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喻寻话音落下,赵氏兄妹陷入了短暂的错愕。
他们一时间竟然无法判断，这位按理说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小喻先生，到底是年少轻狂,还是真的有这个实力和自信。
赵琅凝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喻先生,科学理事会目前的政治影响力早已大不如前,距离明年大选时间已经很短了，我和赵澄卓的短期目标是保住科学理事会至少两个议会席位……如果要一跃成为多数党，恐怕相当困难。”
她顿了一下后接着说道：“当然，我不是在质疑天赤道的能力,但在大选一事上恐怕要从长计议。”
因为宣传受到限制，被各类社交平台不遗余力地限流,也难有深度合作的流量足够大的媒体，更没有资本支持,科学理事会几乎都快要被年轻一代遗忘了。
“现在这个时代,一切都是短平快的。”喻寻似乎有些不以为意，“铺天盖地的营销和宣传,比什么洗脑都有用。”
厨房在此时为他们呈上了前菜,分别是香煎带子配藏红花酱和鸭胸佐橙汁酱。鲜嫩的带子搭配以藏红花和奶油制成的酱汁，低温慢煮的鸭胸搭配自制的甜橙酱和新鲜橙皮丝——分量不大，相当精致。
但已经用了开胃菜的赵氏兄妹早就把用餐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面上不显,实际上却相当急切，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松弛状态的喻寻。
“在平台刻意压制的情况下,我们做不到铺天盖地的营销和宣传。”赵澄卓说道。
虽然无奈,但这是事实。
“在临星城，确实是这样的。”喻寻说道,“临星城的那几个主要媒体基本上都被自由派掌控，变成了他们对外输出的喉舌；保守派至少还掌握了一个临星城在线，而科学理事会……原本你们拥有临星山时报，但在老诺顿死后，小诺顿掌权，他们就彻底倒向了自由派。”
“喻先生虽然常年不在临星城，但对这边媒体站队的了解情况还是十分到位的。”赵琅凝说道，“小诺顿更认同自由派的执政理念。”
“不，小诺顿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他倒向自由派，不是因为他口中所说的所谓理想信念和执政理念认同，仅仅只是因为自由派给钱多。”喻寻微笑着说道，“所以，这是我送给科学理事会的第一份礼物——以彰显我的诚意。”
他的话音刚落，赵琅凝的通讯器便响了起来。
她并没有去看来电显示，准备直接挂断，喻寻却说道：“接听试试。”
赵澄卓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错愕地侧过脸看向赵琅凝的通讯器。后者接听了电话，她助理的声音传了出来：“议员，临星山时报的主编诺顿先生想要联系您，他自称有急事要直接联系到您个人，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接入？”
赵琅凝骤然擡眼望向喻寻，后者却只是将沾着甜橙酱的鸭胸肉切开，慢条斯理地塞进了嘴里，细细品尝起来。
她说道：“……好，让他接入。”
“是。”
在这短暂的等待中，赵氏兄妹注意到，喻寻把私人管家招了来说悄悄话。
他们立刻竖起耳朵想要听他们在说什么，结果喻寻只是说：“一会儿能让厨师来一下吗？这甜橙酱真不错，想请教一下秘方，方便吗？”
小年肯定会喜欢这个清甜的口感，她不爱吃甜就是觉得容易腻味。
私人管家：“好的喻先生，没问题。”
赵氏兄妹：……
接入的瞬间，小诺顿的声音便立刻跳了出来：“成功接入了是吗？议员小姐，是我，小诺顿，临星山时报的主编！”
“……诺顿先生，有什么事吗？”赵琅凝说道。
她的态度算不上热情，毕竟临星山时报虽然是t个大媒体，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背叛过科学理事会。
“哎呀，是这样的！”小诺顿像是完全没感受到她的冷淡似得，非常兴奋地说道，“最近临星城政坛不是话题不断吗？大涨潮啦，群星之子啦，还有夏望夏年案啦——自由派政府在这几件事情上的处理得太烂了，人尽皆知。有不少观众联系我们，他们很想知道科学理事会对于最近临星城几个热点事件的看法。所以，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对您和赵澄卓议员进行一次专访呢？”
像是在担心她会拒绝似得，他又接着说道：“放心，放心，赵小姐，绝对给这期节目安排在黄金时段，全球同步直播，而且流量管够！我向你保证，只要是在播出时段打开社交平台，且被大数据标注为关注临星城政坛的用户，都会在他们的首页上看到咱们直播的推送！怎么样？这可是流量巨大的节目，咱们绝对可以实现双赢！”
赵氏兄妹都呆住了。
……像这种关注量巨大的大媒体，向来都是科学理事会希望他们能播报一些对己方有利的新闻，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以黄金时段专访来邀请科学理事会了？
而且这个态度，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谄媚了！
“议员小姐？”小诺顿没能听见回应。
喻寻也擡起眼，他咽下了一小块香煎带子，眼睛弯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似乎菜肴很符合他的胃口。
他眼带笑意看着赵琅凝，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赵琅凝注视着喻寻，说道：“……我们很高兴能与临星山时报重新合作。”
小诺顿笑道：“哈哈，议员小姐，轻车熟路，不是吗？”
赵琅凝简直想笑了。当初不肯和科学理事会合作、执意要去和自由派建立亲密合作关系的人是他，现在调车回头、姿态放低的人也是他。
小诺顿：“那么就这么约定了，明天晚上七点，可以吗？”
约定好时间之后，赵琅凝挂断了电话，望向喻寻：“……喻先生，这份大礼可真让人受宠若惊。”
“只是表示诚意的小礼物罢了。”喻寻说道，“嗯，两位议员，尝尝这香煎带子，味道真不错。这位厨师还是我特地请来的，手艺真是一绝。”
两位议员：……吃吃吃就知道吃！
赵琅凝和赵澄卓哪还有心思慢慢吃这精致餐点？
喻寻给他们的这份“小礼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他们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小诺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像是明白了他们的疑虑似得，喻寻说道：“天赤道对临星山时报持股34.2%，另外，飞耀也会和临星山时报合作，给他们一大波推流和广告。”
顿了一下后，他擡眼望向两位议员，微笑道：“你们知道飞耀吧，目前用户最大的社交平台背后的老板，翡翠城社交网络大公司——天赤道拥有飞耀4.8%的股份。虽然不算多，但我和其他几位股东关系都不错，所以……”
他耸了耸肩：“多个朋友多条路，朋友总是不嫌多。”
赵琅凝和赵澄卓都沉默了。
这份礼物太重了。
曝光量对于一个政党来说有多重要，他们是最清楚的。临星山时报的受众很广，上至第二第三区中产，下至第五第六区牛马，都会订阅他们的频道。
这也是当初林诘栩会和老诺顿搞好关系的原因——哪怕是在他死后，老诺顿都坚持站在科学理事会一边。一直到老诺顿离世，小诺顿继承了临星山时报，才逐渐与科学理事会离心。
而在喻寻口中，这只不过是个“见面礼”而已。
这也就意味着，喻寻不是富三代心血来潮想插足政治玩票，他是来真的。
他真的想让科学理事会在明年的大选中拔得头筹！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资本扶持政党，都是有其利益需求的。
科学理事会有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在无关痛痒的问题上，他们可以向资本妥协。但在关键的、底线的问题上，他们从来不会低头，不会后退半步。
而且，他们早就已经把柏塔得罪死了。
即便科学理事会早就被柏塔毁得差不多了，他们也从没有彻底放过科学理事会。
天赤道帮助他们，承担的可不仅仅是一点经济上的风险。
于是赵澄卓开口问道：“那么，天赤道想从科学理事会这里获得什么呢？或者说，我们可以为您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相当直白了。
喻寻想着，他们两个还吃不吃前菜了，他们不吃完，自己这边正餐也不好上啊，不符合用餐礼仪。
于是喻寻说道：“只要你们不偏离科学理事会的理念就可以——平等，公正。永远以人类本身为中心，在此基础上，勇于探索，勇于质疑。”
看着两人略有些愣怔的神色，他微笑着说道：“我说过了，天赤道的建立与发展，原本就建立在对林市长的怀念和对临星城政坛的失望之上。只要能拨乱反正，那就不需要谈什么代价。两位议员，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依然有不计代价的理想主义者啊。”
赵澄卓终于动容了，赵琅凝也垂下眼睛，发呆似的看着自己眼前还没怎么动过的精致食物。
……林叔叔啊，即便是在六十多年后的今天，您依然化作了守护神，拉了一把已经深陷泥潭中的科学理事会。
那曾经为他们挡了不知多少暗箭的、清瘦却坚实的身躯，跨越了时空，再一次屹立在他们面前，朝他们露出了微笑来。
他们到底是经历过许多之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赵氏兄妹立刻就恢复了议员应有的精英做派。
在确认了喻寻确实是他们的友军之后，他们的谈话节奏也逐渐步入了正轨。
“我之后会派遣几个参与过奥尔帕斯世界议会竞选的人，组成竞选团队帮助科学理事会。”喻寻说道，“当然，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团队，所以我的团队只作为一个顾问和参考，更多起到与天赤道这边沟通的作用。他们会帮你们指定一些宣传策略，并和媒体以及社交平台沟通，确认一下宣传的节奏和方向。”
“关于大方向，我们想提前了解一下天赤道的想法。”赵琅凝说道。
“以你们原本的策略为主，多攻击一下李长意政府的不作为，落井下石一波。下层区人的民生从来没有这么被大众关注过，会是一个好的切入点。”喻寻随口说道。
“……那群星之子呢？”赵澄卓说道。
喻寻沉默了片刻。
他的沉默让两人有些拿不清他对待群星之子的态度，但这又是个绕不开的话题——毕竟，群星之子的影响力已经不容小觑了，甚至比他们的科学理事会的影响力都要强。
如果群星之子想要组成政党，明年的议会必然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但目前群星之子并没有形成非常稳固的组织架构，甚至没有内部管理，似乎每个成员都在很自觉地遵守着“教义”。这反而让科学理事会有些摸不准他们的未来策略。
沉默片刻后，喻寻开口了：“我的意见是，别管他们。”
这样一个答案让两人都怔了下。
“不要主动去和群星之子扯上关系。”喻寻说道，“你们的执政理念和群星之子的教义本来就有部分相同之处，他们会对你们有天生的好感，会投票给你们。但你们不要主动去拉拢群星之子。”
赵琅凝点了点头：“我和赵澄卓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个人始终觉得将政治与宗教捆绑在一起，在临星城当前极不平衡的政治经济环境中，很容易出现极端□□主义倾向，相当危险。”
“群星之子这个群体本身也具备不稳定性，即便，他们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利于临星城未来的。”赵澄卓说道。
喻寻微笑着说道：“根据我个人的情报，柏塔很快会针对他们下黑手，所以，我建议你们不要主动参与到该议题的讨论中去，免得节外生枝。如果他们再次在议会中推动群星之子非法法案，继续投反对就行——当然，投弃权也可以，看你们自己的判断。”
两人轻轻点了点t头。
喻寻掌握着比他们更多的情报来源，天赤道的势力遍布全世界，他的判断显然具备极强的参考性。
很快，正餐被呈递上来——和牛里脊佐红酒汁和龙虾尾配香草黄油。
显然，相比政治，喻寻对美食的探索欲可强太多了，他果断抛弃了刚才过于正经的话题以及漫不经心的敷衍态度，滔滔不绝地和两位议员认真分享起了美食家感悟。
“尝尝这红酒汁，这精细的烹饪技巧和对味道的敏感把握……太棒了，红酒、高汤和香料的味道融合得恰到好处。”他十分认真地说道，“和牛的肉质与红酒的香气也结合得相当好，味道层次丰富……唔，不愧是获得过国际金厨帽奖的厨师，一会儿去问问他做这道菜的秘诀在哪。”
两位议员：……
果然，不想当厨师的富三代不是好政坛操盘手。
你到底是来和我们谈合作的，还是来学厨艺的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