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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赛博世界当密教头子 正文 第15章

    第15章

    温泽的失控体在此时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那团已经不能用人类来形容的、血管扭曲缠绕而成的肉块朝着她猛然砸了过来,触手如同锋利的矛,朝着她的身躯毫不留情地刺下!

    在这一刻,夏年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某种温和的、强大的、无可抗拒的力量控制了她的身体,面对着那几乎无法对抗的失控体,缓慢地伸出了手。

    她感觉到某种粘稠的能量顺着她的手指朝着失控体缓慢地、如同溪流般淌去。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它具有着无比温柔的触感和冰冷的色调,渺远、孤独、浩瀚而瑰丽,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像是破碎容器中的流淌着的颜料,朝着四面八方柔软地流淌,化作无形的、抽象的图案。

    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引以为傲的科学领域迄今为止所有成就的超自然感官。

    在那一瞬间,夏年甚至听见了耳畔传来的如同风声、潮汐声、低语呢喃声所混合的无序音,音色本该无感官属性,她却感觉到了刺骨的严寒。

    只有那一刻,只在那一刻,她几乎感觉自己悬浮在太空中,化作了无实体的、概念化的存在。

    失控体的触手没有停下,几乎是擦着她的脸刺了过去,扎在了夏年身后的墙壁上,发出金属碰撞般的轰然巨响!

    她睁开失焦的眼,望向失控体扭曲的肢体。在她的眼中,现实维度的一切都开始在冰冷强光的照射下褪色。在新的视野中,她只看见一团红色的、杂乱的丝线自失控体的手臂部位扩散开来,连接到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那些丝线包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与疯狂,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缠绕而来的入侵者,所到之处,奠定了物质世界存在与运作的法则被轻易篡改。

    于是,一个不存在因果律的世界诞生了,而她与失控者,此时此刻都一滴被投入了诡异世界海洋的沙砾。

    像是收到了某种不知来历的启示,夏年伸出的手遥遥指向那团红色扭曲丝线的起点。

    ——那团如同心脏一样跳动、抽搐着的丝线团猛然颤动了一下。

    仿佛是全新的法则与规律被制定,混乱与无序被驱散,疯狂与扭曲也随之消亡。

    在被夏年触碰的瞬间,那些密密麻麻的丝线像是触发了神经反射,骤然回缩!

    “……不……”失控体不知从身体的哪个部位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血液顺着它那还能被称得上是眼睛的部位哗啦啦流淌下来,染红了它脚下的洁白的地板。

    一些已经绝望的病人们下意识回过头看向身后这一幕,他们本充斥着绝望和惊惶的脸上,恍惚间露出了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个中层失控体,竟然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我……你……医生,不……快跑……”

    中层失控体惨叫着,发出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最令人作呕的回响。与此同时,它身上那些缠绕着的血淋淋的触手开始缓慢地回缩,像是它们出现时那样,以人类躯体无法承受、人类思维无法理解的方式缓慢消失着。

    这一句话将夏年从恍惚的状态中拉回了现实,如同从云端中坠落,强烈的失重感和恶心感让她理智瞬间回归。她的视野再度恢复了物质世界的规则,从非物质维度坠落的感觉让她浑身充斥着难以形容的寒冷。

    “走!”夏年强忍着不适,用尽全身力气向着那些对着自己发呆的病人们喊道,“快走,不要命了吗!”

    那些病人们这才如梦初醒,眼见中层失控体还没有大开杀戒,连忙纷纷加快了脚步。

    “炮台启动中——”

    天花板上,四个角落里安装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炮台迅速从墙壁后探出,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失控体。

    夏年没有权限控制这些炮台,她望向眼前痛苦抽搐着的、已经恢复了半数人形的温泽,说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温泽艰难地点了点头。

    “跟着我跑。”夏年说道,“想活命就跟着我跑,去手术室走廊——”

    “已锁定失控体位置,扫射开始——”

    “跑!”

    夏年一个疾速后撤,用尽了全身的力量飞扑到休息室通往手术室走廊的门前,用权限开启大门,用力猛然拉开——

    温泽反应速度极快,他拖着略显得有些笨重的身体,一个前滚翻逃进了走廊内。他身上的触手来不及收回去,在地面上拖出了长长的血迹。

    炮台扫射出的动能子弹顺着他移动的轨迹疯狂扫射,眼看着夏年也进入了它们的扫射范围,温泽的一根触手猛地伸出,一把缠住了还在门后的夏年的腰,用力一甩,将她直接扯进了门内!

    “嘭——!”

    走廊大门在他们两人的身后轰然关闭!

    “失去失控体行踪,未检测到伤亡,警戒等级已提升!三分钟内未手动解除警报,将召唤特勤部,倒计时开始!”

    夏年和温泽躲在门后,夏年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这不是她在临星城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但毫无疑问,这是让她最紧张、甚至是最恐慌的一次。

    ——因为这次可不是游戏,死了可就是死了!

    夏年后怕不已,心里暗下决心,这种危险的场面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掺和了,能茍就茍吧,再来几次心脏是真的受不了了!

    此时此刻,温泽也已经基本恢复了人形。

    一根触手还在他的手臂上晃来晃去的,他一t声不吭地低头看着那个触手,然后心一横,直接给它扯了下来。

    “噗嗤。”血喷了一地。

    夏年:……看着都疼。

    然而温泽却像是要将他的硬汉人设贯彻到底一样,愣是一生都没吭,甚至还很嫌弃、很随意地将那段从他身上长出来的、血淋淋的触手随手一扔。

    夏年:“……在诊所里面乱扔垃圾也是要罚款的。”

    温泽:“……”

    温泽默默地捡了回来,将那根触手捏在手里。

    夏年欲言又止。

    此时此刻,她已经基本从刚才那种可怕的知觉中脱离了出来。

    然而,她的视野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她的视野范围中,温泽身上所有安装了义体的部位都像是被自动高亮了,隐隐透出了令人不安的红光,而那只D级感染的手臂更是红得有些骇人。

    虽然并没有标出数值,但夏年却一眼就能看出,那支手臂的感染稳定指数是49.2%,而且还在不断上升着,红光也在逐渐淡去。

    夏年很诧异地问系统:【我的眼睛怎么了?】

    【这是你刚刚觉醒的技能,感染洞察。】系统说道,【目前处于开启状态,一分钟后会自动关闭。】

    【……刚才,我似乎看到了温泽的手臂里面有一团红色的,呃,线?那是什么?】

    【那是“污染的本质”,是你一直想要探寻的真相的一角。】系统回答道,【那是一团无序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而你刚才给予了它“秩序”,这就是温泽的失控会在短时间内被遏制住的关键。】

    夏年还想再问一些细节,但她很快意识到现在情况不合适,只能暂且搁置。

    “我们得想办法关闭掉安保系统。”夏年压低声音说道,“这一段走廊是唯一没有安装炮台的安保盲区,你一旦离开这里就被会射成筛子,而且三分钟之后特勤部就会被召唤过来。你有能连网的义体在身上吗?我需要用能联网的设备连接到诊所的子网上,然后关闭炮台……”

    说着说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擡头一看,温泽此刻满身是血地拎着触手站在那里,手不知道该往哪放,擡着眼睛看着夏年,那义眼里显露出了微妙的不知所措。发现夏年在看他,他又把视线移开了。

    夏年:……怎么还心不在焉呢。

    “你刚才中层失控了。”夏年只能解释道,“运气足够好,很快就恢复了。但诊所的安保系统对中层失控体是格杀勿论的,你明白现状了吗?我们的私人恩怨先放到一旁,现在重要的是保命。”

    “……你没有权限,要怎么关闭炮台?”温泽像是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但他还是不愿意看夏年,一个彪形大汉表现得就像安德烈那个腼腆害羞内向小伙子似的。

    “没别的办法。”夏年说道,她冷静地说着能让治安管理局落泪、老唐恩沉默的话,“只能破解安全协议,找个端口漏洞黑进去了。”

    温泽一听就有些发愣。

    “……你不是个感染科义体医生吗?”他说道。

    “嗯。”夏年说道。

    “那你……你还是个网络黑客?”温泽满是疑惑。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是义体医生还是网络黑客,都是能够让那些脑子特别好使的人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钻研的超高端领域。老唐恩不就是这样吗?他四十多岁才考上感染科义体医生,几乎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领域。

    ……结果你一个看起来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又是工程学专精,又是医学专精,现在你又告诉我,你还点了网络黑客的技能树?

    向来以肌肉发达自豪、从来不在乎脑细胞的文化沙漠温泽先生陷入了一片迷茫,感觉自己和这小姑娘似乎种族不同,没准还有生殖隔离。

    ……更别提温泽还记得自己看过的那段当街制服失控体的录像。

    这小姑娘没准体术水平也不差,至少是能在街区体术比赛里面打进十六强的水准,况且这直接面对失控体的勇气,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温泽觉得,他怎么说都算是个相信科学的人,可现在……他有点摸不准了。

    “你们第二区的人都这么变态吗?”他忍不住问道。

    夏年:……

    夏年决定不搭理这个弱智的问题,回归正题:“你身上有能连接到诊所子网的设备吗?”

    “有,有的。”温泽一改之前傲慢到用鼻孔看人的态度,也不知道使出于对自己救命恩人的感激,还是出于对一个超出了他认知范围的天才的敬畏,“我手臂里面有个植入型的电脑。”

    “不是你感染的那只手吧?”

    “不,不是。我感染的部位是……”

    “给我。”夏年没空听他再描述病情了,语速极快地说道。

    “可是你要怎么……”

    “你盘腿坐,把手臂放在胸前,对,就是这样,坐稳了。”夏年把温泽摆成了一个非常乖巧的姿势,然后直接钻到了他胸前,打开了他手臂上内置的显示器。

    温泽一低下头就能看见夏年的头顶,他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动都不敢动一下。

    ……天知道他现在这个姿势有多难受,就像是一只大棕熊抱着一只小白兔一样,真的生怕自己多用一点劲就会把小白兔整个儿给捏碎了。

    “……好的,我进去了。扫描端口……”夏年的手指在小小的屏幕上飞速点击着,完全没在意温泽现在的僵硬姿势,“靠,一个诊所搞这么多代理服务器和防火墙干什么!”

    温泽:“……”

    “我得用你的终端数据去过载服务器了,不然进不去。”夏年说道,“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你随便用!”温泽哪里敢多说半个字,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位小姑奶奶可是在冒着很大的风险救自己!

    再拖延下去,等特勤部来了,自己现在这模样怕不是当场就要变成特勤部的KPI,在他们“英勇击毙失控体”的名单上增添一道新的□□。至于抵抗特勤部,那更是想都不敢想了,别说自己一个小小的Delta级感染者,哪怕是Alpha级感染者来了,他们也是照杀不误!那他妈可是临星城战斗力最变态的一帮人!

    “好……好了,代理失效。防火墙……安全协议……这端口漏洞跟蜂窝一样多。好了,我进去了!”夏年说道,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到几乎出了残影,屏幕上自下而上的数据流像是逆流的瀑布一样哗啦啦流淌着,看的温泽脑壳子发晕,理智险些溃散,干脆别过脸去不看了。

    “……找到了。”夏年接着说道,“还好我留在这个服务器里面的木马程序还在,接下来就好办了。”

    “木、木马程序?”温泽听到这个危险的单词顿时心头一震,肃然起敬。

    “不然怎么篡改权限啊,求神拜佛吗?”夏年险些被打断了思路,没好气地说道,随后她迅速上传了病毒,屏幕闪烁了几下,就在温泽震惊的目光中,显示出了整个诊所安保程序的控制面板。

    “好了,拿到管理员权限了!”夏年猛然松了口气,她瞥了一眼警戒等级升级倒计时,还剩下三十多秒。

    【不错啊,至少没有退步太多。】系统说道,【换在以前,入侵一个诊所的安保系统恐怕几秒钟就够了吧。】

    【这台机子性能不行,估计是温泽用来玩贪吃蛇的,内存吃紧,运行慢了点。】夏年有些无语地在脑内说道,【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诊所,这安保系统是治安管理局的人来安装的,还真有点麻烦。】

    【总之,你做到了,恭喜。】

    夏年迅速关闭掉了警报系统,清空了所有访问记录,随后删除掉了下载在温泽终端里面的军用级别的攻击软件。

    “管理员已确认安全,警报解除。”

    两个躲在狭窄幽暗走廊里的人听见外头传来的机械的播报声,同时松了口气。

    夏年赶忙从温泽的胸前钻了出来:“快点回去你的病房,我得给你做个感染指数的评估,看看短期内还有没有复发的可能,你要是再失控,我就必须得把你送到感染者控制部去了。”

    “好的,好的夏医生。”温泽忙不叠地起身,乖得像条大狗。

    夏年忍不住侧目。

    温泽:……

    温泽看到夏年眼中的诧异,顿时有了一种想穿越到十分钟前掐死自己的冲动。

    ……叫你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叫你t满肚子怨气随便找个人撒,叫你不尊重人!

    但现在懊悔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温泽只能一边做着懊悔的无用功,一边垂头丧气的跟着夏年回了自己的病房。

    路上经过休息室,他看见满地的血和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桌椅,恨不得把头埋得更低一些了。

    “哦对了。”夏年指了指地面上的碎玻璃和流淌的到处都是的溶剂,“你捏碎了一支感染抑制剂。”

    “我赔!我赔偿,我愿意赔偿。”温泽赶忙说道。

    说完之后他就更加垂头丧气了。

    ……本来自己就已经够囊中羞涩了,在外面给人家当雇佣打手、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了那么多年,也才那么点积蓄,感染了个义体病,连着一个月打这破针已经快给他干破产了,现在又得赔偿。

    ……而且这还没办法怪别人。是他自己非要找人家夏医生麻烦,还把自己给讲急眼了,没兜住情绪爆发了失控。只需要赔偿一些经济损失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至少人还活着,而且也没有造成其他人员的伤亡。

    不过……

    温泽在走进自己病房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是怎么恢复的?

    夏医生说了,他是中层失控。他也很清楚,中层失控能够恢复如常的概率并不高,而且大多数都是被制服之后才能慢慢恢复过来。

    而他为什么才刚失控,就能恢复理智,进而慢慢将肢体的异变退化回去?

    ……这不科学啊。

    今天不科学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温泽感觉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太够了。

    他稍微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边听着夏年指挥躺倒在床上,一边努力回忆每个细节。

    他记得……在他情绪冲到顶峰,整个人陷入了狂怒的漩涡和疯狂之中,那时候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漆黑的背后有着如同泡沫一般的血肉在涌动扭曲。

    某种无法言说、无法描述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声细语,但那声音却只能更加激化他的愤怒,使呼吸声变成鸣响的汽笛,心跳声变成爆裂的战鼓。

    ……然后呢?

    然后似乎是一道光。一道耀眼而又冷冽的光芒,不知从何处照射而来,他想要闭上眼睛,但无济于事。那道光芒剥开了蒙在他理智上的所有凝结的黑暗与混沌,所有的色泽都在其照耀下蜕变成无暇的白,随后剧烈的痛苦席卷全身,他从那道光里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夏医生——险些真的被他杀害的夏医生。

    那道光芒之后,一切恐惧和狂怒开始退散,他感觉心灵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平静之中。在这种玄妙的境界中,他成功躲开了死亡机枪的扫射,带着夏医生一起躲到了死角中。

    想到这里,温泽突然开口问正在为他检测的夏年:“……夏医生,刚才,你有没有见到光?一道,很亮很亮的,亮到失去了色彩的光。”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应该描述得尽可能详尽一些,可说出口又觉得,他没能描绘出万分之一。

    夏年擡起头看了他一眼。

    温泽在恢复后第一次直视了夏年的眼睛,只是这么一眼,他就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突然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迎面击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所注视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狭义上的人类。

    ……而是某种令他隐隐感觉到有些畏惧、却又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去探究、去拜谒的存在。

    这种令人恐惧而又狂热的错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怪异之感褪去,温泽猛然回过神来,再次注视着夏年的眼睛时,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甚至是莫名其妙。

    温泽:……好吧,刚才提出的问题确实有点突兀。

    “……光?”夏年说道,“什么光?”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了这道亮光,然后我就从失控中醒过来了。”温泽说道,他倒是没指望夏年能相信自己的话,但出于某种……奇妙的信任感,他还是说了出来,“我也不是第一次失控了,但这道光却是第一次见到,我能感觉到,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是的,是的。那是一种奇妙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是那道光芒让他从黑暗中苏醒,从失控中复原,那道玄妙的、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光芒,那种冷冽的气场和褪去的色彩!

    “确实是不可思议。”夏年说道,她看着记录板上的数字,诧异道,“……感染稳定度78.1%。”

    温泽也是一愣。

    “等一下,我没有听错吧?”温泽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多少??”

    “……你等一下,我重新测一遍。”夏年说道,很快她就给出了结果,“……更高了,82.1%。”

    温泽愣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他突然爆发出一声吼叫:“好!他妈的,好!”

    只要稳定度在80%以上连续三天,他就可以评估通过,申请出院了!虽然感染了义体病就是必死的,但只要稳定住,他没准还能有个五六年可以活,还能留着做不少事情呢!

    “……真是奇了。”夏年也嘟囔了一句。

    【他已经与人类认知之外的力量建立了联系。】系统说道,【虽然不过是一瞥之间所窥见的色彩,但如果没有引导,这股力量很快会陷入到无序,最终形成感染他的第二种污染。】

    【他是怎么建立联系的?】夏年问道,【是你做的吗?】

    系统沉默了。

    夏年也没有在意,她再三叮嘱温泽暂时不要离开安保程序像铁桶一样的病房,不要情绪过于激动,也不要剧烈运动。

    “我还要去给其他病人治疗。”她说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等唐恩医生回来,我们再商量一下处理你的事情。”

    “好。”温泽乖巧地坐在床边,他块头很大,坐在那里几乎把窗外的光都要给挡住了。

    “另外,关于黑进系统的事情……”夏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也不希望引起特勤部的注意吧?”

    温泽打了个寒颤,连忙点头如捣蒜:“放心,我守口如瓶!”这事儿要是曝光出去,夏年顶多被调查,他作为一个不稳定感染者可是会倒大霉的!

    夏年走到病房门口,却又听见温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个,对不起,夏医生。”

    夏年推门的手顿了一下。

    “对不起。”温泽有些别扭的说道,但他的语气却是真诚的,“还有,谢谢你。”

    夏年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门。

    这时,她脑海中的系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并非是我建立了他与力量来源的联系。】它说道,语气平静,【而是你。你忘了吗?是你将他体内混乱的丝线理清的,是你赋予了他秩序。】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让他已经萌发的信仰找到供奉的对象。】

    【不然,二次污染爆发,他会成为一个前所未见的怪物。】

    ……

    离开了温泽的病房之后,夏年按照工作安排表上的顺序,依次进入其他病房进行感染抑制剂的注射。

    她刚进入第一个病房,里面的病人就吓得一个激灵,抱着头蹲在角落里尖叫着:“不要,不要!不要杀我!”

    夏年:……

    哦对,刚刚外面还在爆发中层感染失控呢,现在这些病人们还没有完全搞明白情况。

    于是夏年连忙说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外面的失控已经完全处理好了,诊所里面是安全的,不用害怕。”

    她一边说着,一边扫了一眼病人的身体。

    她的眼睛似乎变成了世界上最快速、最精准的感染稳定指数测试仪器,只是一眼,她就像安装了透视镜头一样,洞察了病人安装的所有义体——甚至是安装在体内的人工脏器,并且读出了他的感染稳定指数。

    病人听了夏年的安抚,才小心翼翼地挪开了挡在眼睛上的手,颤抖着看向夏年:“……夏医生?”

    “嗯,是我。没事了,别怕,回床上去吧。”夏年说道。

    “好,好……”病人感觉自己的腿都在发软,但还是爬了起来,慢慢回到了床上。等一切平复下来,她看向夏年的眼神也完全不一样了。

    “夏医生,您是怎么处理掉那个……那个失控t体的?外面有没有人受伤?”病人忍不住问道。

    “没有人受伤,他已经复原了。”夏年一边在记录板上写着,一边朝着病人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来:“放心。”

    病人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好的,好的。没事就好,真的要把我吓死了……”

    “不用担心。”夏年说道,“唐恩诊所是全第六区安保措施最强的诊所,也是感染科管理最严密的诊所,会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的。只是以后在不确定外界安全的情况下,不要随意离开病房。”

    病人连忙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好的,好的,夏医生,我听你的。”

    “……感染稳定指数69.1%,比昨天好了不少。”夏年说道,“注意一定要稳定好自己的情绪。”

    病人连连点头如捣蒜,半晌后,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夏医生,真的很感谢你。”

    夏年正在准备给她注射感染抑制剂,听到这句话,轻轻笑了笑说道:“不必,这是我该做的。”

    “不,不是这样的。”病人很认真地说道,“我看到了,你没有直接把我们全都丢下逃跑,明明当时你距离温泽最近,你是最早发现他失控的,但你还是留在那,帮我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如果不是你,我们或许早就被机枪给杀掉了。”

    夏年摇了摇头:“这就是我应该做的啊。”

    病人没有再说话,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缓缓流入药物的静脉留置针。

    夏年已经完成了注射,正准备离开,病人又叫住了她。

    “夏医生,真的……很抱歉,给您添了麻烦。”

    夏年背对着病人,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完全能够理解这些病人的想法,也能理解他们一开始对自己的敌意。毕竟,没有经过深入的沟通和交流,谁能知道自己对面的是人是狗呢?

    于是,夏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多休息,平复心情,好好睡一觉”,便离开了病房。

    接下来,她继续工作,像是完全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到一样。而病人们则是大同小异,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被刚才的中层失控事件给彻底吓到了,连连发誓自己再也不出病房门半步。

    但他们在听说温泽已经恢复成人形,而不是被击毙之后,又觉得相当的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安保系统不是已经播报了吗,那可是中层失控,几乎没有什么复原的机会啊!”

    “几乎没有,但不代表就完全没有。”夏年一一向他们解释道,“显然,温泽是个幸运儿呢。”

    “……温泽应该好好感谢您的,医生。”那些病人们也算是看着整场意外发生的目击者们,他们的眼光也是雪亮的,“如果不是你帮忙拖延了时间,带着他逃离了炮台的攻击范围,现在他恐怕早就被机枪给打成马蜂窝了,怎么还能活蹦乱跳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总之,这一次例行查房完成之后,夏年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些病人们的对自己的态度都好了不少。仿佛自己在唐恩诊所这张地图里的声望突然一下从“仇恨”提高到了“中立”,甚至是“友善”。

    ……怎么说呢,他们确实对第二区过来的、名声有点不太好的义体医生有着难以去除的偏见。

    但在这位医生确确实实帮到了他们之后,他们也多多少少能驱除掉这种偏见,给予她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公正的评价。

    哪怕是那种最顽固不化、偏见最重的病人,顶多也只是不再多说什么,而不会一看到夏年就开始素质三连,各种阴阳怪气嘴炮羞辱。

    毕竟,没有人能否认,夏年确实救了他们,无论他们是否怀着恶意和偏见,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好现象。

    夏年在基本完成了她的工作之后没多久,老唐恩就回来了。

    他这次出外勤的动静比较大,据说是几公里之外的第六区某个成绩非常优异的学校里面出了失控事件,伤到了不少学生,但是好在并没有出现死亡事件。

    这件事情最棘手的地方就在于,新出现的这位感染者是个Delta级别的感染者,因此治安管理局派了不少人过去控制住现场,看网路电视上的直播画面,夏年甚至以为特勤部都要出动了。

    ……好在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

    老唐恩在伊芙和其他两个警察的陪同下,顺利将已经完全控制住的感染者送回了诊所,并且安排了病房。这一切和夏年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她只需要记录好情况,执行好治疗方案就行。

    病人是从学校里被接过来的,所以理所应当的,夏年见到了她穿越以来所遇见的最年轻的病人。

    ——十四岁的学生,温莎。一个正在备考中央学院选拔考试的、成绩算得上相当优异的孩子。

    此时这孩子刚从浅层失控中恢复,还处于昏睡状态。她很快被送去了病房,夏年也只来得及远远看了一眼。

    ……但是事情倒也没有那么顺利。

    在老唐恩和伊芙从救护车上下来,进入感染科病房区的时候,两个人看着休息室中密密麻麻的弹孔、被机枪扫射得横七竖八的椅子和满地的血迹,双双陷入了沉默。

    “夏年!这是怎么回事!”老唐恩的吼声让整栋楼都听见了。

    夏年连忙出来解释:“呃,唐恩医生,是这样的,温泽他刚才不小心失控了,万幸的是,他只是浅层失控,所以恢复得很快。”

    伊芙皱着眉头说道:“……不可能是浅层失控,治安管理局在你们诊所里安装了针对失控层级的判定人工智能,只有在判定为中层失控的时候,才会动用无死角的炮台进行扫射。”

    她指了指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弹痕,说道:“这明显就是炮台扫射出来的痕迹,那个叫温泽的一定是中层失控。”

    老唐恩也是皱着眉头,一边盯着夏年,一边通过控制面板让机器人过来处理现场,他说道:“你没事吧?”

    夏年摇了摇头。

    “有没有人受伤?”

    夏年说道:“没有。温泽只失控了几秒钟,就恢复了原状,没有任何人受伤。所以我才会以为是浅层。”

    “……真是奇了怪了。”伊芙的眉头也是紧紧皱着。

    “我去看看温泽那个傻小子。”老唐恩哼了一声,立刻就行动了起来,顺便对一旁站着的伊芙说道:“你去看看监控——反正也是你们治安管理局的人在这儿装的,每天对着感染科这一亩三分地扫来扫去的,烦死人了,多少也得起点作用吧。”

    工作状态下的伊芙立刻点了点头,对夏年说道:“麻烦你陪同我一起过去。”

    夏年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工作区的廊道,很快就来到了监控室。

    一路上,伊芙顺口和夏年聊着天。

    “在这边工作感觉怎么样?”她问道。

    “挺好的。”夏年说道,“唐恩医生是个很好的老板。”

    伊芙点了点头:“嗯,脾气不太好,但人不错。”

    “上次的事情还是得感谢您,警官。”夏年很有礼貌地说道,“不然我可能还在大街上到处找工作睡马路呢。”

    伊芙并不在意,她摆了摆手说道:“应该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们作为治安管理局的人,总归是得为社会的稳定做些什么的。

    “……工作也挺难的,对吧?”夏年说道,“治安管理局在第六区的工作应该是最难做的,辛苦你们了。”

    伊芙没说话,片刻后,她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互相理解吧,都不容易。”

    两人在谈话间,已经来到了监控室。

    伊芙显然对这个地方相当熟悉,她很快就在屏幕上调出了刚才发生的失控事件的录像,还顺便调出了武器调用记录以及污染评级记录等一系列能够辅助他弄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的记录。

    在监控录像中,她看见还没有失控的温泽一步步逼近夏年,夺走了她手里的感染抑制剂。他的体格本就硕大,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捕猎的猛兽在对着柔软娇小的猎物举起了利爪一样。

    “这是……”她犹豫着说道。

    “……一点小误会。”夏年十分轻描淡写地把这一段给略过了。

    伊芙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能想到夏年在第六区的职业生涯必然不会那么顺利,但是她倒是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如此t糟糕。

    ……这显然不是一点小误会了。

    在休息室里,甚至还有不少其他病房的病人们也在围观,他们就像是看台下面的观众,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危险的闹剧,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阻拦。

    这种冷漠的氛围令人窒息。

    但很快,事情就出现了转变。

    就在伊芙以为温泽很快就要对夏年采取暴力行动的时候,温泽的身体出现了异变。

    夏年立刻出声提醒道:“小心,警官,可能会有精神污染。”

    伊芙说道:“……没事。”

    她的目光依然死死盯着画面,从头到尾看完了温泽异变的全过程。休息室陷入了混乱,惨叫声震天,所有人都在尖叫着想要逃离这里,除了夏年。

    她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无视了所有的危险,看似一叶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船,随时都能被淹没,但却始终屹立不倒如山峰。她甚至还有心情让病人们不要再发呆,赶紧离开这里。

    伊芙看到这里,已经有些愣住了。

    ……她知道夏医生是个临危不乱的人,也知道她意志坚定,面对危险依然能够冷静应对,就像她曾经在街道上以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制服了一个浅层失控者一样。

    但是真正目睹这一切发生,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体验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对身边这个看起来柔软娇小的、从第二区下来的女孩儿产生了敬佩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