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惹你 正文 第73章

所属书籍: 惹你

    最早在高中的时候,闻若弦就幻想过向家里出柜的场景——她牵着女朋友站在父母面前,骄傲宣布性取向。

    随着年龄增长,她渐渐意识到这样并不好,在尚且不清楚家人态度的情况下,直接带女朋友回家以表明取向,是鲁莽的,不负责任的。

    也许父母会偏执地认为女朋友“影响”了她。

    取向是自己的事,出柜也是自己的事。

    任何风险她自己先承担。

    所以前年中秋节,她回家对父母坦白了。两位老人难以接受,与她大吵一架,此后两年她没有再回去过,家里也不放弃用帅哥照片、视频“感化”她。

    风暴冲击来得越早,就越能为将来留有余地,单身才可以心无愧疚地承受这些。

    现在她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字面意思。”闻若弦很平静,“我交女朋友了。”

    电话里很久没有声音,她耐心等着,就只听到母亲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呢?为了反抗我和你爸爸?”

    听起来沙哑,疲惫,像老旧的木钟。

    “没有‘要不要走’的说法,更不存在什么‘路’。这不是一种选择,是顺从。顺从我自己的心。”闻若弦语气坚定。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心’是可以在耳濡目染的情况下改变的?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一个想法,你现在就说得这么绝对,以后变了怎么办?到时候最好的年纪已经错过……”

    “就算以后会变,那也是以后的事,我只想专注当下。”

    母亲被噎得顿了顿,与她分析起来:“我知道,你就是从小太听话了,没叛逆过,现在长大了总想尝尝滋味儿,有句话叫什么?失去的青春一定会在将来某个时间弥补回来,你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妈妈太了解你了。”

    从来就这样,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劈头盖脸,但永远都有自以为是的道理。

    她厌倦了。

    厌倦道理,规矩,守则,厌倦按部就班的人生。

    “在你用傲慢的语气说出这些傲慢的话的时候,你就已经不了解我了。”闻若弦声音冷下来。

    “我喜欢女人是天生的,很早我自己就知道,三十岁是这样,八十岁还会是这样,我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也不用找无意义的理由说服自己,与其试图改变我,不如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别那么累。”

    窗外飘着雨丝,圣诞树唱着歌,她的影子在灯下□□笔直。

    电话里又沉默了。

    紧接着一阵一阵叹息。

    闻若弦耐心等了几分钟,也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正准备挂掉电话,母亲又问:“你那个女朋友怎么样?照片给我看看,工作、家庭都跟我说说吧。”

    她有些意外,但心里仍然防备:“妈,你先告诉我,是审查还是了解。”

    “当然是了解,我总要知道对方的一些基本情况,不管交男朋友还是女朋友,都没有瞒着父母的道理。”

    听着是妥协的意思。

    可是她也不需要在乎这些。

    难道家人不妥协,她就要与清萝分开吗?生活不是八点档狗血剧。

    闻若弦稍稍放松了,想起宋清萝,满眼都是温柔:“她叫宋清萝,‘泉萝两幽映,松鹤间清越’,清萝。”

    这是唐代诗人常建的诗。

    虽然并非宋清萝名字的由来,但是普通组词介绍太俗气,她觉得不配清萝。

    出身中文系又任教中文系的母亲一定知道是哪两个字。

    “她比我小五岁,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学小提琴,名校毕业,拿过很多奖……这些表面东西你在网上应该能搜到一点。她有才华,有个性,也特别有魅力,最重要的是她很爱很爱我,我也很爱很爱她。”

    清萝的好哪里说得完。

    “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秋天。”

    “家里情况呢?”

    “做生意。”

    “什么生意?”

    “……医药。”闻若弦听着皱眉,“查户口还是算了,总之她很好,各方面都好。”

    母亲也不再问,话题又回到她身上:“今年春节回家吗?不回的话,我和你爸去江城看看你,都两年见不着了……”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闻若弦语气缓和下来:“我在国外,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再看吧。”

    比起这件事,清萝的情绪更重要。她草草说了几句结束通话,擡起头,二楼很安静,就好像没有人在。

    ……

    卧室静悄悄的。

    闻若弦来到门口,看见宋清萝披着睡袍坐在窗台前,怀抱着她的Q版玩偶,不知在想什么,单薄的影子有些落寞。

    想起她努力绽放的笑容,眼睛里藏不住的失落和酸楚,心绪更加沉重。

    “清萝……”闻若弦走过去,“你的琴,我拿上来了。”

    她小心将琴盒放在桌上。

    这把小提琴是宋清萝的命根子,平常连琴盒都不让人碰,更别说由人把琴装进盒子里——要是毛手毛脚的,碰坏了怎么办?

    但闻若弦是例外。

    宋清萝只是看了琴盒一眼,就迫不及待扔掉玩偶跳下窗台,抱住闻若弦:“我用了新买的沐浴露,你闻闻香不香?”

    她身上暖乎乎的,散发着清新的白苔香气,脸颊也比方才要红,像水汽熏蒸,又像是酒醉。

    “很香。”闻若弦低下脸,贴在她颈边深呼吸。

    头皮微微发麻,心跳又乱了,双手情不自禁搂住宋清萝的腰,想和她亲密依偎,像胶水一样黏在一起。

    “喜欢么?”

    “喜欢。”

    宋清萝窃笑着,耳朵突然被吻了一下,听见闻若弦低语:“刚才我只是开玩笑,《钟》弹得很棒了。”

    “我知道我很棒呀,只不过有点生疏而已。”说完,她捧住闻若弦的脸,“我老婆该不会在为这种小事内疚吧?”

    “也没有。”

    “是关于程总的……”闻若弦看着她。

    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宋清萝笑容僵了僵:“什么?”

    “清萝,我能感觉到你的不开心,也能感觉到你在配合我,压抑自己的情绪,其实不用这样,你是我爱的人,任何情绪都可以向我表达,我也很需要知道你的想法。”闻若弦抚摸着脸上的手,满目柔情。

    宋清萝抿着唇,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又擡头看看天花板,左转右转,突然快速眨动着眼睛:“我……我就是想起以前的事……”

    “什么事?”

    “在程总身边工作,那段时间她有点针对我,煮茶都要煮好几遍,我很难受,可是怕自己表现不好,她会找你告状,你就不原谅我了。我总想着你们是好朋友,她说什么你都会信的,会无条件偏袒她,尤其后来知道你们之间的过去……反正每次想起那些,就觉得好委屈。我承认,我就是介意,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释怀。”

    声音渐渐变小。

    闻若弦拍拍她的背:“那你想知道真相吗?”

    “想。”

    “程总确实是故意的,但不是为了折磨你,而是想让我看见,让我心疼,直到我忍受不了你‘受委屈’,把你接回身边。”

    宋清萝瞪直了眼睛:“哎?”

    闻若弦无奈地笑:“她应该很早就看出来了什么,或许想帮一点忙,也可能想刺激一下我,是我太迟钝,太纠结,后来才明白这些。”说完,她吻了吻宋清萝的额头。

    “对不起。”

    宋清萝喃喃:“原来程总是在撮合我们啊……”

    [你是不是觉得在我这里工作很憋屈?要求严格,不留情面,和在闻总身边完全不一样。]

    [闻总会哄着你,什么都依着你,知道你的脾气,了解你的喜好,包容你,迁就你。]

    她忽然明白过来,程苏然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因为,简笔画集里的大金毛,那时候就已心念着小狐貍。

    “还有一件事。”

    “啊?”

    闻若弦冲她眨眨眼:“程总和我们一样,她对象也是女人。”

    宋清萝傻了。

    公司里传八卦只说“程总老公”,却从来没人见过,经常停在大楼门外的白色跑车,里面人没下来过——大家都说程苏然的“丈夫”有钱又神秘,兴许是什么豪门世家子弟。

    假使是个男人,即便低调,也不至于面都不露。

    真低调就不会开跑车来接老婆了!

    想秀又不能秀。

    可不就是悲惨女同吗?

    什么“受男人挑唆”,什么“听信男人鬼话”,什么“夫妻联手算计”……闹了好大的笑话。

    宋清萝顿悟。

    “她给我发消息说,很为我开心,还说要带上她对象,我们四个一起搓麻将呢。”闻若弦握住她两只手,放在掌心。

    “搓麻将?”宋清萝回过神,“意思是要见面?”

    “你想吗?”

    “当然想了,什么时候见?啊不行,我得先好好准备一下,不能被比下去,等等……格林尚府的业主,我们每年都有业主聚会,有没有可能我已经见过她,只是不知道?”

    闻若弦耸了耸肩。

    宋清萝一时半会儿记不清,也懒得再想:“算了,到时候见面就知道,反正我一定要给老婆长脸。”

    她嘟嘟囔囔,边说边握拳。

    闻若弦被她这副可爱模样蛊住了,顿时心跳如擂鼓,她盯着她殷红的唇瓣,头往前伸了伸,又难为情。

    “怎么了?”宋清萝不解她怪异的举动。

    “想亲你一下。”

    “那你亲啊。”

    两个人都愣了。

    搞什么?

    亲亲还要问。

    闻若弦微微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

    然后迅速接上话:“清萝,我这么说不是要让你大度,一味让你理解程总,你没有错,介意就是介意,不要压抑自己的情绪,该包容的人是我。”

    “知道啦。”

    宋清萝不满足这个浅浅的吻,还想要更多。她抓着闻若弦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你听听,我心跳好快啊。”

    掌心触碰到绵软的脂肪,完全感受不到骨骼,何况是跳动的心脏。

    闻若弦认真感受了一会儿,正要摇头,瞥见宋清萝眸光火热地望着她,眼神像钩子一样,妩媚妖娆。

    她猛然反应过来:“错了,心脏不在这里……”

    “在哪里?你帮我找找?”宋清萝挪动她的手。

    心脏被保护得很好。

    骨架坚硬,脂肪够厚,只能分辨出微弱的跳动节奏。

    闻若弦耳根子滚烫:“清萝……”

    “嗯?”

    “我该去洗澡了。”

    “去吧。”

    宋清萝挑了下眉,松开手。

    闻若弦匆匆逃进衣帽间,拿了睡衣。

    平常洗澡最多半小时,今天多了一倍,她没用淋浴,而是泡在巨大的浴缸里,任由温热的水流将自己淹没。

    深呼吸,憋气,沉下去,再浮上来,吐气。

    循环往复。

    终于感觉好多了。

    就在方才,她看着宋清萝的眼睛,竟然生出了朦胧的渴求,有股隐秘的欲念在心底暗暗涌动。她实在太不矜持了,明明在说很严肃的事情,怎么——

    脑海里又浮现宋清萝微醺的模样。

    绯红的双颊,白苔的香气,迷离的黑眸,还有……脂肪的触感与温度。

    闻若弦手忙脚乱穿好睡衣,站在台盆前,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磨蹭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走出去。

    卧室光线更暗了。

    主灯被关掉,仅有廊檐的射灯亮着。

    宽大的圆形双人床被纱幔笼罩,床头壁灯发出昏黄柔和的光,朦朦胧胧勾勒出一个人影。

    “清萝?”闻若弦走近。

    纱幔后面的影子娇声软语:“若弦,帮我个忙好么?”

    “什么?”

    “你掀开帘子进来。”

    “好……”

    闻若弦来到床边,伸手去掀纱幔,一刹那,她整个人被攫去了魂魄,僵硬在原地。

    宋清萝斜靠在床头,身上只穿了红色内.衣,双手被半粗不细的绳子缠绕在一起。

    她眨巴着眼睛:“能不能给绳子打个结呀?”

    闻若弦呼吸有些重,像被牵着线的木偶一样坐下去,双手颤巍巍抓起绳子两端,打了个蝴蝶结,加牢,加紧。

    她知道清萝要做什么。

    自己不应该的,可是无法抗拒。

    冷水浇不灭烈火。

    “啊,我现在动不了。”宋清萝嬉笑着爬起来,跪坐在闻若弦身边,被捆紧的双手勾住她衣角。

    闻若弦不自觉往前倾倒。

    清萝。

    她的小狐貍。

    想要亲密无间,想要探索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