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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深绿色的普列茅斯牌公务车破旧不堪。挡泥板四了进去,侧面车窗上沾满了灰尘,漏油,传送液也漏。车停在保罗-卡斯特兰诺的U型车道上,同那里经常停放着的纤尘不染的豪华轿车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带传票了吗?”乔-奥布赖恩问他今天的搭挡侦探沃尔特-蒂卡诺。蒂尔诺和奥布赖恩一样是前对外反间谋人员。他们在由抓间谍变为抓暴徒的过程中用虚无缥缈的高科技和缩微胶卷王国换来充满威胁与诅咒的实实在在的世界。他们喜欢后一种生活,它能更多地接触到人,并且至少有时你能看到自己的劳动果实。但对外反间谍生活所养成的一些观察习惯旧延续了下来。
“作装腔作势的,奥布赖恩。”蒂卡诺说:“你把它放在上衣里面的口袋里南的口袋里啦,左侧口袋,还有一张分类名单和一盒丹亭牌香烟。”
他们谈到的传票要求保罗-卡斯特兰诺不得离开佛罗里达,并已证明他与托马斯-阿格罗的关系。
时间是1981年1O月15日。其实,奥而赖恩没有理由相信阿格罗的问题可能会对教父产生严重的影响,但他还是很高兴能被派去送传票。这给了他又一个观察卡斯特兰诺的机会。巨头保罗现在已经知道乔-奥布赖恩是谁。保罗收到过印有他签名的贺卡,他听说过这个破坏性街头行动的计谋。奥布赖恩一直在——使用这个运动术语——进入状态,看看教父如何保持沉着及良好举止将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两个人上了台阶,给在卡斯特兰诺门廊的雄伟的柱子中间,从这儿可以把大桥及美得令人惊奇的布鲁克林海岸线尽收眼底。奥布赖恩按响了门铃,接受防卫摄像镜头的监视,等待从内部通话中传来仆人的声音。
但内部通话器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尼娜-卡斯特兰诺亲自把门打开:“找谁?”
乔-奥布赖恩心惯性地伸手取他的联邦调查局证件。但是教父的妻子摆摆手,示意不必这么正式:“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卡斯特兰诺夫人很粗壮,看起来没有什么魁力。
但从她举止的沉静及端庄可以看出50年前当保罗-卡斯特兰诺爱上她的时候她一定很惹人注目。她的姿态在近7O岁时仍然很优雅。她的头发浓密而钫乌黑,从饱满而光滑的前额简单地梳到脑后。她的年龄仅从眼镜后面微鼓出来的眼睛及唇边可以看出来。她的嘴唇皱纹很深,她像是多年来每次想说话的时候都强迫自己闭上嘴的缘故。
“我们想见您的丈夫。”奥而赖恩说。
“他不在。”尼娜-卡斯特兰诺说,语气平静,根本无法判断她是说实话还是说谎,或者她的丈夫是出去一小时,一周,抑或永远不回来。
几乎所有黑手党成员的妻子都很神秘,但是从前的尼娜-曼诺以其老祖母似的平静成为最神秘的一个。从她与教父的结合中得到了什么?一座显然要比其他黑手党成员的妻子好得多的住宅。黑手党成员通常在他们的老住地活动。将其配偶安排在分租的分寓里,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住在没人要的复式套房里,摆着俗不可耐的家具及从拉斯维加斯来的过多的电视及烟灰缸,整天提心吊提地想着耶稣受难像。相比之下,尼娜-卡斯特兰诺是少有的幸运,拥有托特山上的豪宅。当然,她其实并不具的幸运。那些住着廉价分寓的暴徒至少是在别处养着情妇,领着情妇在外面闲逛或花钱。而保罗-卡斯特兰诺像苏丹一样,不断带回新欢,渐渐地挤起履行了法津手续的妻子。
“你知道他什么时侯回来吗?”沃尔特-蒂卡诺问。
“我想不会很快。”尼娜-卡斯特兰诺说,乔-奥布赖恩看着她平静的面孔,想像着骄傲而可能信仰宗教的妇女如何开始的黑手党成员产生瓜葛。如果原因是想成为犯罪团伙的一员而带来的反常的兴奋的活,她们显然失望了,因为黑手党严格地将妻子们拒之门外,不让她们知道丈大所干事情的任何细节,更不要说参与其中了。不,这些女人将呆在一家里,做红酱汁,等待监狱的刑期,紧闭她们的.嘴巴。那么她们在报偿在哪儿?吸引力在哪儿?难道她们没想过其他的活法?难道她们装作不知他们的丈夫是小偷或杀人犯?或者像肥皂剧所演的那样,她们只是坠入情网,然后就陷入后来发生的笑剧或悲剧中不能自拔”“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卡期特兰诺夫人。”奥布赖恩说。“但我希望你丈夫不是在躲着我们。”
“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不是。”她说,瞬间,她的脸上掠过不自然或窘迫的神色,“我丈夫不会那样做。”
乔-奥布赖成认为,诚实的女人同暴徒结婚的部分或主要原因是想给她们了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
近期移民最初的生活通常都很穷,处处会遇到麻烦,语言、偏见等。他们被排除在紧密的更优越的群体的关系网体。也许为了安全和受尊敬这个长远目标,这代人愿意以暴力和道德冒险作为代价。看起来这就是这些妇女同她的道德所做的交易。通常,黑手党成员妻子在婚前就达成协议,以保证她们的孩子得到良好的教育并且远离暴徒组织。
问题是事情并不像预期的那样发展。犯罪尤法轻易地在一代人的时间内结束。这些人无法摆脱罪恶,它就像一套衣服一样。更通常的是,暴徒的孩子走上邪路。他们因吸毒、打架或根本不做功课而被开除。通过大量捐助,他们可能会被一流的大学生接收,结果只是再次被开除。他们灾难性的婚使生活陷入更为糟糕的境地。这些孩子生活上失败,他们蔑视父母,担心父母扔下他们不管,或者越来越瞧不起父母,这些现象都不足为奇。
“你知道,卡斯特兰诺大人,”沃尔特-蒂卡诺说:“您丈夫的一些朋友同我们捉迷藏,不见我们。这种作法很不恰当,从长远来看,这改变不了任何问题。”
“我丈夫的朋友所做的事同我丈夫没有关系。”
她反驳道:“别因为我丈夫的朋友而来打搅我。”
她说这话时并不恼怒,声音中所含的是一种苦涩的厌倦。乔-奥布赖恩感觉到这苦涩不是冲他和芝卡诺来的,而是指向导致她自己及她的孩子们的生活境地的整个黑手党组织。保罗-卡斯特兰诺曾夸口多次,不仅他自己是百万富翁,还要使他的每一个孩子变成百万富翁。即使这成为现实,也同尼娜-卡斯特兰诺的想法毫无关系。她想看到她的孩子从大学毕业,谈叶高雅,在办公室墙上挂着奖状,做慈善了作,参加游艇俱乐部。但他们从来不做这些事。
卡期特兰诺的在三个儿子中,只有小保罗读了几天大学。由于不适应学术及社会压力,一学期后他就辍学了。他和他的弟弟乔共同接管了父亲的第一家公司——蓝带肉厂,后来发展成为戴尔家禽饲养常小儿子菲利浦也开设了自己的公司斯卡拉公司,在斯塔滕岛上生产水泥。水泥?当然是赚钱的买卖,但如果想由引脱离暴徒便生活而转入阳光闪耀的合法资本主义,纽约城的水泥公司所走的路值得怀疑。
正如卡斯特兰诺的儿子们的道路所显示出的要真正脱离暴徒生活有多艰难,他唯一的女儿康妮会向你证明做一个黑手党的公主是多么没有吸引力。
高挑、苗条、富有、康妮-卡斯特兰诺应该可以任意挑选年轻男人。但挑选第一任丈夫时,她选择了一个曾经是暴徒,偶尔劫机的名叫弗兰克-阿可托的人,他在戴尔养禽厂当屠夫。这是一桩很难想像的糟糕的婚姻。阿马托不仅什么也不是,他说谎,用情不一,并且蛮横。而且,他显然是想找死。因为他为实现这一愿望聪明地痛打教父的女儿。1973年,这对夫妇离婚不久,弗兰克-阿马托消失了。从此以后再没人看到过这位教父之王的前女婿,也听不到他的消息。
康妮再婚嫁给他父亲建筑公司的乔-卡塔罗诺蒂。保罗还在他住的街道对面为女儿盖了一所房子。康妮可以看到她父亲的游泳池和庭院,而她父亲可以看见她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以确保她不再有麻烦。当然,也确保她永不会使她自己作为成人而存在。
“那么,”奥布赖恩说,“我想我们要在这儿等到你丈夫回来。”
尼娜-卡斯特兰诺耸了耸肩。她已习惯于人们浪费时间,为一些疯狂的原因或者什么原因都不为而做一些疯狂的事情。如果两个联邦调查局侦探想要在美好的秋日浪费时间在车道上等待一个不会回来的人,对她来说不过同样的是疯狂的举动。她走回房间。
奥布赖恩和蒂卡诺走下台阶,倚着他们的破车。
车下漏出的液体已形成了粘乎乎的一道细流,流向保罗-卡斯特兰诺美丽的草坪。
“不错的老妇人,”蒂卡诺说:“而且很难对付。”“非常不错。”奥布赖恩说:“十分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