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叒死了*◎
甄巧迷茫眨眼。在反应过来刚刚听到了什么东西后,她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啊?”
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从小到大没被人如此直接地告过白,此刻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我喜欢你,能和我在一起吗?或者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求你吗?”
越来越诡异了。
事情的发展把甄巧整不会了,这还是那个看起来一心搞科研的理工科直男副教授吗?
不对,这和谋杀莫向晚的动机有什么关系?喜欢我,为什么要跟踪莫向晚?
……
难道这就是地地道道的情杀,他误以为我喜欢莫向晚才动手的?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甄巧突然反应过来了:“所以你才……”
刘宇钊羞涩如大姑娘。
“是。只是我没想到你那么不喜欢公共场合告白,也是我不理智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玫瑰花气球什么的,你肯定觉得怪尴尬的,要是还有路过的学生起哄,你肯定会怪罪我的。
甄巧懵了,和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这人在说什么啊?我们说的是同一种语言吗?
“这就是你杀莫向晚的理由?”
“啊?他死了?”
“不是,他还没死,但你要杀他,他就会死。”
对话彻底升级为了滑稽的鸡同鸭讲。
刘宇钊脸上的困惑,也达到了过去一个月内的顶峰。
“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跟他无冤无仇的。”
甄巧恶狠狠眯起眼睛:“那你跟踪他干什么?”
刘宇钊噎住了,心虚地移开目光。
“原来你知道啊。”
“所以!你的真实意图是什么!”甄巧噌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一副即将拽他衣领的样子。
刘宇钊连连低头赔罪:“他们都说你喜欢他,所以我想看看,究竟要变成什么样才能讨你喜欢。”
“……”
甄巧差点把桌子掀了。
究竟是这个时间线上的刘宇钊没了杀意,还是莫向晚的死本身就不是刘宇钊导致的?
如果莫向晚没死,那就证明什么东西被蝴蝶效应改变了,皆大欢喜;如果他死了,就更加证明刘宇钊和整个事件毫无联系了。
但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这是属于时空穿梭者的直觉。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
各类思绪在大脑里交杂,甄巧又开始头疼了。对面的刘宇钊仍在喋喋不休,吵得她头痛。
于是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了不喜欢他!”
“我知道,你别生气……”刘宇钊战战兢兢。
突然,一个关键信息闪过脑海中,让甄巧立刻反应过来犯了大错。
确实是天大的误会。
前几个时间线里,自己和刘宇钊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会萌生出这种感情?
那这一次呢?
自己先入为主想调查刘宇钊,于是主动表现出了对他的兴趣,之后又主动联系他,给他放了错误的信号,才导致了这次莫名其妙的告白。这不就是渣女终极钓人术吗!
大乌龙。
说不定在上一个时间线,刘宇钊从来没过多关注过莫向晚;都怪自己误打误撞的“渣女钓人术”。
甄巧再度回想,发现根本没想明白过作案手法。
最根本的冲突是,超声机器人近一米高,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带到第十七大道上来?
“所以,能给我一个答复吗?”刘宇钊误解了对面人面色苍白的寒意,“当然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好好考虑一下,过几天再说也是可以的。”
甄巧擡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9:09。
还有二十五分钟。
她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拿起手提包:“对不起,我现在有急事。”
“啊,是我让你不舒服了吗?我下次不会这样,我保证。”
“没有,我真有事。”
刘宇钊仍不死心,焦急的声音仍跟身后。
“巧,巧……有什么我可以帮上的吗?”
甄巧回头瞪了他一眼:“说了我有急事!非常抱歉!”和即将到来的审判相比,她顾不得态度了。
刘宇钊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甄巧失心疯一般冲出咖啡厅,拨通了莫向晚的电话。也不知道是地铁信号不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那人头一次没接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坏了。
甄巧拦住了一辆出租车,4.6km的距离,预估下来还是打车最快。怎么当初就没想到这点,应该选个离世纪中心更近的咖啡厅才对。
她急匆匆坐到后座,对司机师傅道:“去午成区十七大道地铁站旁。”
现在正是周五可怕的晚高峰。
曾自由飞驰的出租车,只能蜗牛般在沥青马路上爬行;这便是莫向晚为什么明明有车,却经常坐地铁的原因。
车上,甄巧给莫向晚发送了一条微信:【不要从十七大道走】
在此期间,她不停安慰着自己,或许只是刚才信号不好,莫向晚一定能及时看到这条微信的。
甄巧焦急如焚,十五分钟过去了,却还有一千米。
“师傅,我在这儿下车。”
“不行啊,车开不过去,在马路中心下车是违法的。”
“师傅,求您了。”
“求我没用啊,姑娘,我出来干活也不容易,你体谅一下吧,要是交罚款够我两天工资了,我老婆在家带孩子也不容易……”司机师傅也一瞬间切换成了叨叨模式。
深深的无力感。
甄巧重重靠到了椅背上,全身都在颤抖,眼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数字一点点后移。
她想起了地铁站前晕倒的老人。
作为不曾经过的无关人员,她本可以不打的;但最终,她还是花时间拨打了120。
众人围观议论,却无人行动帮助。即便在另一个永远看不到的时间线上,素不相识的老人也应该得到帮助。
突然,车内响起了熟悉的铃声,那曲轻松的《一步之遥》,将她从即将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是莫向晚,莫向晚回电话了!
甄巧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快接通:“别去第十七大道!”
“怎么了?”还好,是活生生的、镇静轻松的、属于莫向晚的声音。
“那里有危险。”
“什么危险?我已经到了,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什么!你现在就在……”
嘭!
手机磕地的声音,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对于已经反复经历过三遍的人来说,这诡异的寂静意思很明显了——还是走向了不可避免的死亡。
“莫向晚?莫向晚!”甄巧疯了,冲听筒绝望地大喊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无论怎么喊都得不到回应。
时钟默默走到了19:36。
“姑娘你没事吧?冷静点!”驾驶座上的司机师傅吓坏了。
甄巧手中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绝望与疯狂来得快,消退得也莫名其妙。某一刹那,在看到道路两旁盛放的桂花树时,冷静拯救了她。
“没事。”甄巧将脸埋入双手之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出租车终于熬过了车流。
她甚至忘了自己晕车,不顾恶心到极点的胃,下车就往十七大道狂奔。
向前奔跑,向已知的绝望奔跑。
相隔十几米,她就看到了倒地的莫向晚的尸体,以及那个报警的路人。
现在,只能再等警察过来了。
甄巧记得警戒线和警车的样子,也记得那右脸有一道疤的警官。它们的出现将会成为下一个锚点,成为这一切都不是梦、是发生过的现实的证据。
等待时,她环顾四周,尝试将此时此刻身边的一切印入记忆。
帽衫男理所当然的不见了,这条步行街人流量出奇的小,文墨书店亮着灯,里面却看不到一个店员。
如果还有下一次,那就要尽可能收集更多的线索,说不定未来那天就能想起它们的联系。
如果还有下一次……
甄巧擡起头。
她理解了人类仰望星空的原因,天上也有另一个世界。
道路两端都有监控,那亮起的红点好似吸血鬼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毛。
万里高空里有飞机飞过,留下一道云朵状的喷气。
在更加近在咫尺的天空里,零星飞翔着几架无人机。临近博览,S市近期全面禁止了私人无人机的飞行,这些可能是官方媒体或者军用的。
终于,警车过来了。
甄巧配合右脸有疤的警官,完成了第二次笔录,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一点也不令人怀念。
这一次,她在警方的监控里看到,帽衫男不曾出现过了。
莫向晚打着电话,走着走着,像突发了心脏病一般倒到了地上,手机也掉到了地上,整个过程周遭就他孤身一人。
就是那个时候。
这也和甄巧预想的一模一样。
所以那高大的帽衫男子真的是刘宇钊,因为被拖了时间或改变了注意,才没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第十七大道吗?
地铁上,甄巧拨通了刘宇钊的电话。她故作轻松地寒暄了几句,就好像这整出闹剧都不曾发生过。
电话那头,背景一片嘈杂。
仔细留意片刻,在听到手风琴的演奏声音后,甄巧明白,在世纪中心旁边的购物广场上,那里有一个常驻的盲人演奏家。
“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刘宇钊如释重负。
“没有,就是当时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吓坏了。”
“现在解决了吗?”刘宇钊关切地问。
甄巧顿了顿,说:“解决了。”
“那就好。”
监控留下的悬念越来越深,让甄巧不由自主地问出了那个问题。她本不该窥探别人的隐私,却别无选择。
“所以你今天去世纪中心,是去干什么呀?”
不过还好,刘宇钊爽快地回答了。
“我奶奶九十大寿,在京家缘。”
原来是这样。
“九十大寿?恭喜她老人家。”
“嘿嘿,她有福嘛。”
甄巧暗暗梳理了一遍时间线。
今天是晚高峰,世纪中心很可能没有停车位了;而离得最近的停车场,要穿过十七大道到金鼎大厦旁边。
S市寸土寸金,停车费很贵,他脚步匆忙些是为了省点停车费,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是只有凶手才会飞快离开,也有可能是急急国王。
那个帽衫男是刘宇钊没错,但这件谋杀案和他没有关系。
碰巧了,仅此而已。
真巧。
甄巧甚至怀疑起来,自己的姓名是否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占卜。
“所以……巧,咱们有可能吗?”刘宇钊仍然不死心。
甄巧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能柔和回应:“我再考虑考虑。”
“好,不急。”
“路上注意安全。”挂电话前,她囫囵吞下悲伤,将剩余的温柔倒了出来。
看着地铁车窗上的倒影,甄巧笑得很凄凉。她想到了咖啡厅的热巧克力,以及白雾中刘宇钊黝黑的脸。
她知道无论回答什么,都不会迎来它兑现的那一天。
反正莫吉托下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不知何时,她已将全部希望寄托到了下一次时空穿梭;此时此刻的现实不再重要,取而代之的分量压在了虚无的现实上。
如果再回到过去,自己一定不会再和他说话了,那这条时间线上所发生过的一切,也都将不复存在吧。
就算记得又怎样?
记忆不是存在的物质,记忆是虚到不能再虚的东西。
22:34,来自LeTemps酒吧的电话准时打来了。
果然是根据报警时间决定的,这一次也是路人报警,所以收到电话的时间和第一次一样。
飞驰的地铁上信号不太好,但甄巧知道对面要说什么,所以一切都不影响。
“半小时后到你那里,我来取莫吉托。”她颇为轻车熟路。
电话那头晒干了沉默。
地铁停到了下一站,手机信号难得恢复了片刻,让甄巧能更加清楚地听到女调酒师冰冷又礼貌的声音。
“您很熟练。”意味不明的评价。
我很熟练?这是什么意思?
甄巧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对面人还没说什么,自己就提前把所有回答说出来了。
她干巴巴笑一声,解释道:“给我留莫吉托的人跟我打过招呼了。”
嘟,嘟,嘟。
地铁车门又合上了,听筒内再次传来雪花一样的杂音。
沉默更加诡异。
过了许久,女调酒师才开了口:“那么,我在这里等您。”她好像想反驳什么,却及时克制住了自己。
不是前几次冷冰冰的礼貌,而是坚硬的警惕,令甄巧不寒而栗。
挂掉电话后,心脏掉进了冰窟。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在为那女调酒师的态度而恼火吗?可我明明很讨厌她才对。
闭上眼睛,那张不可一世的臭脸在眼前晃啊晃,红色与蓝色的灯光交相映在她的脸颊。她调酒的手法很像操纵实验器材,不至于不情愿,但全然没有热爱的灵魂。
突然,脑海里的女调酒师笑了,笑得温婉,笑得一点也不像她。
奇怪,我从没见过她笑。
那情感缺失的自大狂怎么可能笑呢。
再睁眼,坐过站了。
**
LeTemps酒吧照常是大学城边最后的热闹,是华大的学生社团聚会的不二选择。
甄巧挤过摇晃灯光下的人群,还好没碰到认识的学生。只是她总也能清晰地记起,这个穿红色格子衫的男生与那个穿黄色百褶裙的女生,已经遇到过四次了。
无论其它的事情如何改变,他们依旧像游戏NPC一样,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特定的地点。
一个名叫现实的游戏。
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吗?下午那通电话里,莫向晚曾说过的话在心头萦绕,总也无法消退。
或许是一样的。
或许只有将它当做不一样的,才有继续生活继续战斗的信心。
“我是甄巧,我来取莫吉托。”
这一次因为坐过站,甄巧又来晚了,吧台前的女调酒师已经开始调上一位客人的马丁尼了。
“请稍等。”女调酒师的语气有些怪异。
甄巧恰巧与她对视了一瞬,发现她整个人都神情都写着古怪,大概是因为那通电话。
等待总是艰难的。
过了许久,女调酒师才拿出朗姆酒和苏打水,开始调制下一位顾客的莫吉托。
甄巧盯着她:“请问你叫什么?”
“Yim。”女调酒师随手一指她的胸牌。
甄巧早就知道她在酒吧的化名,但总也没想明白这个名字的出处。
真奇怪的英文名。
直到她想起曾瞥见同事的港澳通行证,想起在哪里见到过这三个连贯的字母——“Yim”是一个姓氏的英译。
不会是……
甄巧皱眉:“我是说你的真名,真名叫什么?”
“与您无关。”女调酒师冷笑一声,将调好的酒倒入玻璃杯。
甄巧被这玩世不恭的态度惹恼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讨厌一个人过。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甄巧率先移开眼睛,她可不想在这种情绪里和一个该死的陌生人猫狗大战。
女调酒师将调好的莫吉托推来,赌气一般,只用两根手指。
甄巧懒得和她一般见识,擡起酒杯,仰头,将第四杯莫吉托一饮而尽。
酸甜的酒精入口,周遭的世界即将陷入一片混沌。
“我会知道你叫什么的。”听起来像威胁,但甄巧实际上并没有威胁的意思。她的意思仅仅是,等我回到过去,我有足够的时间调查你。
女调酒师改变了主意。
她捏着伏特加瓶子的手停在空中,眼神变得迷茫:“其实我也不明白。如果因此想起了什么,请及时告诉我。”
甄巧艰难地控制上下打架的眼皮,洪水般的醉意抓住她的大脑皮层,拼命摩擦。
她知道,要尽可能多清醒一点时间。
她怕听不到答案。
“我叫严笑。”
终于。
甄巧再度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是她,是她,就是她。
没错,“一个神秘人”就是她。
又-双-叒-叕……感觉快要不认识“又”字了哈哈哈哈(对不起莫向晚,虽然你死了,但真的好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