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失去你,朕只剩天下江山了 正文 第33章

    小报朝报上各种檄文,文章,骂声,热闹极了。

    朝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小报:“不要脸,祖祖辈辈都不要脸。齐氏儿孙呢?你们可还在,你们的江山被偷了!”

    前朝大齐,被楚氏夺了江山。

    朝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小报:“人面兽心的贼汉,泥腿子洗干净了,狗爬了主桌,便人模狗样了。”

    小报:“农家养一头猪,粪便能当做农家肥,到过年时能卖掉换钱,杀了吃肉。养一群脑满肠肥的贵人,还不如养一头猪。猪听话,有用。贵人要喝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连着骨头一起嚼碎。连猪狗都不如的畜生,留着你们何用!”

    小报:“杀功臣,废物蠢货也能耀武扬威。亲敌人,仇忠臣,若要论狼心狗肺,当属建安城!”

    “建安城乃是藏污纳垢之地,臭不可闻,无一例外!”

    “建安城上空飘着黑气,那是因着坏得肠子流脓,五脏六腑冒黑水。”

    “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行同狗彘。”

    “一群不知廉耻的脏东西!”

    朝廷被骂傻了,他们在朝廷上也吵架,互相对骂。只骂得斯文多了,顶多几句“田舍翁”“贼汉”“猪狗”。

    他们从未经过如此激烈的辱骂,完全不留情面。

    骂是一回事,最关键之处,在于楚氏江山的来历。

    大家都心知肚明,朝代兴衰更亡,不过是常事。

    楚氏造反,从齐氏手上得到了江山。楚氏强调的忠君,这个“忠”字,便名不正言不顺。

    朝廷强调的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千百年来君主约束臣民的规矩手段。

    而今,君王的天威不可测,达官贵人的本性,被撕开了一角。

    外面闹得厉害,严宗忙得不可开交,疏忽了严二,他睁开眼便往外跑,前去找闻十三玩。

    相府的车马气派,石锁坐在车辕前,袖着手,神色倨傲。

    往常,街上的行人见到相府马车的徽志,便避之不及。

    车夫如往常那样,驾车径直向前,遇到来不及躲闪的人,一鞭挥出,厉声道:“瞎了你的狗眼!”

    “狗官!”有人帮着拉过被鞭尾打到的行人,啐了口骂道。

    严二在马车内无聊,趴在车窗上看热闹。听到车夫训斥行人,他便跟着学。那人骂狗官,他也一并学了。

    “瞧那傻子!”有人指着严二,笑嘻嘻的道。

    “傻子也是严相府的傻子!瞧人家穿着那身皮裘,可是上好的银狐里,缂丝的料子,就是你我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两身。”

    “傻子还能穿金戴银,骑在我们脖子上作威作福!”

    “狗官的儿子,也是狗贼!打死他这个狗贼!”

    不知谁开始动手,抓了街边沟渠的臭污泥,朝马车掷去。

    石锁大惊,扯着嗓子耀武扬威道:“大胆!你们可知,这是谁府上的马车?你们可是活腻了!”

    “是严狗官府上的马车,严狗官卖官鬻爵,贪婪无度,结党营私,给西梁的岁赐,便是他主使,最不是好东西。”

    “给西梁岁赐,他肯定与西梁贼有勾结,从中间拿了好处。陛下都被他欺骗了。”

    “陛下被欺骗,那也是因为陛下傻,跟严二一样是大傻子!傻子都能当皇帝,你我还得继续做牛马。”

    “陛下哪会被欺骗,他们母子精明得很。生怕雍州的虞将军夺他们的江山,要将在边关辛苦打仗的大将军,弄到深宫之中来做皇后,给他们母子下跪,靠着他们施舍的一点恩宠,看着他们的脸色求生。”

    街上热闹极了,有人朝马车不断砸污泥,有人说得唾沫横飞。

    “听说雍州府的百姓,日子过得虽然紧巴巴,却不用受欺负。”

    “虞大元帅当年治下极严,极严是对官绅,而非百姓,兵丁。虎父无犬女,虞将军深得虞大元帅真传,雍州府海晏河清。”

    闻十三在人群中,眼观八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严二被污泥砸中,他一下被吓住了,也不知道关上车门,哇哇大哭。

    石锁与车夫也一头一脸的臭污泥,狼狈不堪。眼见有人逐渐逼近,愤怒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恨不得将他们打死。

    石锁吓得没了人色,他脑子乱糟糟,一时没了注意,连滚带爬跳下车辕,拍着车门喊道:“二少爷,快将车门关好,快关好!”

    闻十三拢了拢衣袖,几步奔向前,打开车门,将只顾张嘴哭的严二拖下车,厉声道:“闭嘴!”

    严二见是闻十三,嘴一撇,委屈极了,又将再哭。

    “跟着我跑,跑快些。”闻十三飞快地下令。

    严二哦了声,拔腿便跟着闻十三跑。石锁见他们跑了,也慌不择路跟着跑。

    “他们跑了,追啊!”有人指着他们道。

    闻十三对建安城街巷熟悉至极,他跑得极快,很快便将追他们的人群,远远甩到了后面。

    严二比他还要快,很快就跑到了他前面,还不时回头催他:“快点啊!”

    “闭嘴。”闻十三看到他那张又哭又笑的大花脸,一时心情很是复杂。

    民怨已起,如星星点点之火,即将燎原。

    不知他救了严二,要是虞昉得知,可会责怪他?

    姚太后回了宫,正在御书房与几个重臣,景元帝一起商议最近发生之事。

    严相听到严二的消息,神色一变。姚太后见他神色不对,问道:“可是出事了?”

    “是臣的二儿子出了些事。”严相大致将街上发生之事说了,“也不只臣的二儿子之事。”

    大殿一下安静下来,气氛一下变得凝重。

    礼部黄尚书沉声道:“他们是针对严相,敢对严相动手。下一步,就该对陛下,对着太后了!”

    “臣也这般以为,此风不可长。定要严厉惩治几人,以示效尤。”

    姚太后道:“你们去吧,这后面,肯定有人致使。抓住领头之人,杀无赦!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报,给我通通查。出告示,传到各州府,以后只留朝廷的邸报,其余的各种报,一律不许刊印,违者斩!”

    众臣难得一致同意,他们早就恼怒不已,恨不得将那些小报全都一把火烧了!

    景元帝坐在御案后,如以前那样,他只坐着,从头到尾都一言未发。

    姚太后突然回宫,景元帝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却不那么舒服。

    初尝九五之尊的真正滋味,有些吃力,辛苦,却妙不可言。

    姚太后回宫,她的心腹之臣自然朝她而去。景元帝最为不解,且愤怒之事,是严相突然变了,居然开始与姚太后站到了同一阵营。

    姚太后本想离开,见景元帝侧身坐在椅子里,右手把玩着一枚印章,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她停下脚步,在他下首的椅子里坐下,问道:“你可是有事?”

    “没,我没事。有阿娘在,我什么事都没有。”景元帝道。

    “你这般答,便是有事。”姚太后哪能听不出景元帝的赌气,直言不讳指了出来。

    “阿娘,你为何突然回宫了?”景元帝思索了下,还是出言问道。

    姚太后神色淡淡:“我再不回宫,楚氏的江山社稷,就要真正完了。”

    景元帝嘴角牵了牵,晦涩地道:“是这样啊,阿娘还是惦记着楚氏的江山社稷。先前阿娘说得那般决绝,我以为阿娘真的放下了。”

    “朝堂上下都乱成了这样,楚氏祖宗被人指着鼻子骂是篡位的乱臣贼子,你还惦记着你那点破事!”

    姚太后怒上心头,额头青筋突起,说得急了,声音大了些,喉咙一阵发痒,大声咳嗽起来。

    景元帝委屈地道:“阿娘,我看了小报,知道他们在骂。骂得那般不堪,粗俗,下作,如泼妇骂街般,斯文人皆会为之不耻。阿娘何须理会,反倒是自降身份了。”

    姚太后咳得胸口都牵扯着痛,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被景元帝的话气得眼前发黑。

    “斯文人为之不耻,人家根本不在意斯文人!斯文人就是他们嘴里连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我也在内,都是蠹虫,养着我们,还不如养条猪!”

    景元帝怔怔望着姚太后,脸色泛白,道:“阿娘,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要是得罪了天下的斯文人,他们如何能坐稳江山?”

    “降者不杀,反之,都杀光!”姚太后冷冰冰道。

    景元帝惊呆住了,姚太后直视着他,神情讥讽。

    “天底下是斯文人,不过占三成不到,其余七成,皆为平民穷人。平民穷人,恨极了斯文人。他们骂得是,穷人是贱民,在斯文人眼里,他们命如草芥。是穷人劳作,养活了斯文人。可以杀光斯文人,却不能杀光做牛做马的穷人。否则,以后靠谁种地,靠谁缴纳钱粮呢?”

    姚太后冷静说着事实,一字一句,如刀一般,将景元帝的心割得遍体鳞伤。

    “这后面指使之人,便是阿昉。你可还觉着,阿昉待你一心一意,阿昉善良?”

    景元帝脸色惨白如纸,殷红的薄唇,全无血色。修眉蹙起,轻轻晃着头,哀伤而茫然道:“阿昉为何会这样?我不信,我要写信问她,不,我要召她进京,亲自问她,她为何会这样,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

    第十一道诏书,在年关之际,急递到了雍州府。

    诏书随便搁置在虞昉的书房案头,落了灰。

    雍州府今年的年,在大年二十三小年夜时,提早过了。

    雍州府的大军,由虞昉坐镇,韩大虎领兵,在过年之际,突袭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