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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你,朕只剩天下江山了 正文 第47章

    严宗一众朝廷大臣也来到了御街,神色各异,不远不近站着。

    姚太后冰冷带着不屑的目光,在雍州众人抱着的灵牌上掠过,最终停顿在虞昉的身上。

    半晌后,弯腰捂着嘴一阵痛咳,身子站立不稳左右摇晃。一旁紧张候着的黄嬷嬷担忧不已,赶忙上前搀扶住她。

    “你来了。”姚太后直起身,拂开黄嬷嬷的手。

    虞昉道:“我来了。”

    “可惜你摆出这般大的阵仗,终究是乱臣贼子。”姚太后擡着下巴,神色倨傲道。

    虞眆神色很是平静,不急不缓道:“这近百年大楚边关的太平,是他们用血泪,用生命换取而来。他们是守卫雍州府的一众将领,虞氏一族,雍州府的平民兵丁,是你们口中看不起的武将兵丁。我认为,既然他们流了血,没了命,不该被忘记。论谁最该踏进建安城,当属于他们。他们早就该这般进来,所以我带他们来了。”

    雪下得愈发大,春雪漫天,风在呜咽。

    “都是雍州阵亡的兵将,他们该来!”黄枢密使混在人群中,念叨了句。

    “雍州军阵亡的兵将,他们该来!”围观的人群听到了,接连高呼。

    “雍州军早就该打进来,杀了这些贪官污吏,不拿我们当人看的狗官!”

    御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得了消息冒着风雪而来的百姓,自发站在了雍州军一边,与姚太后严宗一行对峙。

    虞昉的戊装上落满了雪花,她疲倦而消瘦的脸庞,始终坚毅而冷静。这时她笑了下,笑容极淡。

    “乱臣贼子,这句话,对楚氏也适用。不过,我无意与你争辩,更不是来与你吵架,没必要。”

    “果真是巧言令色。”姚太后哈哈笑了,她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一边笑,一边擡手指向景元帝的方向。

    景元帝木愣愣抱膝坐在板车前,像是一尊冰冻的石像,眼神空洞而苍白,仿佛天地间,就余下他一人。

    “你挟持天子,领着大军到了皇城前,那你且说说看,你为何而来?”姚太后厉声质问。

    “不服。”虞昉也笑,很是轻松坦白地道:“就是不服。”

    “呵呵,不服!”姚太后神情讥讽,冷笑连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朝廷容你虞氏掌控雍州府近百年,雍州府一直是军州,穷或富,都是你虞氏治理得不好,何来的脸不服!”

    “因为我是人啊,是人就会有不服。不过,”虞昉摇了摇头,遗憾地道:“当兵的守卫疆土,这是兵将该做之事。只你不明白的是,将士守卫的是国,是疆土,疆土上的百姓,而非你楚氏。”

    姚太后怔住,接着又缓缓笑了:“阿昉,你能打进来,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不过如此。楚氏败了,你虞氏也坐不稳江山。”

    虞昉哦了声,道:“无所谓,我虞氏若变成楚氏这般,是该亡。姚太后,我好奇的是,你很聪明,厉害。你甘心吗?”

    姚太后脸上的冷笑逐渐冰冻,失神望着远处,久久无声。

    她甘心吗?

    虞昉不做皇后,她打进了京城,她会做女帝!

    可她自己,她姚九仪呢?

    这一辈子,汲汲营营,耗得油尽灯枯。

    她并不在意虞昉口中的民,公道。

    她要的,只是无上权势,尊荣。

    她深信,虞昉也如她一般。

    她们选择了不同的路,虞昉没靠着固宠,晋升份位,生儿子,换取想要的位置。

    虞昉自己能打回去,不服她的,都被她杀了。

    姚太后干涩的双眸,逐渐有了湿意。变得浑浊的目光,朝景元帝的方向看去。

    他没本事,自私凉薄,肖似其父,也肖似她。

    姚太后腹部剧痛,痛得她弯下腰,又拼劲全力直起身,脸色变得青灰。

    “我,我姚九仪”姚太后喘息着,说得极为艰难,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吞下去的砒.霜,已经在发作了。

    “我姚九仪,对不住天下苍生,却对得住你。阿昉,我亲手抚育过你,你这般心狠”

    姚太后嘴角的血溢出来,神情痛苦而狰狞,“阿昉,你这般心狠”

    声音低下去,姚太后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娘娘,娘娘啊!”黄嬷嬷扑上去,抱着姚太后枯瘦的身体大哭不止。

    “阿娘,阿娘!”景元帝回过神,不顾一切跳下车,朝着姚太后奔去。

    兵丁欲上前阻拦,虞昉站在那里没动,她没示意,向和便制止了他们,奔到了虞昉身边。

    地上滑,景元帝摔了几跤,他浑然不顾,爬起来再向前跑,扑到姚太后面前,哭得嘶声力竭:“阿娘,阿娘!”

    原本群情激奋的百姓,看着姚太后的惨状,不忍低下头,有人开始默默抹泪。

    “真是可怜。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哪能不伤心。”有人低语道。

    “可怜,能有你我可怜,要不是她下令不许开门,我们哪能连桌椅都砍了来烧火取暖?”

    “唉,人都死了,你少说几句吧。”

    人死为大,他们到底没再说多了。

    虞昉吩咐向和:“收敛一下,进宫。其余一应事务,按照原来的商议进行。”

    向和应是,忙着安排了下去。黑塔领着亲卫,护卫虞昉进宫。老钱桃娘子铃兰几人自然跑了过来,挤在了亲卫队中。

    哭得快晕过去的景元帝被拉开,姚太后的尸首被收敛进棺椁中,送到了京城的皇寺地藏殿停放。

    朝臣门被勒令在府里不许出门,京城城门打开,买卖粮食柴禾等优先进入。

    宫女内侍被亲卫呵斥,不许到处走动,皇城到处空荡荡。

    虞昉走过护城河,踏上护城桥,经过宫门,到了福元殿广场前。

    黄瓦红墙的殿宇,在风雪中矗立,巍峨而庄严。

    老钱凑到虞昉身边,挠着头,欲言又止。

    虞昉看了他一眼,道:“怎地了?”

    “嘿嘿,将军,我就是心里乱得很。前面就是上朝的地方了吧?”老钱心乱,话也说得凌乱。

    “应当是。”虞昉道。

    “将军那姚太后死了,那漂亮小白脸哭得跟死了亲娘嘿嘿,我说错了话,他真是死了亲娘。”

    老钱偷瞄着虞昉,吞吞吐吐道:“姚太后这般一死,将军可是不好处置那个漂亮小白脸了?”

    姚太后在众目睽睽下自尽,虞昉这个逼死前朝太后的名声肯定是落下了。她要再处置景元帝,那她就是赶尽杀绝,变成了不近人情之人。

    人就是这般,很快好了伤疤忘了痛,同情心很是不稳定。

    桃娘子不悦瞪着老钱,骂道:“你问这般做作甚?难道你没长眼睛?那么多人看着,还有些人都哭了,将军能怎么办?将军总不能与天下人作对,再杀了景元帝。就是将军不怕,如此不值当的事,你都看得见,将军难道还不如你?”

    老钱缩着脖子不敢作声了,桃娘子犹不解气,一把将他推到了后面,滋味颇为复杂道:“姚太后还是心软,她拼着当众一死,临到最后,还是护住了他。”

    “真是狠人啊。”老钱对姚太后颇为佩服,道:“姚太后是被朝廷这群官员拖住了手脚,要一开始,她就大开杀戒,如今鹿死谁手还难说。”

    所谓的规矩,束缚住了姚太后,她被圈住不得施展。

    要是一开始就大开杀戒,姚太后的命令出不了福元殿。乱起来,规矩逐渐被打破,她将反对之人绑在一条船上,她才有了时机。

    可惜,她的时机来得晚了。

    虞昉眼前浮过姚太后不甘的眼神,她说自己叫姚九仪。

    九仪,是礼节,也是各种规矩。

    虞昉很不喜欢那些臭不可闻的规矩,经过了千百年,在后世仍在祸害人。

    经过了广场,到了福元殿前,铃兰很是失望道:“我还以为皇宫有多气派呢,这殿宇,屋子真小气,还比不过我们将军府!”

    老钱道:“京城寸土寸金,同样两进的宅子,价钱是雍州府的十倍不止。如何只看大小,得看价钱。”

    “反正就是小,小气!”铃兰撇嘴,看桃娘子也不以为意,立刻笑了,垫着脚尖跑到了她的身边,小声嘀咕起来。

    虞昉听着她们的小声说话,如同平时在雍州府那般,不禁也露出了笑意。

    如此场合,他们都视同寻常,她喜欢他们这份宠辱不惊。

    进了福元殿前殿,虞昉在门前略微停顿,望着最前面宽大的龙椅,擡腿迈了进去。

    几人跟在虞昉的身后,也进了大殿,转头到处看稀奇。

    能有上朝资格的官员不多,大殿不算太宽敞。兴许是许久没有朝会,门久未开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老钱蹲下来,仔细摸着地上的钻,惊喜地道:“瞧这砖,多光滑,传闻不假,这里面金闪闪,还真有金子!”

    桃娘子踹了他一脚,嫌弃地道:“叫什么叫,真是没见识!”

    虽这般说,桃娘子也兴奋得很,看得目不转睛。

    这可是百官上朝的大殿啊,没曾想,他们真来到了这里!

    “虞老抠没能来,嘿嘿,我得写信给他,让他羡慕死!”老钱起身,摩拳擦掌道。

    虞冯镇守雍州,韩大虎他们在夏州防着西梁,都没能随着前来。

    虞昉难得遗憾,她踏着台阶,缓缓走上了龙椅,在上面坐了下来。

    龙椅宽大,差不多能坐两个虞昉,雕着精美的龙纹。

    今日走了走太久,虞昉这时有些累了,双腿随意搭在一起,慵懒靠在椅背中,满意地道:“这龙椅,坐起来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