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临开了个夜车,天黑下来后,我让他休息,天亮了再继续开。
梁临说没事,尽早赶到,我们可以直接把车开过森林的那条通道,到达河边。
可是我劝说无果,梁临实在太不听劝。
“我回去之后,有时间你也教我开车吗?那样至少我们能够换着开。”我建议道。
“可以啊。如果现在是白天,我可以直接让你开的,很简单的。”
我没忍住笑:“那我把车开到沟里去了怎么办?”
梁临也笑:“那就亡命天涯了。”
我呿他。
梁临开了一整夜,中途只简短地休息过一次。我坐在副驾驶强打着精神陪他聊天,但是后半夜的时候,我还是犯困打起盹来。
在连续点了好几次头之后,我打了个哈欠:“休息一下吧?”
梁临把车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下车,我本来想跟着下去,梁临看我:“我上厕所,一起吗?”
我摇头:“不想上。”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梁临看了我一会儿,自己就走开了。我坐在车里等梁临,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回来,我却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车子已经开在了漆黑的森林里,车灯的强光打出两道废非常明亮的光线,直消失在树影的深处。
我揉了一把自己的脸,感觉有些懊悔:“我睡着了。”
我转头看了眼梁临:“我们是不是快到了?待会儿你在车里好好睡一觉。”
梁临咳了一声,低着嗓子应了我一声。
几分钟之后,梁临把车子转了个方向,停靠在了森林里,他停好车,伸手揉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低沉着嗓子说:“应该没有多远了,车子停在海边太明显了,我们挺在这儿,走到岸边等看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我从后座拿了一瓶水拧开后递给梁临:“喝点水吧,嗓子都哑了。”
梁临接过了水。因为现在还是深夜,周围又是植被丰富的森林,一点光也透不进来,我擡起手按开了车内的灯。
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梁临手指捏着水,他仰头连续喝了好几口,我看见他的喉结鼓动数次,听见他清晰的咽水声。
他拿下水瓶,想要拧回瓶盖,侧头看了我一眼,伸手向我要瓶盖。
模糊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我也看不太清楚,我凑过去把瓶盖塞到了他手里,伸手捏了下他的下巴。
梁临手中还在拧瓶盖,诧异地擡起眼睛看了我一下:“怎么啦?”
我盯着梁临,不大乐意:“你眼睛都红了。”
“熬夜了嘛。”梁临回答说。
我松开手说:“你在车上睡一会儿,我先下车,有情况回来叫你。”
梁临揉了下自己的头发:“我可以下车睡啊,车上还伸不开手脚。”
我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也是。”
即使是酷暑十分,海边的风浪仍旧很大,海风带着海腥为铺面而来。
梁临跟在我身后不住地打哈欠,他拿着手电筒,灯光在岸边沙地上乱晃着,我找了个离海较远的位置,把特意带来的薄毯铺在了地上,我坐了上去,再对着梁临拍了拍。
梁临一屁股坐了下来,而后身子一歪直接压在了我胳膊上:“好困哦妹妹。”
“你都没睡觉,当然啦。”
梁临笑:“你睡得好香。”
我咳了一声,当时本来是想等他回来,没想到竟然直接睡着了:“干嘛不叫醒我?”
梁临笑眯眯:“看见妹妹睡得这么香,就觉得一点都不困。”
我也没忍住笑了起来:“那我以后整天在你面前睡觉,你是不是以后都不用睡觉了?”
梁临脑袋在我胳膊上蹭了几下,笑眯眯地说道:“那我还是更想跟你一起睡的。”
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喏,你睡这。”
梁临又打了个哈欠,他嘟囔着说道:“开车好累。”
“知道你辛苦啦。”我笑他,“不要撒娇啦。”
梁临闷笑了两声,身子又歪了下来,脑袋直接扎到了我的怀里,他面对着我的肚子,伸出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腰:“一起睡会儿吧宝贝妹妹。”
我嗯了一声,手臂往后撑了撑,看见布满了星子的夜空,远处的海浪若隐若现,偶尔能够听见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移动的声音,听见什么昆虫挥动翅膀的声音,听见梁临清晰在耳的呼吸声。
我想这就是我生活的地方,我热爱的一切。
我搂着梁临躺在铺了毯子的地面上打了个盹,做了非常多奇怪的美梦,随后被海面上巨大的轰鸣声给吵清醒过来。
我睁开眼睛,天已经鱼肚白了起来。
非常遥远的天空上已经露出了一层薄薄的光辉。
我揉了下眼睛,撑着身子才坐了起来,梁临也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眯着眼睛往海平面的方向看过去。
我之间还在距离岸边非常遥远的距离,又一艘非常巨大的船。
我不知道那应不应该成为船,它静静地在停在海面上,像是海面上突然长出的一座高山、一座陆地。
我觉得它甚至比梁临家的城堡看起来还要大。
“有人在水面上建了一个可移动的城堡?”我笑道。
梁临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他冲我眨了下眼睛,同样笑道:“我觉得所有能在水面上行驶的东西,都应该称为船。”
“那你觉得,我们这里的人,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建出这样一艘船?”
梁临耸了下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更好奇的是,他们这么一个巨大的家伙,到底要怎么靠到我们岸边来?”
梁临的话音才落下来,我就看见那条灯光璀璨的船上,它从自己的头部突然伸出了一个巨大的高桥,而后那道凭空出现的高桥,缓慢地往岸边的方向挪了过来。
我听见一声巨大的落地声音,那东西落在岸边时,我甚至都感觉到我脚下的土地的震动。
太夸张了,这应该是我们跟外来者之间无法逾越的技术鸿沟。
我伸手摸了下后颈,活动了下自己的脖颈,盯着那道凭空出来又降落下来的桥梁,我脑子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梁临,你说我们能从这个桥上过去吗?”我问。
梁临看我,他抿了抿唇:“不知道。”
我盯着那铺出来的桥看,在几分钟之后,就看见桥上开出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而后是第二辆,第三辆,数十辆车从上面开了下来。
“他们来了。”梁临皱了皱眉头,“我们得走了。”
我嗯了一声,再次看向那艘巨大的船,我感觉我像是站在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之前,只要伸手就能够知道很多从青春期时候就困扰着我的问题。
梁临说:“他们到了之后,会短暂地休息一下,接下来我们就要带他们回我们家。”
我嗯了一声,弯腰开始收起了地上的毯子,在自己怀里把毯子叠好:“走吧。”
在所有的轿车都开走了之后,我跟梁临两人默不作声地往之前停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到车边的时候,梁临突然问我说:“妹妹你是不是很想要去那个船上看一下啊?”
我啊了一声,好奇道:“你难道不想去看吗?”
梁临转头看起来有些无奈地冲我笑了下:“可是我赶时间,如果接待‘贵客’的时候我迟迟不到场,我妈可能会发飙。”
我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们回去吧。”
梁临看了我好一会儿,他走过来伸手揉了把我的头发:“那妹妹可以替我去看嘛,回来再告诉我好不好?”
我顿了顿,好笑道:“那我就不用接待‘贵客’了吗?”
梁临撇了下嘴:“他们有什么好接待的,也只有我爸妈一直把他们当成贵客。”
梁临深呼吸了一口气:“因为不知道那上面是什么情况,所以希望你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准好不好?”
我盯着梁临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好笑,很多年前,梁临跟我做过一个假设。
他说如果我能过去见外面的世界,我会去吗,当时的我理所当然地回答了当然会去,梁临非常生气,他在生气了好一会儿,突然又自己想通了。
我忘记他当时跟我说了什么话了,大概意思就是他支持我的想法。
我支在车边,问梁临:“因为怕妈妈发飙,所以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梁临抿了抿唇,他没有说话。
梁临可以不成为梁家的继承人吗,他当然可以。
如果他哥哥梁召在家;如果他不在乎他家未来是什么情况;如果他们家没有跟外来者定下梁家继承人必须为alpha,倘若没有继承人的话,那么则需要外来者指派一个继承人来继承我们的家园这样的约定。
如果梁临是个没有任何责任心的人,他当然可以跟我一起去做任何事情。
他十岁的时候还跟我相约一起去跳河自杀呢。
我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关上车门后系上安全带。
有些愣神的梁临才打开车门,他在门外弯腰侧头看了我一会儿,表情有些疑惑。
“别傻了梁临,我要是真的丢下你一个人自己跑到船上去了,你得难过死又担心死。”我说。
梁临咳了一声,他的耳后根又有些泛红了起来。
“而且,我即使好奇心再大,也可能这么贸贸然地跑过去,不然我被打死了,你准备守寡吗?”伸手拍了拍驾驶座的座位,示意梁临坐进来。
梁临对于我的形容不太满意:“什么死不死的?乱说什么?”
我哈哈笑了两声:“你快进来开车啦,不是说赶时间吗?”
梁临钻进车子,车门还没关上,他就跪在驾驶座上,弯腰往我的方向压了过来。
“妹妹,我亲亲你好不好啊?”梁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伸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冲梁临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我们都没刷牙唉。”
梁临一脸气馁:“喂——”
我擡手把梁临的脑袋搂进怀里,伸手乱揉了一通他的头发:“好啦,不要撒娇了啦。”
嗯。
这就是我生活的地方,我成长的土地,我热爱的东西,我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