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等眉头微微蹙起来,脸上表情带着思索。
他仰头看着白年,久不见光的脸带着没有血色的苍白,未修剪过的头发长至后颈处。
迟等脸部轮廓凌厉,配上他一身古怪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谈笑间会因为诸如手指痒了这种借口,而把谈笑对象一剑封喉的变态。
但此刻脸上没带夸张表情,五官在细看下竟然罕见地显得有些书卷文静,他睫毛卷曲,黝黑的瞳孔中闪烁着几分茫然。
“为什么?”迟等问。
“我也想知道。”
白年的手指在沙发上轻轻地叩了叩。
迟等慢腾腾地应出了一声,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十分认真地思考:“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或许是某个进黑渊后迷失在里面没出来的人?”白年看向迟等:“嗯?”迟等如同被鼓励了,再接再厉道:“后来遇到了你说的那批哨兵,不知道为什么让你的精神体到了我的大脑里,从而让我恢复了些神志,甚至从黑渊走出来了?”白年身体微微前倾,他的手背支着自己的下巴,向来没什么耐心的脸上显得有些兴趣盎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白年眼睛专注地注视着迟等,像是在专注自己一场已经宣告失败又起死回生了的实验,他嘴角翘起,心情愉悦:“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怎么?”迟等被白年显而易见的开心而感染,脱口便配合问道。
白年看了他一眼,眼神探究又有些兴致勃勃:“证明我是对的。”
迟等脑袋微微侧了侧,沉着嗓子笑了两声:“白老师,您现在很像是个科学怪人。”
白年心情不错,没有理迟等的调侃,他眼神仍旧专注地注视着迟等:“你能活着走出来,或许其他人也可以。”
迟等眨了眨眼睛,缓慢地说道:“所以白老师,现在是要把我当成实验品开始做实验了吗?”迟等本来躬着上身跪坐在地板上,说话间又把自己的上身直立了起来,他跟白年的距离拉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年,他咧嘴笑道:“要从我身上知道,我活着从里面出来的原因吗?”白年眉头微微挑起,他觉得迟等聪明,能迅速地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找到自己的价值,可以根据自己的价值来换取与自己有利的条件。
白年不知道迟等会想要什么,但是他在话题的最开始已经明确问过了对方,想不想要活下去。
白年以为迟等会提条件,或者最差也满嘴跑火车让自己答应他一些听起来就十分晦气的要求。
没想到迟等突然双手搭上了白年的膝盖,他擡眼看白年,十分轻松地回应道:“我应该怎么配合您,白老师?”白年对于骤然变得这么配合的迟等,有些意外,他审视地看了眼迟等,视线下滑又触碰到迟等搭在自己膝盖上的双手。
迟等的手背像是能感知到他的视线,手指微颤了几下后,几乎算是不死心般地轻轻捏了下白年的膝盖,随后再迅速地收回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迟等的语气算得上是毕恭毕敬:“您说。”
白年就突然有些莫名的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他眼睛里晃上了一些笑意,随后纤长的手指往前一探,两个手指直接勾住了迟等脖子上的项圈。
迟等一时不防被拉的往前一倾,双手又重新抵上了白年的膝盖,他艰难地吞咽了数下口水,十分努力地在克制自己的兴奋,甚至嘴上还劝起了白年:“白老师,当心点。”
他说,“我怕我待会儿又克制不住兴奋,让你生气。”
白年没在意,他伸出手指弹了下项圈,指甲触碰到金属制的项圈发出轻微的响动。
“这里面,”白年说道,“装的药剂是刺激神经的。”
迟等伸着脖子:“嗯,您说过。”
他不自在地微微转了转自己的脖颈,仍旧十分配合地没有挣脱白年没用多大力的动作。
白年松开了手,迟等身上紧绷着的肌肉缓慢地放松了下来,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缓慢地放松下自己因为白年骤然接近时紧绷的神经。
迟等从喉咙里闷出了一声闷哑的呻吟,随后又没忍住把自己的脑袋贴到了自己放在白年膝盖处的手掌上。
他哑着嗓子小声埋怨道:“白老师,下次您接近我触摸我的时候,请提前告知让我做下准备。”
白年啧了一声,倒没暴躁的让擅自贴在自己腿上的迟等挪开,他心情不错,听见古怪的词语也懒得去嗤笑。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迟等后颈处露出来的项圈:“我们人类的精神力是有一个从无到鼎盛再到衰退至消散的过程。”
“嗯。”
迟等闷着嗓子应出了一声。
白年的手指触碰到迟等的头发,他伸手拨开迟等后颈的发,耐心十足地继续说道:“它不是一个恒定不变的状态。
有很多普通人——”白年顿了顿后,补充说明道,“在主哨塔的内部,他们管普通人叫哑炮。”
迟等擡起头,下巴支在自己的手背上:“嗯?”白年移开点弄他颈后项圈的手指:“虽然从出生时,向导哨兵这些精神异能者就能显现出与普通人不同的精神波动。”
迟等眨眼以示自己正在认真听课。
白年说道:“但是也不是没有过出生时候判定为普通人后来产生精神波动,从而变成哨兵或者向导的案例。”
迟等眨眼:“这证明,通过一些手段,普通人也可以变成向导跟哨兵?”他疑惑,“您是准备用这种让普通人转化的方法来刺激我的精神海再生?”“这么理解……”白年顿了顿,“好像也行。”
迟等贴在白年的腿上,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像是课堂上想要睡觉又害怕老师提问的差生:“我应该怎么配合您啊?”他拖着嗓子问道。
白年手指点了下他脖上的项圈:“刺激精神的药物,按照你接受程度的极限来用药物的剂量。
毫升的药量,毫升,而且用药后的恢复时间也缩短了,你的耐药性很强。”
迟等一直以为自己脖子上这玩意纯粹是为了控制自己,让自己痛苦才戴上的,没想到对白年来说还有其他的作用,他一时有些愣神,没忍住反手摸了下自己脖颈后的金属项圈。
金属的质感一片冰凉,贴着他的体温也仍旧暖不起来。
“需要加大剂量?”迟等顿了顿,问完后又没忍住埋怨了一声,“可是很疼。”
白年注视着他。
迟等龇牙笑:“白老师放心,我愿意为您忍下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疼痛。”
白年没有丝毫被感动,甚至蹙起眉头低斥了声:“头拿开。”
迟等默默地挪开自己一直压在白年膝盖上的头。
“手也拿开。”
白年又斥道。
迟等收回自己的手。
白年向后靠了靠身子,还微微往前舒展了片刻的腿,没好气地槽了一声:“腿都被你压麻了。”
迟等闻言愣了下,他还以为自己一句话又让白年不爽了,没想到对方竟然槽出了这么一句,迟等有些被逗笑,他闷着嗓子笑了两声,张嘴道歉:“对不起,是我的脑袋太重了。”
白年在沙发上舒展了片刻自己的肌肉,沉吟了会儿后才道:“你的耐药性很强,忍受力也超乎寻常的哨兵。
你不是个普通人,没办法用单纯的刺激方法刺激你的精神海再生。”
“那……?”迟等配合万分地询问道。
白年道:“一个普通人变成精神异能者,只需要从无到有的过程。
虽然你现在精神还一片漆黑,但是你仍旧有作为哨兵的惯性记忆。”
“我没有任何记忆。”
迟等擡手比了个立誓的手势,来肯定自己说的话没有半句谎言。
白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懒得理他这种耍宝似的回话,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打个比方吧,就像是一个塞进固定容器内的泥块,即使容器消失了,泥块在短时间内也仍旧保持着容器的形状。”
“哦……”迟等缓慢地应了一声。
“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把这个有固定形状,甚至可能已经干了的泥块,重新打打碎了和上水以及别的东西,放进一个新的容器里面。”
白年道。
迟等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十分努力地吸收白年的这句话,最后迅速地分析出了结论:“白老师的意思是,要打碎我,然后再重塑我?”迟等沉吟道,“那该怎么做?”白年看了看他。
迟等又十分迅速地分析出了结论:“要让我去做一些,我无法承受的,让我濒临崩溃的十分痛苦的事情吗?”白年眼神中几乎带着赞许,虽然迟等整个人看起来脑回路不他正常,但他反应很快,其实也十分聪明。
“理论上,是这样。”
白年言简意赅。
迟等沉吟了片刻,白年本以为以为在分析事情的利害,以及自己的接收能力,没想下一秒迟等突然伸手直接抓住了白年的手,目光近似深情款款地看着白年:“白老师,我的命就交到您手上了,请务必在紧要关头把我拉回来。”
白老师没有任何被委以重任的感动,眉头一皱,脸一黑:“松开。”
“哦。”
迟等默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积极地开展治疗工作,“白老师,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来配合您的工作?”白老师拿起放在旁边茶几上的手机,他垂眼看了下手机讯息,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道:“我让聂平给买了两条蛇,你好好养着。”
他说完擡眼看迟等,就见迟等面色一僵,脸瞬间黑了下来,声音有些一言难尽:“蛇?”白年问:“除了蛇,你还怕什么?”迟等咽了下口水:“白老师,换个东西养可以吗?我可以养老虎、狮子,鳄鱼鲨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