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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朝汐 正文 第104章

所属书籍: 月明朝汐

    第104章第104章

    绵绵春雨打在长檐,顺着滴水瓦当流下。

    淋漓雨声里,荀玄微撑伞送阮朝汐过云龙门,出东柏堂,过东阁,充作内廷问讯用的含章殿就在前方了。

    中途路过太极殿外广庭,宣城王元治匆匆从身后追来,借着陪同入殿的名义递送消息。

    “圣驾在太极殿内议事到午后。刚刚下了雨,圣驾旧疾发作,痛楚难安,提前回了后宫,今日无急事应该不会再来前殿了。九娘现在去含章殿录供正好,快去快回。”

    不能诉诸言语的话外之意,荀玄微听得明白。元治怕出事,录供过手的人越少越好,能不惊动御前就不要惊动。

    “正好今日尚书省无紧要事,我便在含章殿外等候。”

    元治喜道,“如此妥当。含章殿里讯问白鹤娘子的是大长秋卿。荀君和他素来交好,他应当会给荀君面子。”

    阮朝汐跟随在荀玄微身侧前行。元治在另一侧跟随,他嘴里分明和荀玄微说话,视线却时不时地偷瞄过来一眼。

    阮朝汐早发现他眼神可疑,起先盯着她的脸,她装作没看见,后来视线渐渐竟往下去了,她不悦地问,“殿下看什么?”

    元治尴尬地咳了声,急忙收回偷瞄的视线,背手端正前行。

    “九娘今日……未带天子赐剑出来罢?前殿重地,认识荀君那把剑的人多,不好拿出来的。”

    阮朝汐擡起手臂,旋身给他看背后,“未带任何利器。”

    元治大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小雨淅淅沥沥,敞阔广庭一望无际,汉白玉庭院中央孤零零跪着个人。两名禁卫左右替他撑伞,但风吹雨斜,那人肩背的衣裳料子眼看着还是湿透了。

    阮朝汐诧异地盯了片刻,侧影有些眼熟。

    京城贵人多,满街服朱服紫,广庭中央长跪的那人此刻就穿着一身正朱袍,她原本没多留意。但侧影越看越眼熟,她放缓脚步仔细打量几眼,认出那人,立刻把头扭开。

    居然是在豫州时不可一世的平卢王。

    人还是同样的人,身上还是锦袍玉饰的富贵穿戴,模样半分未改,只不过淋成了落汤鸡,早没了豫州时的嚣张狂傲,凄凉跪在淅淅沥沥的春雨里,她一时居然没认出来。

    她在道旁缓行侧目,荀玄微的视线也随她瞥去一眼。

    “殿下送去的伞?”他开口问元治。

    元治未否认。

    “毕竟是同宗血亲的小叔。他从昨夜长跪到现在,算起来比东宫跪的时辰还久,午后又下雨……”

    荀玄微脚步不停,继续沿着松柏长道往前,淡淡道了句,“殿下和稀泥的本领确实一流。却不知雨中送伞,被送伞的人是否承情?”

    元治听出了不赞同,讪讪道,“实在是看小叔有些可怜。荀君如果觉得不妥当的话——”

    三人边说边行,已经越过了松柏道。长跪在广庭中央的人很快发现大殿边道行走的身影,原本低垂的目光倏然擡起,视线尖锐地探来。

    一场雨淋去了外表粉饰的太平,彻底显露凶狠本性。平卢王元宸的视线阴恻恻挨个打量。荀玄微视若无睹地领着两人从边道走过。

    眼看就要走入前方的含章门,元宸擡高嗓音,嘶哑招呼了一声,“好久不见,荀令君。”

    荀玄微侧身停步,温雅从容地应了句,“豫州一别,确实久未见了,殿下。”

    “小王想不明白。昨晚小王好好地探望东宫,怎么突然就惹得圣上发下滔天大怒?听说荀令君当时正随驾,呵,你在圣上面前进了什么谗言,祸害小王?”

    “殿下此言大谬。天子圣明仁主,向来远谗言而近贤臣。殿下长跪于太极殿外,反省自身过错,一夜过去,也不知反省了多少?”

    荀玄微继续擡步往前,在身后紧盯不舍的视线里,不紧不慢和身侧的宣城王元治说话。

    “殿下和臣走得近,朝中诸人都看在眼里。区区一把遮雨的伞,送去有何用?不过是令殿下自己心里舒服点罢了。殿下仔细看看平卢王刚才的眼神。恕臣直言,万一京城出了事,两边敌对,平卢王绝不会顾念叔侄情谊,对殿下手下留情的。”

    元治默默无言地往前走,快步过了含章殿门。平卢王元宸阴沉的视线留在身后。

    含章殿里外灯火通亮。

    殿中的讯问正到中途,禁卫把守四处,阮朝汐需得独自进殿。

    荀玄微驻足在广庭的汉白玉石阶下,把手里的伞递给她。“她定然不希望把你牵扯进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避过“你母亲”的说辞,只简略说了个‘她’。

    阮朝汐也只简略回道,“她必然不会牵扯我。若我也不提,她因为少了人证的缘故不能脱身,今后我如何能安睡?莫再劝我了。”

    荀玄微果然不再劝她,只叮嘱了最后一句,“言辞谨慎。”

    阮朝汐轻声道,“尽力而为。”

    ——

    阮朝汐跟随在禁卫身后,一层层地拾阶而上,穿过外殿门,过中庭,去西侧殿。

    含章侧殿里的问询持续了整个早晨。

    受命询问白鹤娘子的,是宫里内侍第一人。极受天子信重的大长秋卿,武泽。

    阮朝汐入西侧殿时,一眼瞥见她母亲长跪在空荡的殿室里,武泽在丹墀下侧立,质询一声声地响彻殿内。

    “太原王氏供说,娘子前几日出面,讨了城外一块地安葬旧日奴婢。”

    “为旧日奴婢设立墓碑,遣仆妇办妥即可,何至于三娘子亲自出面?”

    “为何不偏不倚,正选在城东官道附近,小皇孙车马经行当日。为何不选别处山头,又为何不选前日,不选后日,偏偏特意选取小皇孙出事的当日,三娘子如实道来。”

    白鹤娘子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我供道:一切俱是巧合。正巧选了那处山头,正巧选了当日,大长秋卿是不会信了。”

    武泽为难地道,“一切俱是巧合的说法,这个,确实难以呈上御前。三娘子再想想。”

    脚步声清晰传入耳中,阮朝汐入殿,端端正正跪坐在母亲身侧,应声道,“我助白鹤娘子应答。”

    白鹤娘子骤然吃惊转身。

    白纱遮掩了她受伤的面部,只露出一双清醒眸子,起先惊愕难言,随即陷入无尽的懊恼。

    “你来做什么!”她低声斥道,“这里和你无关,原路出去!”

    武泽摆摆手,“既然进来供证,便不能轻易出去了。这位小娘子是荀令君家中的九娘?当日在山头和白鹤娘子共同立碑的那位?有什么供证,九娘说说看。”

    “李氏于我有养育之恩,将李氏遗物从豫州带来京城的是我,给李氏立碑的地点日期,亦是我和白鹤娘子商量的。”

    阮朝汐直视前方烟雾缭绕的丹墀,一字一句地道,

    “立碑前几日,和白鹤娘子陆续有书信往来。其中提到择吉日立碑之事,并提到选取城外景致优美、可以俯瞰京城之山头立碑。可见商议多日,并非临时推脱之借口。”

    武泽惊道,“既有书信物证,三娘子为何刚才不提?往来书信在何处?老奴这就遣人出宫去寻。”

    白鹤娘子淡漠道,“不必去搜寻。我有个不好的习性,不喜欢留存旧物,从不保留书信。九娘那几封信,早不知扔去何处了。”

    阮朝汐心头一惊,迅速地对视了一眼。白鹤娘子目光平静地转开。

    她知道缘由了。

    近期来往的几封书信开头,白鹤娘子写的是寻常的“九娘”,而她的书信里写的一律是:“母亲敬启。”

    不是不保留,而是刻意毁去。她母亲怕害了她。

    武泽扼腕叹息,“这如何是好,书信没有保存,只有口供,而无物证,不能作为凭据啊。九娘还有何其他证据,可以为三娘子证供?”

    阮朝汐思索片刻,坦然道,“有。立碑当日,我和白鹤娘子闲谈下山。小皇孙马车通过官道之时,我与白鹤娘子的马车都尚未启程,停在道边。王氏管理田亩山头的管头既然就在附近,应当看得清楚,可做人证。”

    “正是因为无意中路过,看到小皇孙从车上被人抛下,我才过去查看,救下小皇孙。倘若白鹤娘子为谋害小皇孙的主谋,她必定千方百计把我调离事发之处,避免我把人救起才是常理。但事发当时,白鹤娘子并未阻止我前去查看,为何?因为她也是偶然路过之人,对前方马车掉下了小皇孙之事一无所知。”

    武泽来回踱了几步,点头道,“说得有理。九娘的供词可记录下来了?拿来给我。”

    中常侍急忙双手托起供词纸。武泽捧着墨迹淋漓未干的供词,沿着殿后夹道疾奔去另一边。

    远处隐约传来口吻威严的女子嗓音。距离太远,什么也听不清。

    白鹤娘子低低地冷笑一声,“皇后在正殿。”

    片刻后,武泽擦着汗匆匆回来。

    “皇后娘娘言道……”他为难地看一眼阮朝汐。

    “白鹤娘子是主谋,跟随白鹤娘子的荀九娘定是从犯。无片纸的证据,空口胡言,意图为白鹤娘子翻供!荀九娘救下小皇孙之事存疑。或许是眼看着小皇孙年幼可怜,才会在下毒手时起了恻隐之心,临时改变了主意,把小皇孙从地上抱起……”

    “一派胡言!”白鹤娘子骤然激动起来,“自己蛇蝎心肠,看别人都是蛇蝎心肠!九娘好意救下了小皇孙,竟也能被那毒妇栽赃!”

    “哎哎哎,”武泽喝道,“三娘子大胆,不可诋毁皇后娘娘尊驾。”

    阮朝汐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娘子冷静。注意言辞。”

    她对武泽道,“我处存有白鹤娘子的两封书信。在青台巷荀宅的荼蘼院里,以镇纸压在书案上。大长秋卿可遣人去寻来。我为人证,书信为物证,可知选取城外山头、定下昨日清晨立碑,乃是我和白鹤娘子共同商议。若我无罪,则白鹤娘子也无罪;若白鹤娘子有罪,则我也有罪。”

    武泽一拍掌,“好,好。总算有个物证了。”转头急吩咐人去青台巷取书信。

    阮朝汐道,“大长秋卿,娘子这边有物证,有王氏管头和我为人证,当日行事也在情理之中。皇后娘娘那边连人证也无,那才是真正的无片纸证据,空口无凭,也能给人定罪?”

    武泽叹气道,“皇后娘娘要定三娘子的罪,昨晚画押的供状……不就是罪证?”

    白鹤娘子怒斥,“私刑逼供!”

    “哎,具体如何老奴也不好说……如今三娘子这边的供状添加了九娘的证词,昨晚那份就不作准了。等书信物证寻回来,等圣驾回返时,老奴也好呈交御前定夺。”

    武泽把供词仔细读了几遍,招呼内侍送来一盏热水,捧给白鹤娘子。

    趁着送水的机会,悄声道,“如今新添了九娘的证词,供词符合情理,九娘又是救下小皇孙之人,三娘子这回多半无事了。”

    白鹤娘子擡手摸覆面白纱,冷冷一笑。

    武泽叹气劝说,“人无事脱身就好。至于落下的伤,哎,三娘子,莫再计较了。”

    门外跑进来一个年轻内侍道,“荀令君在殿外催促,九娘入殿半个时辰,供证可好了?荀令君要接人去尚书省继续录供。”

    话音未落,又跑进来一个内侍,“宣城王殿下在侧殿廊下询问,九娘供证好了,为何人还不出侧殿?殿下要进来探望了。”

    “好了好了。”武泽亲自把阮朝汐送出侧殿外,当面交给元治。

    元治领着人穿过层层披甲禁卫,横穿过四面殿室环绕的中庭,绕过前方正殿,往含章殿外的广庭处走。

    周围僻静,两人默不作声走出一段路,元治轻咳两声,无话找话说。

    “九娘在宫里不必带剑。昨夜是小王疏忽,早上已经调重兵把守宣慈殿,再不会有意外惊扰到九娘了。有何要求,可以直接找羽林左右两卫的羽林中郎。”

    阮朝汐点点头,“谢殿下安排。无甚其他要求,只是我那处有重伤患,这几日要多请御医。”

    两人顺利走出含章殿外,荀玄微撑伞的颀长身影远远地站在汉白玉台阶下。

    暮色天光里,春雨越下越大,阮朝汐刚走出殿门的瞬间,台阶下方的人便察觉了,远远地擡头望过来。

    两边的视线遥相对望,荀玄微颔首示意,阮朝汐冲他笑了下,入殿录供积压的沉甸甸的压力倏然消散了。

    随身的油纸伞入殿时被收走,阮朝汐冒雨往台阶下行两步,元治立刻撑起一把十二骨大伞追上来,宽大伞面覆盖在两人头上,送她一路下石阶。

    耳边雨声沙沙,伞下仿佛与世隔绝的一方桃源。阮朝汐今日身上带着淡淡的墨香和皂角香,元治撑伞跟随她走下几级台阶,暗香萦绕周身,越走越心旌摇荡。

    阮朝汐在他面前向来话少,元治习惯了。如今时机正好,撑伞并肩前行的气氛也正好,他眼盯着不远处等候的荀玄微,压低嗓音询问。

    “九娘,你冒任荀氏九娘身份之事,荀君那边,可是不知情?”

    阮朝汐继续不疾不徐地下台阶,清亮的眸子瞥过来。“殿下什么意思。”

    元治急忙擡手发誓,“放心,小王绝不会说出去的,可以立誓为证。小王只是在想,如今的局面,若荀君不知情的话……反正京城也无人认识九娘,将错就错也好。”

    继续走下两步,他开始殷勤询问,“九娘多大了?”

    “几月的生辰?”

    “平日里无事时爱好什么?”

    阮朝汐不答反问,“殿下这是问询还是要挟?”

    “岂敢要挟。”元治委屈道,“只是问询。”

    “像我这种来历不明之人,殿下也问?即使句句问明了又能如何?”

    一句犀利反问,元治被问得怔在原地。

    言谈间已经走下台阶,阮朝汐往前快走两步,脱离了元治撑的伞,冒雨快步走向前方等候的荀玄微。

    荀玄微注视着她走近,手中的十二伞骨油纸伞往前倾,挡在她头顶上。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传入耳中。

    “回来了?刚才殿内可还顺利?”

    “还算顺利。”

    两人在雨中并肩往回走,阮朝汐低声说起殿内的情形。白鹤娘子的精神不大好,但情形倒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坏。

    边走边行,原路过太极殿外。

    越来越大的雨帘里,阮朝汐正好看见内侍冒雨在广庭边传旨,平卢王摇摇晃晃起了身。

    他从昨晚长跪到现在,人已经难以行走,侧边长道里走出一个撑伞的窈窕身影,上前扶住了他。平卢王在那窈窕身影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下数十台阶,往太极门外行去。

    阮朝汐的脚步停住,远远注视着似曾相识的窈窕背影。

    娟娘子。

    “平卢王这次长跪,又是为了什么?”

    “小皇孙之事牵连甚广。圣意震怒,要从重从严彻查。”

    荀玄微也注视着远去的狼狈背影,“昨日圣驾要我揣测真凶。我便顺水推舟几句,把他也牵连进去了。”

    “他是真凶?听三兄前日在家里说,真凶就是太子妃?”

    “他是不是真凶,又有什么要紧。关键是圣驾信不信他。”荀玄微淡淡道。

    “作恶之人,偶尔未作恶,也无人信他。圣驾性情多疑,心里早已怀疑平卢王插手了小皇孙之事,只是借我的口,说出他心底疑虑罢了。”

    绵密的雨帘中,远处的平卢王忽然停步,于大雨里回望威严矗立的太极正殿。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阮朝汐站在偏僻边道,远远地瞥见了平卢王此刻的侧脸,心神登时一颤。

    凝视太极殿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怨毒。

    平卢王直勾勾盯了太极殿片刻,正欲走时,似乎察觉了什么,突然往边道处看过来。

    站在松柏道边的荀玄微走出两步,平静地和他对视。

    平卢王阴沉沉地对视了片刻,这回什么也未说,转头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太极门处行去。

    身后的娟娘子赶上两步为他撑伞,被元宸反手一把推搡到地上,冒雨独自离开。

    倒在地上的娟娘子并未急着起身,原地坐着,冲松柏道边站立的两人弯了弯眼睛,这才不急不慢地站起,也不打伞,在雨里浇得湿淋淋地跟上去。

    雨伞隔绝雨帘,撑起了一方小天地,阮朝汐继续沿着松柏道前行。

    “阿般,你看到他刚才回望太极殿的眼神没有?”

    “看到了,不舒服。”

    “之前可记得娟娘夜里传来的消息?平卢王醉后呓语,‘荀氏有美人,是献于宫里,还是献于东宫?’天子年壮而太子长成,冲突逐渐频密,两边难以抉择,选错了,或有杀身之祸。平卢王举棋不定。”

    “记得。”

    “记住他刚才的眼神。”荀玄微在雨中撑伞前行,平静地道,“他选好了。”

    阮朝汐在雨中沿着松柏道前行,过东阁,出云龙门。

    大雨冲刷着皇宫各处,看似宁和的殿室楼阁,处处暗潮汹涌。

    “平卢王此人向来胆大手辣,他对他自己的亲兄长起了怨毒心思,定会倒向东宫。他那边很快就会有动作了。你顶着荀氏女郎的名头,他或许会对你不利。阿般,怕不怕?”

    阮朝汐跟随在他身侧,在细密雨声里穿过太极门。

    “我怕什么?”她同样平静地道,“三兄,我从来都不怕。”

    荀玄微把她直送到万岁门前。

    周围朦胧的灯火里,擡手轻轻抹过她被水气浸染得湿漉漉的眼角。

    “你是从来都不怕。”他叹了声,“我怕。”

    “答应我,阿般。在宫里莫要轻举妄动,有事找宣城王,找曹老太妃,找谁都可以。保全旁人之前,记得首先保全自己。”

    阮朝汐眨了下眼,沾染了水气的眼睛明澈澄净。

    答的还是那句:“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