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暗恋中,喜欢的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足以想象出无数种可能。
“可是我……”宋清萝盯着闻若弦的脸,回味这番话,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别有深意。
介意她和别人说话?
因为她只顾着跟陌生人聊天,而把闻若弦晾在了一边。
所以,闻若弦教育她,不要与陌生人太热络,警惕之心不可无,别随便搭讪。
什么泄露个人信息,什么担心她的安全,都不过是因为闻若弦介意她和陌生人聊得太热络,忽略了自己,心中计较不平。
就像她刚才,介意闻若弦抱着手机跟和程总聊天,笑得那么开心,从而敷衍着回答她。
可她的介意是出于喜欢,出于迷恋,出于并不那么光彩的占有欲。
闻若弦的介意是出于什么?
难道……
心猝然一跃,迸溅出激荡的血液,宋清萝浑身都沸腾了起来,每根神经,每个细胞都紧绷着,欢呼雀跃。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或许意味着,她可以稍稍表明心迹,不必再谨慎顾虑。
“原来,你刚才跟我说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搭讪,是因为我和那个女孩聊天太投入,把你晾在旁边了。”她故作高深,一副恍然大悟看穿所有的模样。
闻若弦慌忙否认:“不是,我真的在提醒你,注意安全,如果你觉得太唠叨,可以不听。”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思已经被点得半破不破。
这话只对一半。
另一半永远藏在心里。
宋清萝眯着眼:“你这么担心我啊?”
“嗯。”
“为什么?”
祖宗不依不饶。
闻若弦心中自有一套条框,说出来合情合理:“你不仅是我朋友,也是我的秘书,公司的员工,出任何事我都要对你负责。况且,你年纪比我小,我应该照顾你。”
也因为是宋总的女儿。
但利益关系过于冷酷,会冻伤彼此间的情谊。她有私心,不想说出口。
每个字都是规矩。
严肃,正经,毫无温度。
宋清萝心上万里晴空,骤然转为狂风暴雨,冰冷的字硬生生砸进血肉。她本是燃得正旺的篝火,倾盆大雨浇得飞灰散尽。
“只因为这些吗?”
她眼中仍有期盼的光,在黯淡中微弱地闪烁。
至少“朋友”身份放在首位。
闻若弦注视着她,将所有情绪收进了眼底,知道自己这些话太公式,也知道她想听什么。
但只要想到“直女把戏”,迁就宋清萝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猜想与内耗中,就不得不冷静下来:“你觉得还有什么?”
“嗯……”宋清萝把头低下去,“没什么。”
闻若弦亦是沉默。
“我也担心你。”宋清萝忽又擡眸,灯影染得眼底水光潋滟。
“是因为,你只是你,没有其他身份。”
她什么都不能说。
不能暴露自己的感情,不能向闻若弦表明心意。这种憋屈与本性相悖,她一直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沉默中,闻若弦心颤了颤,感受到宋清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忽然失去了直视对方的勇气。她只看着桌面,余光瞥见手机屏幕接连弹出微信消息——
然然发了好几条。
心里莫名烦躁,就好像有个声音不断催促她回应。无论是回程苏然的消息,还是应宋清萝的话。
被赶着,被推着,向前走。
她不喜欢被推赶的滋味。
说任何话,做任何事,总要先列个计划,有个框架,才能安心去说,去做。
面对宋清萝,她做不出计划,心里没有框架,毫无头绪,越是被推着赶着就越是慌乱,绷不住的后果是说错话,做错事。
解脱的唯一办法是停止胡思乱想。
烦恼都是自己给的。
直女把戏,不要多想。
“我很荣幸。”闻若弦望着宋清萝微笑,眼眸清明,神色坦荡。
宋清萝眼底浮动的水光漾了漾,渐渐退去,唇角勾起了一点像是自嘲的弧度,然后起身:“我去煮火锅。”
……
火锅吃得没滋没味的
食物在沸水锅中翻滚,热腾腾的烟雾升上来,本该是冬日旅途中最温暖的一顿饭,却因气氛的僵冷而愈发无味。
宋清萝低着头,默默咀嚼。碗里只剩下几根金针菇。
闻若弦给她夹了一些肥牛片。
“我自己会夹。”宋清萝声音低沉,又把肥牛片送回锅里。
“你不用照顾我。”
“……”
闻若弦悻悻收回手。
像两个搭伙拼桌的人,草草吃完了一顿饭。
然后各做各的事——
看手机。
准备洗澡的时候,宋清萝突然开门下车。
闻若弦一边心不在焉地刷着新闻,一边余光注意着宋清萝,见她下车,心里莫名不安,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宋清萝走到车尾边,打开小门,动作熟练地抽出黑水箱。
里面装着加了降解剂的排泄物,累积到一定程度就要清理,有的房车营地可以直接连接排污管道,有的只能手动拆卸黑水箱,提去附近的公厕清理。
这里没有单独的排污管道。
对有洁癖的宋清萝来说,手动清理黑水箱是个巨大考验,首先得过心理上那关。
“我来吧。”闻若弦皱眉走过去。
宋清萝看也没看她一眼,倔着脸:“我自己可以,不需要你照顾我。”
“别逞强了。”
“这是什么很难的事吗?我又没断手断脚,怎么在你眼里就是逞强?收起你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吧。”
闻若弦被呛得说不出话,呆滞在原地。
望着宋清萝走向公厕的背影,无奈叹气,不放心想跟过去,又恐惹得宋清萝更不痛快,只能往前几步,牢牢盯着公厕大门。
五分钟,十分钟……
迟迟没见人出来。
闻若弦拔腿就往公厕走。
“呕——”
才走近,一阵呕吐声,肝胆俱裂。
“清萝!”她冲进去,就看见宋清萝双手撑在水池边,一阵一阵干呕,脸色发白。
已经倒空的黑水箱立在地上。
她不及细想,双手扶住宋清萝的肩膀,“怎么了?”
宋清萝挣扎着躲开:“不用你管。”
她拎起空黑水箱,拧开水龙头往里面灌水,冲洗一遍,转身倒进厕所隔间,再灌了点清水。
强忍着呕吐的念头,提着黑水箱快步离开。
闻若弦跟上去。
回到房车边,宋清萝往黑水箱里加了些降解剂,重新装回原位。
路灯冷光照在她脸上,拧着眉,抿着嘴,没有丝毫表情,发白的脸颊渐渐恢复了些血色。
虽然黑水箱里的排泄物已经过降解,但仍然会有味道,她是对气味十分敏感的人,稍有不适,就会触发呕吐反应,吐不出东西,只是干呕。
庆幸晚餐都消化了。
死赌气,活受罪。
宋清萝闷闷的想,转身正要上车,就见闻若弦站在门边,一副心疼而欲言又止的样子。
两人沉默对视。
“你在跟我赌气吗?”闻若弦上前一步,又是严肃的教育人的口吻,“为了赌气让自己难受,不值得。”
开口就能把人气升天。
宋清萝攥着拳头,紧咬牙关告诫自己冷静。
“哦。”
冷冷应了声,转身上车。
闻若弦:“……”
冷风吹乱了碎发,挠在脸上痒痒的,寒意顺着领口直往身体里钻,冻穿心肺。她不知站了多久,手脚逐渐冰凉,终于醒过神。
进车里,宋清萝在洗澡。
闻若弦坐在沙发上等,边等边看手机消息——
徐曼说,那位一直在争取的客户,今天提前回了江城,还在几家公司之间比对未定,有明显考虑的倾向,可能会想跟她这边再谈谈。
但是她的旅行计划还没完成。
正走神,厕所门开了,宋清萝穿着睡衣出来,一眼看到她,然后飞快移开了目光。
来到她面前拿吹风机,眼皮都没擡一下。
热风嗡嗡地响。
她在吹头发,闻若弦在看她。
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银光流动,如同峡谷间清川水瀑。
风声停止,静得诡异。
闻若弦看着宋清萝走过来,将吹风机放好,就要转身,一把抓住她手腕:“清萝……”
“干什么?”宋清萝也是一愣,惊得忘记了挣扎。
“我是在计较。”
“?”
闻若弦缓缓站起来,松开手,认真地看着她:“今天下午,我看到你和陌生人聊得那么开心,就觉得,我们可能不太一样……我做不到与认识不满半小时的人侃侃而谈,但你可以,不仅仅是对我,对任何人都可以。”
“所以我在计较。”
“可是我也知道这样不应该,就只能提醒你。但那些提醒不完全是借口,我确实有些担心。”
“担心你,你这个人。”
她表情严肃,一本正经,说起真心话也像是牧师在做祷告。
宋清萝静静听着:“是吗?”
“是。”闻若弦干脆应道,“宋清萝在我心里就是宋清萝,是独特的,有自己个性的宋清萝。”
“真心话?”
“嗯。”
“不会是为了安抚我,才顺口这么说的吧?”宋清萝眨了眨眼,别过脸。
“没有。我想了很久,觉得不该瞒着你,有误会,要及时沟通,否则它就像一个疙瘩,永远长在心里,膈应你我。”
“哦。”
这些天相处下来,闻若弦大致能读懂宋清萝的微表情,譬如现在,扬着眉,嘴微噘,眼神无所谓,就知道是听进去且相信了,只不过故作冷漠。
实在是很可爱。
想着,她不禁笑了,继续说:“傍晚那时候,因为我还在计较,分了心,刚好程总又给我发消息,所以回应你有点敷衍了,我认错。”
“但我发誓绝不是故意的。”
宋清萝把脸转回来,微眯起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原来是吃醋了呀?”
“怎么能叫吃醋……”闻若弦被这暧|昧的字眼惊得心慌。
“我和陌生人聊天,你都能吃醋计较,你和程总聊天,我就不能吃醋计较了么?”想到她和程苏然亲密无间的关系,宋清萝就满肚子憋屈。
其实自己心里明白,一边是陌生人,另一边是多年好友,不能相提并论,但情感上就是那么在意,就是那么忍不住,疯狂嫉妒。
闻若弦被迫接受“吃醋”两个字,不得不解释:“我和然然毕竟认识了好几年,但你和那个陌生女孩……”
“你在怪我。”
道理讲不过,宋清萝开始耍无赖。
“不怪你,我只是坦白我的想法,让这件事过去吧,一件小事,没必要闹得我们之间不愉快,出来玩开心才好。”闻若弦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干呕的画面,愈发后悔,傍晚自己就不该嘴硬。
明知道祖宗的倔脾气,怎么就不能退让一步。
又是她庸人自扰酿出的祸。
宋清萝不肯放过她:“我又闹你了,是吗?就知道你嫌我闹腾。”
“没有嫌弃你……”
闻若弦百口莫辩,越解释越不清不楚,无奈抱住她,“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你骂我两句也行,但是别为难自己。”
她似乎掌握了哄祖宗的终极武器。
一个拥抱。
宋清萝再也扛不住硬骨头,软软地依偎在她怀里:“好……”
她又迁就她了。
不知道还会有几次。一次又一次,消耗的是耐心。
越来越装不出乖,频繁暴露本性,就好像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一旦到达了极限,便会轰然炸开。
然后面临第二次失去——
闻姐姐:直女把戏(拿捏
本文更新时间不稳定(事情太多,精力有限,并且写得比较卡),请大家随缘看文TT,目前我只能保证这篇文不会坑,不会烂尾,会认真但很慢地写到完结。愿意追更的小可爱请佛系追,呜呜呜,不愿意追更的小可爱,可以养肥或者弃文,感谢理解呜呜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