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虞昉一行回到雍州府,闻十三同余老太爷,分别传来了消息。
虞昉先拆开余老太爷递来的信,看完后递给虞冯:“马来了。”
虞冯神色一喜,迫不及待看起了信,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乌孙除了要金子,也提出了联姻的要求。
虞冯犹豫了下,道:“将军,乌孙的条件,你可是打算答应了?”
虞昉摇头,道:“不答应。”
虞冯愣住,虞昉道:“太多了,忙不过来。”
“将军真是”虞冯说不出什么心情,半晌道:“马匹重要,乌孙如今提出联姻,他们应当听到了梁恂的传闻,故意为之。”
“是,乌孙是故意拿捏我们,且毕竟曾经打过仗,总要表现出他们的傲慢。”
虞昉沉吟了下,道:“这一次就卖他们些脸面,毕竟我能屈能伸。冯叔,你来写信给余老太爷,就说乌孙人常年居无定所,我们可以教他们种地,建房子,孩童识字读书等等。等秋收后,还给他们粮食。”
虞冯震惊不已,呐呐道:“将军,若这件事传出去,将军又得落个通敌的罪名。”
“我的罪名多得很,不差这一件。”
虞昉考虑得很多,道:“我们的金子不多了,买马只是暂时之计。若马匹损失,还要继续买。乌孙人擅长养马,骡子。马贵,骡子便宜,好养,脚力也足,骑兵营的精壮马匹是一方面,骡子也很重要。交易买卖只是一时,签订盟约,只是一张纸而已,毫无约束。我们要的不是乌孙的马,而是他们的人,要让乌孙族,彻底融入我们,以后不分你我。”
虞冯听得一愣一愣,虞昉以退为进,她是要彻底吞并乌孙,为自己所用!
“将军思虑深远,是我想得太多,束手束脚了。不过将军,春耕尚未开始,秋收后的收成若不好,那时候给不出来该如何办?”
虞昉轻描淡写道:“去抢!”
虞冯眼皮跳了跳,他们的粮食金子都是抢了来,再去抢,熟门熟路,手到擒来。
虞昉再拆开闻十三的信看了,顺手递给虞冯:“京城真是热闹。”
虞冯看着信,高兴不已,“该!狗东西,高樟坏事做尽,吃醉酒后摔得半身不遂,以后只能卧病在床,报应,这就是他的报应!”
虞昉犹豫了下,唤来铃兰道:“你去拿一坛最烈的酒来。”
虞冯不解其意,不过他并未多问,继续看了下去。
“姚太后与陛下母子关系不和,连先帝忌日,都未一道出现。”
虞冯将信纸随手丢尽了炭盆中,分析道:“我估计,陛下与太后的争执,应当在将军身上。”
虞昉点头,道:“嗯,朝廷那边得了梁恂的消息,尚未有动作,肯定是他们意见不合。太后是聪明人,她绝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应当是景元帝不同意。”
“陛下他”虞冯瞄了眼虞昉,道:“将军的情信,还真是厉害,攻无不胜。”
“我也这般以为。不过____”
虞昉笑了下,道:“主要靠景元帝的别扭,天真到愚蠢。次要是跟姚太后对着干。姚太后与严相共同把持朝政,景元帝就是个傀儡。他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与姚太后争不了权,总能在我的问题上争一争。我是他名义上的皇后,情之一字,多凄美,文人士子争相传颂,他感动得泪眼汪汪,我都快感动了。”
“真当?”虞冯脱口而出问道。
虞昉淡淡看了惊慌失措的虞冯一眼,他呆了呆,顿时汗颜自己的担忧。
以她的聪慧,岂会为无关紧要之事伤神。
铃兰捧了酒坛进屋,虞昉让虞冯打开,她讲陶碗里的水倒掉,让他倒了些在碗里,端起闻了闻,再尝了一口。
酒入口,寡淡,还带着些酸味。
原来武松十八碗都能打虎,这种酒要是肚皮大,喝上一百八十碗都没问题。
虞昉问道:“冯叔,你能喝多少酒?”
虞冯挠了挠头,道:“没吃醉过。太撑了,吃不了那么多,也舍不得吃太多。”
虞昉道:“如此看来,高樟吃醉酒摔得半身不遂,只怕是有人背后下毒手。我猜这个人,应该是严宗所为。”
虞冯吃惊地道:“高樟是严宗的亲家,是自己人,他怎么会下手?”
“亲家而已,姚太后母子不是也闹不和么。高樟嚣张,自傲,办砸了差使,差点给严宗带来麻烦,严宗要除掉这个累赘了。”
虞昉手指点着案几,道:“闻十三在京城,能接触到消息之处,莫非是青楼楚馆。皇宫那边他进不去,严宗这边倒可以想想办法,严宗有傻儿子,傻儿子不被防备,又得疼爱,可以用一用。”
虞冯对虞昉佩服不已,望着她清瘦的脸,不禁叹息劝道:“将军思虑太多,要注意身子啊!”
虞昉开始铺纸,头也不擡道:“待我拿回聘礼,我就不思虑了。冯叔,你将酒拿下去吃,别舍不得,一坛酒而已,还是吃得起。吃完了,再让老钱去余老太爷府上走一圈。”
老钱去走一圈,便是拿酒拿肉了。他就在纳闷,老钱每次前去余家都理直气壮,原来是得了虞昉的默许。
虞冯忍俊不禁,抱起酒坛,道:“我去分给老钱一碗,待铁石运回来,他要忙着打披甲,辛苦他了。”
虞昉笑着说是,虞冯刚走门,老钱脸上挂着难以形容的笑,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钱鼻子灵,鼻翕扇动了几下,眼睛一亮:“虞老抠,你舍得吃酒了?”
虞冯虚踹了一脚,狐疑地打量着他,问道:“你为何笑得那般猥琐?”
“虞老抠你没见识,我不与你计较。我是动容,动情的笑。”
老钱抢白完,还不忘对虞冯叮嘱:“虞老抠,酒你别吃完了,也别藏着,等下我要来吃一碗。”
虞冯懒得搭理他,抱着酒坛回了值房。老钱头刚探进去,虞昉的声音便响起:“进来吧。”
老钱搓着手,嘿嘿笑着进了屋,在案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脸上堆满笑,问道:“将军可忙?”
“忙,不过我能一心二用,你说吧。”虞昉手下不停,写着字道。
老钱咳了下,道:“将军,大虎拖我给他媳妇儿打了个金手镯,就是上次你赏给大虎的金子,他全部拿来打金手镯了。”
“嗯。”虞昉嗯了声,以示听到。
“大虎家中并不富裕,上有老娘下有一双儿女,我觉着大虎这是不会过日子,劝大虎只打一半,被大虎说教了一通。大虎说我不懂情。”
老钱拿出打好的金镯子来回打量,“我思前想后,觉着大虎说得对。春天来了,我打算向桃娘子求亲。”
虞昉笔尖一顿,道:“你提及大虎,与你打算之事连起来,我听不出有任何的关系。倒像是春天来了,你开始思春了。”
老钱脸皮厚得很,不见尴尬,笑嘻嘻道:“我就是羡慕大虎与他媳妇儿,也想要如他那般,能拿出全部家当,给她打金镯子,命都可以给她的媳妇儿。”
虞昉极为不负责任道:“这还不简单,你将你全部家当拿出来,都给桃娘子不就行了?”
老钱一愣,道:“不成亲,那不是白给了?”
虞昉咦了声,“你连钱都舍不得,还敢说连命都给她?”
老钱思索了下,道:“那钱给她,命我自己留着。”
虞昉写完了信,等着墨汁干,顺道收拾笔,敷衍了句,“这样啊,你来找我究竟何事?”
老钱讪笑着,很没底气道:“将军情信写得好,我想求将军替我给桃娘子写封情信,我拿去向桃娘子求亲。”
“你自己写。”虞昉断然拒绝。
老钱不敢多求,只能可怜兮兮道好,起身告退。
走了几步,老钱听虞昉在身后说道:“我觉着,你会被桃娘子用银针扎死。”
老钱大受打击,回转头奔到案桌前,问道:“将军为何会这般认为?”
“如大虎所言那般,你不懂情。”
虞昉指着老钱油光光的衣袍,“桃娘子喜洁,你太脏了。桃娘子不喜你看她的眼神,你却经常将眼珠子都巴在她身上。你兴许是由衷深情,对桃娘子来说,却是冒犯。”
老钱脸色变幻不停,耷拉着肩膀,一幅深受打击的可怜样。
虞昉揉了揉眉心,她身边这群人,真是谁都不省心。
老钱一双手灵巧得很,是上好的工匠,她还要靠他管着披甲之事,不能让他被桃娘子弄死了。
虞昉道:“你照着我阿爹对阿娘那般,能学到一两成,桃娘子可能会对多看一眼。”
虞怀昭洁身自好,待妻子一心一意,哪怕她去世之后,亦未再娶,守着只有她一人的承诺。
老钱挠了挠头,道:“我万万不敢与大元帅相比,只是一两成,我恐都做不到。”
虞昉只哦了声,“那就没法子了。”
老钱神色若有所思望着虞昉,问道:“将军,你看不上他们,可是没遇到如大元帅那般的人?愿意替你去死还不算,要能活着时,能待彼此忠贞不二,携手一辈子才算?”
虞昉道:“你说什么胡话。”
老钱呆了下,问道:“那将军是为何?”
人太多,她做不到啊!
这句话,她就不让老钱知道了。
虞昉封好了信,靠在椅背里,双手交叠胸前,斜睨着他:“马上要打仗,匠作营那边的差使你都做好了?”
老钱头皮一紧,不敢再追问,忙不叠退了下去。
走出门,老钱想到酒,心道正好借酒浇愁,转身向西拐去虞冯的值房。
半道中,老钱与虞冯相遇,只见他神色严肃,道:“姚太后来懿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