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力道不轻。
黑暗中,宋清萝得意地扬眉。
她翻身回去,又抱住闻若弦的腰,贴着耳朵说:“不是让我去找别人吗?拉着我干什么?”
闻若弦轻吸一口气:“这么晚了,打扰别人不好。”
“意思是你可以?”
“……”
沉默催发出隐秘的情绪。
她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越来越深,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力度丝毫不减,好像在与什么抗争,较劲。
偏就憋着不说话。
老古板。
憋死你算了。
宋清萝腹诽着,撑起身子,凑到她唇边轻轻啄了一啄。
闻若弦浑身颤抖。
见她没反抗,宋清萝愈发胆大,再次吻了上去,像饿狼扑食,像疾风骤雨。
这回又熟练了一点。
“唔,清……”闻若弦挣扎两下,还是被按着亲了好一会儿。
宋清萝主动放过了她。
“你说话。”
“看了什么恐怖视频?”闻若弦把脸转向一边,缓着气问。
即使身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宋清萝依然猜得到她此刻脸有多红,想着,巴掌心贴住她脸颊——
果然,发烫。
“一个恐怖电影的片段。”她收回手,规规矩矩不再动。
“群里朋友发的,说是什么搞笑视频,我还以为有多搞笑,点进去吓得我差点把手机都扔了……哎,她们好坏啊,很讨厌,知道我怕鬼还发这个,我连厕所都不敢去了,呜呜。”
说着紧紧抱住闻若弦。
今晚能不能留下来,分享这张一米八双人床,全看自己造化。
从搬进来那天开始她就立下了目标。
听着她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闻若弦霎时心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刚才就该拒绝,可是涌到嘴边多问了一句。也许真的是恐怖视频呢?也许清萝真的害怕呢?在她犹豫的几秒钟里,心已经给了答案。
罢了。
一晚而已。
害怕就睡不好,脚踝的伤就好得慢。她这么想。
总好过让清萝去找别人。
譬如,游戏里那个什么“姐姐”。耳边又响起“姐姐我爱你”“么么么”“没有你浑身难受”……吵得她脑仁疼。
“好了,睡吧。”闻若弦拍拍宋清萝的手。
宋清萝不确定地问:“我可以在你这里睡么?”
“嗯。”
她暗自狂喜。
忍住了想要再亲一下的冲动。
计划成功。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然后会有很多很多次。
纵容开了口,一发不可收拾。连续几晚,宋清萝都以自己害怕为由缠着闻若弦,要同她睡一个被窝。
闻若弦从来就不够坚定。
清萝撒个娇,哀求两声,再软磨硬泡几分钟,她的什么原则什么坚持就都丢在了脑后。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闻若弦以为自己会不习惯,也担心小狐貍手脚不老实,亲一亲抱一抱的,她又敏感,很容易想起那个荒唐的梦——
同睡几天下来,她适应得很好,床够大,空间足够,清萝至多抱着她,非常规矩。
她便也渐渐习惯了。
没能参与的演出,宋清萝通过孙伊人发来的录像看完了。看到孙伊人坐在首席位置上,发挥稳定出色,她突然生出了自己原本不属于这个舞台的念头。
哪里的舞台都不属于她,哪里的舞台又都能容纳她。
像一个“流浪的小提琴诗人”。
拿到了崭新的烟粉色礼服,宋清萝把它收藏在格林尚府的家里,等待下次登台。
可是看着礼服她又想,自己或许被某种思维束缚住了,总觉得一定要站在舞台上演出,一定要穿着漂亮礼服登台,做不到就烦躁难过,极为被动。
这是她想要的自由吗?
她还想不明白……
脚踝扭伤痊愈后,宋清萝跟着闻若弦回公司上班,第一天中午,程苏然就要闻若弦请自己吃饭以慰这些天辛苦。
三个人的饭桌暗流涌动。
闻若弦在附近酒楼开了包间,就要入座时,突然感觉到宋清萝挽着自己的手臂一紧,随后就听见程苏然说:“你们先坐,先点菜,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
胳膊上的力道顿时松懈。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清萝拉着坐在了身边。
“……”
拿出手机扫码,先点了宋清萝喜欢吃的菜,后点自己吃的。
宋清萝心里美滋滋,却见她选完就直接下了单,愣道:“不等程总来点菜吗?”
“我帮她点了。”闻若弦放下手机。
“你知道她想吃什么?”
“当然啊。”
“……”
哦。
朋友嘛。
多年好友。
宋清萝垂下眼,不再吭声。
没一会儿,程苏然从洗手间出来,淡定走到两人对面坐下,看了闻若弦一眼,什么也没问,直接聊了起来:
“中介那边给我谈了价格,是最底价了,我发给你看看。”
“嗯。”
闻若弦打开微信。
屏幕上是程苏然发来的截图。
新的办公楼地址,几番比对后剩下三个备选,位置、面积、租金都写得清清楚楚。
“第二个吧。”她看完擡头。
“位置可以说是得天独厚,四条地铁线在附近,环境也不错,三面都能看见江景,虽然租金最高,但是在正常范围内……”
她详细分析了一下。
程苏然表示认同:“跟我想的一样。”
“不过,我考虑更多的是风景,你都想到员工上班方便了,啧,好良心的老板,谁能不爱。”
“那也不可能人人爱。”闻若弦随她调侃。
“我就很爱啊。”
“哈哈……”
宋清萝默默听着她们说话。
不久,菜陆续上来了,她抓起筷子闷头吃饭,没吃两口,就看见程苏然给闻若弦夹菜——
“就是太空旷了,还需要简单装修。”
“不小心容易装成乡村风。”
“嗯,简装很考验审美,这事儿还得交给江……咳,我家那位。”程苏然险些忘记还有第三人在场。
闻若弦也意识到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瞥了眼宋清萝。
恰恰此时,宋清萝擡起头,顺着她们的话说:“这样不太好吧?熟人生意难做,到时候万一有了麻烦,花钱事小,伤感□□大……不就是写字楼简装么?我家有几个室内设计师客户,在行业里水平排得上前列,随随便便就能搞定,包在我身上。”
说完,略有些挑衅地看向程苏然。
哼。
没门。
谁知道两夫妻又在打什么算盘。
可以不防着程苏然,但不得不防着程苏然家里那位——
男人最诡计多端。
此话一落,两人都沉默了。
程苏然看向闻若弦,眼神分明在说“快管管你家祖宗”,闻若弦脸燥心热,生怕又起硝烟,只得哄着:“清萝,这件事不急,回去我们再慢慢商量,好吗?”
这是不答应的意思。
宋清萝怎么会不明白。
“哦。”她埋头继续吃饭,情绪都藏起来。
一顿饭吃成了陪衬。
两位老板的饭局,她一个秘书自然插不上嘴,也不该插嘴。
回到办公室,宋清萝有些闷闷不乐,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她得收拾情绪,可越是控制越无法控制住。
她望着闻若弦欲言又止。
闻若弦与她对视,轻叹了口气,走过来:“清萝……”
她主动拉起她的手腕。
宋清萝一个用力翻转过来,两手牵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闻若弦倒也没挣脱,任由她牵着:“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我和程总已经商量好了,这是工作层面上的,我和她的事,无关私人情绪。”
“是吗?”宋清萝微擡下巴。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宁愿找中介,也不要我帮忙?”
“……”
“你们今天定下的地方年租金三百多万,我给你找朋友至少能省一半的钱,一百多万呢,都是成本,做生意难道真不在乎这些成本吗?”
听语气有情绪了,闻若弦连忙顺毛:“我知道,也在乎,明白你是为我考虑,为公司考虑。”
“但是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和程总都不会以公司名义置办不动产一样,就是希望彼此之间能少一点经济上的联结,我希望我和你也是。能花钱解决的问题,最好不要动用人情。”
宋清萝追问:“那你们装修就可以动用人情了?还是说只有你们之间可以,我们之间不可以?”
“装修只是让她对象提供设计思路,实际操作还是要找专业人士。”闻若弦耐心解释。
“可是我感觉你在排斥我,回避我。”
“闻若弦,人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人和人的联系就是靠着互相麻烦而建立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懂吗?或者你不是不懂,你只是想用这个借口搪塞我,避免我们之间产生更多更深的联系,互不相欠,这样也就不会有以后了,对不对?”
宋清萝异常冷静,那目光仿佛要将她洞穿。
一语中的。
闻若弦再无话可说。
从一开始,她就不够“纯粹”。接纳清萝留在公司是为了利益,允许清萝住进家里是为了私心,清萝却与她相反,那么炽热,执着,坚定地为了她而来。
她已经快要被自责和愧疚压垮了。
多添一根稻草都会死去。
“对不起……”
“等以后我买了房,需要装修的时候,一定找你帮忙,这样就是我们之间私事了。”
以后。
还需要两年。
根本不是简单的装修问题,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宋清萝内心已歇斯底里,大声喊着“你到底要躲避多久”,但脸上、肢体上无比平静,像个木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她想说什么,又不忍心为难闻若弦,唇角只绽开了微笑:“好。”
闻若弦松了口气。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宋清萝顿了顿,别过脸。
“你和程总多年交情,信得过,没问题,但是不代表她对象也能信得过,男人最现实最爱算计了,坑她不要紧,就怕出什么岔子连累你。”
“几十年的血亲都能反目成仇,何况几年的朋友的对象……我话说在这里,你不爱听就当耳旁风,反正谁要是敢损害你的利益,我肯定让她十倍百倍还回来,非得脱层皮不可!”
闻若弦愣住。
既好笑,心中又有些动容,可是无法说出实情,只能点头答应:“嗯,我明白。”
……
整个下午,宋清萝怏怏不乐。
快下班的时候她接了一个电话,突然就兴奋起来,催着刚开完会的闻若弦收拾东西,迫不及待要走。
“什么事这么开心?”看见她的笑容,闻若弦也舒展了眉心。
宋清萝满脸神秘:“给你准备了礼物。”
“嗯?”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闻若弦被推着出了办公室。
虽然一头雾水,但心里隐隐有几分期待,她想了想最近的日子,倒也不是什么特殊节假日、纪念日,就愈发好奇。
“不要开车,我们打车过去。”踏进电梯,宋清萝抓住她要伸向负一楼按键的手。
闻若弦:“?”
“哎呀,听我的啦。”
“好好好。”
走出写字楼,宋清萝叫了辆车,导航目的地“零壹”俱乐部。
二十分钟的路程走了半小时。
到了俱乐部,闻若弦被拉下车,以为宋清萝要带她坐摩托,一边往里走一边做心理建设,进去才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大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清萝?”
她疑惑地看向身边人。
宋清萝不声不响地拉着她来到后院。
两道花环搭建而成的拱形门,镶嵌着缤纷彩灯和丝带,一辆冰莓粉色保时捷Taycan停在正中央,车身漆光油亮,细闪晶莹。
与宋清萝的四轮座驾同款不同色。
车已经上过牌照,绿油油的,电车牌,江AW96111。
“这……”
“程总有对象送她的‘江A’,你也有我送你的‘江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