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恭喜啊，弹琴的教授同志◎
胡老师张大嘴,下巴差点脱臼：“亲友团？有情况啊？”
“请让甄老师自己介绍。”姚岚哼了两声，扬起下巴。
甄巧微笑，无所畏惧：“我的小学同学,外加一年的初中同学。”
“哦。”答案过于无趣，胡老师显然很失望。
姚岚总能完美抓住重点：“一年的初中同学？他转学啦？”
“对,被华大少年班录走了,三年后直接保送的华大。”
另外两人连连摇头感叹：“神人呐……”
除此之外，别无评论；她们的目光不再花痴,而转变为一种看神像的崇拜。
神人吗？
从记忆力来讲，过目不忘又有语言天赋确实是神人。不过,甄巧又想到了当年给他讲数学题，拽他跑步的情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姚岚问：“笑什么？”
“没什么。”甄巧什么也没解释,决定让她们距离产生美。
话说回来，他今天晋升到教授,应该庆祝一下。
甄巧回忆上个时间线发生的事情,心想单纯吃个饭过于普通了,好像没什么诚意。
这时,姚岚又开始问问题了。
“所以他是混血吧？”
“他妈妈是德国人，一个挺漂亮的音乐剧演员，前几年来中国巡演过，还上过热搜。”
“哎呀,不会是……玛琳娜吧！”姚岚常去城里看剧过小资生活,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是。”
胡老师上班时间摸鱼就在刷微博,当然也清楚这个名字。
她一下子办公椅上弹起来,在百度上搜出“玛琳娜”的照片,开始品头论足。
“出生在这种家庭，肯定音乐素养好，他那嗓音唱起歌来，肯定让人身体都酥了。”胡老师欣赏得如痴如醉。
甄巧汗颜。
你们想多了，他唱歌五音不全到令人发指，钢琴倒弹得不错。
“高高瘦瘦的，一脸正气，让人安全感爆棚。”姚岚嘻嘻一笑。
甄巧汗上加汗。
你们想多了，他被流氓调戏，还要我去保护他。
“太浪费了巧姐，身边有这么个完美男神，你竟然还单身！”姚岚委屈地大喊。
“暴殄天物。”胡老师也不可置信地摇头。
“太熟了，就没什么感觉了。”甄巧无奈笑笑。
“那也是暴殄天物。”
“唉，谁说要四十岁了，莫向晚不是连三十都不到！”胡老师双手合十，“羡慕外院的老师，上天保佑，也赐咱设计学院一个帅气的混血教授吧！”
甄巧想了想，莫向晚的人生轨迹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短期是不大可能出现第二个了。
“那是个例，胡老师，你还是死心吧。”
姚岚拍拍胡老师的肩膀：“要不怎么大家叫他‘莫神’呢。因为稀少，所以才是‘神’嘛。”
颇有说服力。
胡老师嘟囔两声，便不再抱怨了。
莫神……
甄巧在心里玩味了一下这两个字，回到座位上。学生时代不少有人这么叫过他，都快把他叫出PTSD了。
“那我走了，一会儿还有调研会。”
另两位老师冲她摆了摆手，目送那娇小的身影消失。下午茶短暂的欢乐逝去，留下两个留有抹茶香味的纸袋。
甄巧活动活动肩膀，打开微信，给新晋教授发了条消息：
【巧：恭喜啊教授同志】
不到一分钟，莫向晚就回复了。
【mxw：我马上去图书馆，有点事，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北2门见，我请你吃饭。】
果然又去图书馆了，27岁能评上教授的真不是一般人，她想。
甄巧打开Maya，打算继续检查同学们的课程作业。屏幕上的果盘建模，生涩粗糙却满是创意与心意。
她想起了什么，立刻为晚上订了一个8寸冰激凌蛋糕，当然是巧克力味的，上面还撒了奥利奥碎和果仁巴旦木。
她自己可能只会吃几口，但她相信，莫向晚两天就能吃完。
窗外，雾霾渐渐散去，太阳从云层间露出笑脸。
甄巧顺手拿起最后一颗抹茶泡芙，然而碰到嘴唇的那一刻，却停下了手。
她想起了手工曲奇，想起了一条条榛仁巧克力，想起了蛋黄酥，心里没有腻，只有甜。
奇异的冲动又从心底隐隐燃起。
甄巧晃晃手腕上无形的绳索，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决心这次也要打破些什么。
她要去图书馆看看。
**
甄巧散着步哼着歌，走向校区北侧的主图书馆。
虽然莫向晚没说过，但甄巧很确定，他去的一定是主图书馆。
这也算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太阳即将西下，没了阴霾的遮盖，大片赤粉色的火烧云美得夺目。
刚到图书馆门口，甄巧就听到了钢琴声。
久违的钢琴声。
她知道图书馆一楼大厅摆着一架钢琴，但因为大多数人的社交恐惧症，很少有人去弹。
音符在空气中飘荡。
甄巧还没走进图书馆，就听出来这首曲子是舒曼的《梦幻曲》，安静温柔，似童年做过的最悠长的梦境。
而且，弹琴的手法很熟悉。
绝对是莫向晚。
她说不上来莫向晚弹琴和别人弹琴有什么不同，但她确实能一耳朵就分辨出，这是他弹的。
他家里不是有一架钢琴，而且还是三角钢琴，怎么突然在图书馆练起琴来了？
甄巧跑进图书馆，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日光透过四面的玻璃落地窗，四周柔和的光聚在弹钢琴的莫向晚身上。
他微微闭着眼睛，手指在琴键上软糯地移动，最温柔的琴音便相应回响了起来。
甄巧一动也不动了。
夕阳下的演奏者是最美的雕像。
除了钢琴别无其它声音，甚至连走进来借书的同学们都不禁停下脚步，静静欣赏。
一曲《梦幻曲》结束。
莫向晚擡起头，询问式地向一个方向看去，等了片刻后无奈地笑笑，手重新放到琴键上。
甄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另一侧站着一群熟悉的面孔，都是外国语学院的老师们。
这是在干什么？团建吗？
莫向晚深吸一口气，开始下一曲。
是德彪西的《月光》。
瞬间的，玻璃窗外投入的斜阳变成了波光粼粼的月光。
甄巧这才反应过来，莫向晚弹出的琴音究竟和别人有何不同。
他的指法温柔得过分。
音与音之间丝毫不粘连，可衔接得却似水面上点过的蜻蜓，任何人听了，都很难想象，这乐声竟出自于男性之手。
字如其人。
琴声也像他这个人一样。
甄巧闭上眼睛，脑海内闪出过往无数次，在远远的地方看他弹钢琴的回忆。
……
不对，好像有过去的过往，也有未来的过往。
就好像已经看他弹了一辈子的钢琴。
再睁眼时，甄巧有些迷茫。
这一曲弹完，莫向晚终于从钢琴边站了起来，向一直在旁边的同事们微微鞠了一躬。
图书馆大厅这才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几个行政老师迎向他，边笑着夸。
“莫老师简直可以走专业了。”
“太好听了，一场音乐会可比奶茶有滋味多了。”
“下次评上院士，可得给我们弹十首！”
钢琴的另一侧，远远的书架前，不少学生认出了他，窃窃私语的同时，拿出手机拍照。
“莫老师，我们爱你！”终于，有社交牛逼症的妹妹们喊了一句。
莫向晚冲她们淡淡微笑了一下，继续和外院的同事们聊了两句。
甄巧在原地犹豫。
一会儿，莫向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擡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了等候多时的甄巧。
他直接和身边的同事告辞，向甄巧这边走来。
“怎么来图书馆了？”莫向晚问。
学生们来来往往，脚步虽然没停，但眼神都会向他们这边飘一下。经过刚才的钢琴演奏，这下更没人不知道此人何人了。
甄巧心里一慌，瞎话张口就来：“我来借书。”
“那你去借吧，我可以多等你会儿。”莫向晚丝毫没有怀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甄巧并没挪脚步，问：“你怎么在这儿弹起琴来了？”
“不是刚评上职称了么，我们院的同事们全都知道了。我说我请他们吃炒酸奶，他们不同意，非要让我来弹琴。”
“……”
甄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喂，现在的人这么注重精神了吗，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炒酸奶啊！
“刚好现在是晚饭时间，没什么人自习，不然我就在打扰别人了。”莫向晚无奈地笑笑。
“就冲你弹的这些，很难叫打扰，充其量叫催眠。”
“那就好。”莫向晚勾起嘴角，看上去把刚才这句话当成了夸赞。
甄巧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不想移开目光。
许多人走出图书馆，许多人又走进图书馆。他们说说笑笑，喧闹与这边无关。
莫向晚也没有说话，任她看。
落地窗透过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他墨蓝色的眼睛闪出了琥珀色的光。
“我去拿书，拿完咱们就去吃饭。”甄巧回避起逐渐暧昧的视线，“教授同志请客。”
莫向晚点点头。
甄巧飞一般逃到图书馆二楼，扫视一周，抄起一本《树上的男爵》。正好经常在网上刷到这本书的推荐，她还挺想看看的。
在自助借书机上消了磁，她抱着那本书下楼，只见莫向晚正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盯着墙上的学生社团摄影展发呆。
“走吧！”甄巧小跑过去，拍了下他的背。
莫向晚转身，看看她手上的书，颇感兴趣：“卡尔维诺？”
“嗯？”
“作家的名字。”
甄巧擡起书，看看书脊，确实是这个叫“卡尔维诺”的意大利作家。
“你看过？”她问。
“扫过几眼，很另类的浪漫主义，文学不是我的菜。”
“文学还不是你的菜？柒月酒的小说不是你看的？”
“那是研究材料。”
死鸭子嘴硬，甄巧懒得理他。
这是他们第无数次并肩走在华大校园里，从学生时代一直到现在，数也数不清。
每当这个时候，岁月就变得格外悠长，轻风也变得格外醉人，宇宙的美好仿佛都集中在这一点。
甄巧望着天空，思绪乱飘：“下次给我弹首《一步之遥》吧。”
“那首曲子最好还是和小提琴合奏。”莫向晚摇摇头，“单只有钢琴的话，是表现不出它的。”
也是这个理。
甄巧说：“可惜我不会拉小提琴。”
她低下头，看到地上飘着个破塑料袋，随手捡起，扔进最近垃圾桶里。
莫向晚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
“会有拉小提琴的人的，而且拉得很好很好，就像福尔摩斯一样。”
“谁？”
“不管是谁，反正会有的。”这一次，也是百分百确定的莫向晚。
会有吗？
莫名其妙的，大脑又开始隐隐作痛，甄巧脑海内隐隐浮现出莫向晚弹琴，另一人拉小提琴的场景。
不仅不违和，还很让人触动；配上一杯红酒，那将是最好的音乐盛宴。
说到红酒……
甄巧突然问：“说真的，今天不把你那瓶酒拿上？”
莫向晚刚上大学时，他爸爸莫青天送给了他一瓶近百年的路易拉菲，据说价值几千美元。
等你取得了人生中最重大的成就时，就打开这瓶红酒庆祝一下吧，莫青天是这么和莫向晚说的。
据说，那瓶红酒是莫青天父亲，也就是莫向晚爷爷传下来的。
而莫青天收到那瓶时，得到的赠言是一模一样的：等你取得了人生中最重大的成就时，就打开这瓶红酒庆祝一下吧。
上一个时间线里，甄巧曾这么怂恿过他，然而莫向晚说什么都不拿出那瓶红酒，说是没到时候。
莫向晚很坚决：“还不到时候。”果然，和上一个时间线一模一样。
“27岁当教授，还有谁？你爸27岁的时候，博士都没毕业吧？”无论听到多少次，甄巧还是同样不解。
“评上教授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了。”
又来了。
能不能不要对自己要求这么高！这都不能开红酒，难道要30岁当院士再开吗？怎么可能！
“你这是27岁评上正教授。”甄巧纠正道。
莫向晚微笑摇头：“如果多年以后再回过头来看，往后能取得的成就多得多。”
又是这套说辞。
和上一条时间线一模样。
但甄巧就是不死心，她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打开那瓶红酒才是正确的行为，才是符合这个世界的发展。
“说起来，这传统是欧美人那边传下来的，不少人一辈子都打开不了这瓶‘珍贵’的酒。”莫向晚眼神悠远，嘴上不停自嘲，“然后这些红酒的年头就越来越老，越来越值钱。”
甄巧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啊？你这都快成苏格拉底学生挑麦穗了，当心拖着拖着，你也一辈子都开不开，就后悔去吧。”
“别着急，人的一辈子还长着呢。”莫向晚却丝毫不为所动。
莫名听出了慈爱的感觉。
明明是个比自己小两个月的弟弟，却总爱装腔作势，这合理吗？
甄巧浑身起鸡皮疙瘩：“那我可不管你了。”
“会有更伟大的事的。”
甄巧没理他。
莫向晚沉默片刻，好似自顾自说了一句话。
“而且……万一你做出了什么，还要给你留着呢。”
作者有话说：
吾日省吾身：如果我今天这么活，到我去世之前，我能开开这瓶红酒吗？
（看看是谁破防了
——
虽然作者君写百合出身，但是，这篇文的女孩子们都是美好的闺蜜情啊啊啊！番外if线或许可以来个轻百合，有时候爱情与出生入死的友情确实难以区分（Orz）
想看正经硬百合的读者，欢迎移步作者君专栏，推荐度：《疯蛇的陷阱》＞《萨列里与莫扎特》＞《上司的恋爱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