几乎就是承认他昨天打球就是让着梁临的。
他还摸着自己后脑勺,仍旧是一副略带不好意思的模样:“梁家老大跟我哥同时期上初中的时候,比这还要夸张呢。我哥就是这么教我的。”
我生气地看着这个我认定的非常厉害选手,没忍住说出了有些刻薄的话:“那你哥哥对你的教育非常不好。”
他耸了下肩膀,对于我的愤怒不屑一顾。
我慷慨激昂地谴责他:“你是在欺骗梁临,玩弄梁临,让他迷失自我。”
他听完我的发言,竟然还笑了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小少爷一辈子衣食无忧,没有什么事情好担忧的,就图个快乐,还要怎么样啊?”
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梁临在别人眼中生活的意义是这个样子的。
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觉得小学跟初中的人生变得非常不一样,周围的人也不太一样。
“我不会再打篮球了。”我慎重地告诉对方,“你一点体育精神都没有,还哄骗梁临玩,非常讨厌。”
他听完我的发言,竟然还噗嗤笑出了一声:“你还小不懂,你长大了肯定就懂了。”
太荒唐了,我长大以后难道就会跟他们一样一直哄骗梁临吗?
我肯定不会这样的,即使我现在跟梁临吵架了。
如果长大了就意味着事情都变成这样了,那长大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我背着书包出篮球馆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学校里时不时有几个男生欢乐地跑跳着经过我面前。
我痛失了一项我短暂热爱了一个月左右时间的运动,正站在夕阳下怀念它。
身旁一个人急冲冲地出来,撞了我肩膀一下,我看见他从篮球馆出来,又拐到旁边的那个馆子里去了。
我想这个人可真没礼貌,撞到人都不会道歉。
给我造成了一次雪上加霜的打击,我带着这种打击跟着这个没有礼貌的同学走到了旁边场馆。
进场馆后,才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游泳馆。
游泳池附近坐着的人在我走近后瞥了我一眼:“你是想进去游泳,还是进去学游泳,还是加入我们学校游泳队?”
我好奇问:“有什么区别吗?”
“进去游泳或是学习的话,那会有时间限制,到时间要离开泳池。加入游泳队的话,你想什么时候来训练就什么时候来训练。上课请假过来都能给你开条。”
有了前车之鉴的我,非常警惕地问:“那纳新有什么条件吗?”比如身高一米七,游泳速度要像闪电一样之类的。
“没有啊,不要淹死在我们水池里就行了。”他说。
我立刻拿了申请表来申请进入学校游泳队。
虽然没有了篮球,但是我还可以游泳啊。我又没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
我又醒悟了一项人生真理!
姜依依跟我说过,幸运的人是这样的,总是会柳暗花明。
我觉得我肯定就是一个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