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看小说的描述能让你兴奋吗？”◎
听到这个问题,莫向晚果然整个人都僵了，那双埋在眼窝深邃阴影中的眼睛跟泡在冰水里一般。
他暂时没有回答，只是嘴唇动了动。
甄巧最喜欢看他这个表情,表示非常满意。那就继续调戏吧！
“你是文字系的，还是图像系的？看小说内的描述能让你兴奋吗？”
这件事确实令她好奇了很久。食色性也,谁能忍住不八卦这方面的事呢？
莫向晚一脸复杂地瞥了她一眼。
“现在的正规出版物都没有亲热情节。”
“浏览黄色网站当心被警察叔叔找上门。”甄巧的嘴角越发上扬。
难以察觉地,莫向晚的耳根泛红了。
甄巧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身边的假人终于成了活人。
莫向晚皱起眉头,盯住身边人看了一会儿。
“那些都艺术加工过度了，和真实大相径庭,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而且，欲望要以爱为基础,看一副完全不认识的身体，很难让我感到兴奋。”
语气比平时多了那么一丝波澜。
甄巧一惊,完全没想象出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闷骚，绝对是闷骚。
她精准捕捉到了盲点。
“什么？你跟哪个姑娘睡过？”
“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你要是敢嫖|娼,明天就举报。”
“……”
“也不对,想跟你睡的姑娘排大队,你用不着花钱。”
“……”
甄巧承认,她刚才说话一直有点带刺，却真控制不住。脑海中有什么朦胧的回忆复活了，她又感觉想起了什么，却又不能完全想起来。
“跳过这个话题。”头一次,莫向晚主动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什么反应？
甄巧感觉更不对了。虽然他们就是朋友,虽然不该这么小心眼,可她就是要追问。
“你不会真的……”那两个相对粗俗的字眼,甄巧作为一个没怎么谈过恋爱的大闺女,也说不出口，只能换种表达，“谈过女朋友吧？”
莫向晚睫毛细微颤动，眼窝因太阳的高照而显得更深了。他的表情耐人寻味到了极点。
“你猜。”
“和谁？”甄巧的声音都不像自己的。
“你认识的人。”莫向晚眯起眼睛笑。
我认识的人？
甄巧心里一下子浮现出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轮廓同时模糊而清晰，同时冰冷而炽热。
不是姜雪柠，也不是曾明确向莫向晚表达出爱意的任何迷妹。
她很清楚，他看向她们时的目光没有任何超出同事的情谊。
而是她曾见过好几面，却终也百思不得其解的人。
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冷漠脸，说话和行事风格都出奇得像莫向晚；莫向晚好像很在乎她，也不管她在不在乎他。
甄巧不想再问什么了。
她甚至还开始后悔，刚才曾问过莫向晚那个问题。
“怎么了？”莫向晚问。
“没事。”
莫向晚擡起手，轻轻弹了下她的太阳穴：“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什么？
开玩笑的？差点忘了，这家伙最喜欢一本正经地讲笑话！
甄巧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握住他还未完全放下的手腕，开始用擒拿的方式反拧。
“疼。”莫向晚很委屈。
不管疼不疼，他始终都没反抗过。
甄巧捏着他的胳膊，就好像在蹂/躏一条初生的小狗，当然，她也没认真使劲。
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股热流从指尖传来，直涌入心里。
他的皮肤触感真好，在盛夏里凉凉的，相对于一个男生来说又很细腻。
好想再摸摸，甚至还想摸摸他衬衫下的身体。
……
甄巧脸烫手山芋般，抛开他的胳膊。
她看了一眼时间：“我要去上课了。”
“我也该回去批论文了。”
湖面波光粼粼，被太阳晒得闪闪发亮，每一纹涟漪都美得炫目。
甄巧转身看到这样的景色时，又想到了他的皮肤。
“如果举报过程需要帮忙，随时叫我。”莫向晚望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眼神悠远，“我也想为她们做些什么。”
甄巧放慢了脚步：“放心吧，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她的声音很自信。
她知道未来，她有资格自信。
当然，莫向晚是不知道这些的。
他点点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融进另一边的赤日炎炎中。
**
接到邵婧媛的举报信后，学校立刻成立了调查专案组。
与此同时，过去曾遭受过包海封侵害的女神们也勇敢地站了出来，纷纷向华大的信息公开网递交材料。
她们有实名举报的，也有匿名举报的；但无论实名还是匿名，在甄巧心里都同样勇敢。
甄巧也手写了一封信，并实名签字画押。
信中，她转述了那日在包海封办公室前的所见所闻，回忆了当年上学时期的种种蛛丝马迹，提出了严惩老禽兽的期望，并愿意为女学生们担保。
或许因为可怜的记忆力，也或许是有一部分记忆在穿越过程中弄丢了，甄巧一开始只想起来了极个别学生。
但在学校公示之后，这件事情发酵到热搜上，更多女学生们也站了出来，抛出了一篇篇小作文。
这下，包海封在有家室的情况下，还利用公职权利猥亵女学生的事实，正式板上钉钉了。
学院对此高度重视，隔天便着手安排为邵婧媛转导师；而如预想也如上个时间线发展的那般，郝慧云自告奋勇接管了她。
这一次，学校正式开除包海封的那一天，S市飘起厚厚的雾霾，看那里都看不真切，和上个时间线的万里晴空截然相反。
这么看来，改变过去好像也没代价，只要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那些科幻小说说到底，也只是道德教育类作品罢了。
甄巧看到公示结果，长舒一口气，躺到了办公室的椅子上。她抿一口咖啡，醇香满口。
现在是周三下午，学生们社团活动的时间，老师们也没有课，是完美的下午茶时间。
“我就一直觉得，包海封有问题！”桌子对面的胡老师透过金边眼镜看着手机，连连摇头。
标准马后炮。
如果您真觉得有问题，那一直以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看着他胡作非为？
甄巧冲她笑笑：“这下咱学院要招新老师了。”
听到这话，胡老师来了兴致，嘟起嘴道：“哎呀，什么时候能招个帅小伙子啊，秃头大叔都要看腻了。”
多次相亲无果的她，只能重新寄希望于工作环境。
甄巧无奈：“这有点儿困难，华大招人标准太高，又要本硕博QS前50，又要求主持过市级以上项目，能满足这些条件的怎么也要快四十岁了。”
“四十岁……要是长得帅我也可以。”胡老师嘿嘿笑了两声，一双长眼已然沉浸在幻想之中，“我今年也要三十二了，不打紧。”
“单身也挺潇洒，要是没找到合适的人，养养猫猫狗狗也挺好。”
胡老师伸个懒腰，感叹道：“话是这么说，可谁不想有个伴儿呢。”
我就没伴儿，不也过得挺好？
甄巧本想说出这么一句，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她想到了莫向晚。虽说他们不是那种关系，但青梅竹马了近二十年的他们，怎么也算个“伴儿”。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响了。
“请进。”办公室里的两人异口同声。
甄巧回头，只见姚岚探出了脑袋。那个小个子甜妹助教嘻嘻一笑，踱进了办公室。
“甄老师，胡老师，下午好呀！”
“呦，姚老师又给我们送下午茶来啦？”胡老师眼尖，率先发现了她手里的小纸袋。
姚岚酷爱做甜点，隔三差五就来给她们送好吃的，尤其喜欢给甄巧送。
甄巧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自己每次品尝甜点之后都会天花乱坠地吹一通彩虹屁。
于是乎，周三，周五都是她们的甜点日。
姚岚拿出两个分装好的塑料袋，给两位老师一人一个。
“最近刚买了日本进口的宇治抹茶粉，特别特别香，我今早试着烤了些抹茶泡芙，还不错，你们发表一下意见。”
抹茶泡芙。
再听到这个名词，甄巧倒没觉得凄凉，只觉奇妙又怀念。
她属实没想到，在上一个时间线怎么都吃不到的抹茶泡芙，竟在这里吃到了。
就好似到异乡旅行。
她在时间的异乡旅行着，无意间停下脚步，就吃到了当地的特色菜——姚岚的抹茶泡芙。
甄巧尝了一口。
永远可以相信姚岚烤甜点的手艺，堪比莫向晚下厨。甜度适中，外皮松软香甜，而抹茶注心都带点沁人心脾的苦味。
“怎么样？”姚岚亮晶晶的眼睛充满期待。
“好吃！”甄巧边擦嘴边竖大拇指。
“巧姐喜欢就行！”姚岚开心得小跳起来，“胡老师觉得呢？”
“好吃了，可惜我不能多吃，”胡老师拍拍手上的渣，叹了口气，“家族遗传糖尿病史，哎。”
略有些扫兴。
姚岚垂下眼睛，勉强笑笑：“这么一说，我也该控糖啦，不然对皮肤不好。”
甄巧忙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只要不过量，适当吃点挺好的。”
姚岚点点头，从背后环住甄巧的肩膀。
“巧姐身材和皮肤都好好呀，肯定不用控糖，羡慕。”说罢，抱得更紧了些。
脖子上触到了她的呼吸，甄巧有点起鸡皮疙瘩。
可对方毕竟是可爱的姚老师，樱花味香水也很好闻，她就静静地任其抱着。
“我运动比较多。而且我对甜食倒没那么狂热，我主要喜欢吃辣的。”
“哦……”姚岚的语气略有失望。
甄巧立刻补充：“你做的我喜欢吃！你做的是真好吃，比味多美啊好利来啊强几百倍。外面做的我不爱吃，你做的我爱。”
“嘿嘿，那我以后多做给你吃。”姚岚又高兴了。
胡老师望着天花板，感叹：“我奶奶也超爱吃甜食，可惜她老人家有糖尿病，不能贪嘴。”
“那只能吃木糖醇点心？”姚岚很好奇。
“木糖醇也要少吃，赤藓糖醇她吃了胃难受，”胡老师盯着剩的那个泡芙，若有所思，“要是有完全不含糖的甜食就好了。”
生活中处处都是问题。
如果能帮到她们就好了，哪怕只有一点点。
曾经的甄巧是这么想的，现在的她也是这么想的。
岁月曾磨平了不少棱角，唯有着从踏入工业设计系便伴有的渴望，永远也没消散过。
所以她曾做过分药器、送餐车、电竞手机支架，现在则负责着智慧急救箱项目。
对于这个孤独的时空穿梭者来说，她已经做过一遍急救箱了；或许这一次，可以再做些不一样的。
甄巧灵光一现。
“去年进博会不是展示了个‘电子减盐勺’吗？我在想，说不定能来个‘电子减糖勺’？”
既然有了双倍的时间，何不为作出双倍的贡献？
人总要有点热情，也总要相信点什么。
一旦有了热情，一旦有了信仰，尽管要看同一天的日落，太阳落山时的壮美也充满了不同的回忆。
“‘电子减盐勺’？”
显然，这个名词对另两位老师是陌生的。
胡老师向来摆烂，不怎么关心前沿科技；而姚岚是隔壁建筑系的，当然不知道这些小物件的新发明。
甄巧微微一笑，向她们解释。
“就是个需要通电，可以发出电刺激的勺子。你把勺子送进嘴里，它会向舌头导出电流刺激，让舌头对咸味的感知达到2至3倍，这样菜里不用怎么放盐，尝起来也会很有味。”
每当提起设计构想，甄巧便觉得自己站在一个大舞台上，迎着聚光灯闪闪发亮。
姚岚不明觉厉：“听起来很有用啊！”
“只要我改进一下电刺激信号，说不定能放大甜味。对了，还说不定，能直接凭空产生甜味！”
胡老师饶有兴趣：“这个想法有意思。”
甄巧思考得很认真：“说到底，所有味觉都只是神经电信号的传导，由大脑中枢综合分析后的反馈而已。”
姚岚看她的侧脸看入了迷，一脸崇拜：“你要能发明出来，那就真的造福人类了。”
“这都只是设想而已，真想做出来，鬼知道要猴年马月了。”甄巧苦笑一下。
“只要是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姚岚笑眯眯握住她的手，晃晃，“当年封校，那么紧急，你一个星期就把送餐飞行器做出来了，还有模有样的。”
“因为那个简单，又有基础。”甄巧好汉不提当年勇，羞涩地笑笑。
“这个也一定可以的。”
甄巧没想好说什么时，一旁的胡老师突然喊了一句。
“学术委员会公示了，左晴芳又没评上副教授！”
话题焦点瞬间转移。
姚岚立刻小跑过去，凑到屏幕前看：“哎？那咱设计学院谁评上了啊？”
“太狠了，只有工设才评上一个。”胡老师啧啧嘴。
“尹老师？”姚岚连连感叹，“他那么牛才评上，看来这几年真是卷死人了。”
是啊，卷死人了。
但即便卷成这样，一路开挂的人依旧顺风顺水，甄巧想到了某人，心里酸溜溜的。
突然，姚岚兴奋得手舞足蹈。
“哇，外院的莫老师也评上教授了哎！”
甄巧毫不意外。
她早就知道，六月份的这场晋升，莫向晚以压倒性的优势破格升为了教授。毕竟，就连教授能发《Nature》的都没几个。
“莫老师？”胡老师眯起眼睛，又扫了一下屏幕，看到某个名字后恍然大悟，“莫向晚？那个年轻的帅哥嘛不是，百年难遇的语言学天才！”
“对啊对啊！而且还是……”
“还是？”胡老师瞪大眼睛。
姚岚坏笑着瞥了甄巧一眼，一字一顿。
“还是咱的亲友团。”
“……”甄巧在八卦的目光前，举手投降了。
作者有话说：
写之前我以为我的理想是莫神，现在才反应过来，我的理想是巧儿：永葆热情，永远能站起来，倔强却又温柔的姑娘啊~~
如果能穿进这本文，我一定会在华安大学找到甄老师，拦住她，对她说：这个世界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