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元时间线·回忆（3）◎
按下按钮后,严笑慢慢垂下了手。她尽力控制着眨眼频率，等待世界一瞬间的变化。
对于时空旅行者来说，变化是由自身行为累积,量变引起的质变；是漫长的折磨，一眼望不到头的孤独。
对于时空见证者来说,一切变化都发生于弹指之间。
那极限的千分之一秒内,严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祈祷好友一切顺利。
她希望新增添的记忆中,伤痛不复存在。
然而，一切都毫无变化。
严笑以为世界出错了,或者精神恍惚了，又静静等待了一阵子。
确实没有变化。
甄巧躺在原位,头上插满了电极，莫向晚也没有回来。甚至小派趴在地上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严笑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发觉这并不是梦境，就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床上的甄巧睁开了眼睛。从她的神情来看,时空传送确实完成了。
怎么回事？
她们对视时,心里不约而同发出了同一个疑问,像第一次发送邮件那样。
严笑很迫切。
“所以你……”
“我忘记了。”
“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他死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严笑万分困惑：“什么意思？”
甄巧说：“我回到了26岁,也变成了26岁。”
“是新的记忆没传回去吗？”严笑懊恼地看了机器一眼，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时空传送大概率成功不了。”
“不是,在过去的这十年里,我知道我忘了点什么,可怎么都想不起来。”甄巧脸融入阴影之中,“我能想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比如你冲我说的那几句话，但我想不起来是谁说的，在什么情况下说的。”
这一点严笑着实没想到。
她先是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犹豫道：“应激性自我保护失忆？”
甄巧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神情倏然痛苦了起来。她将脸埋入双手之中，嗓音颤抖：“我一个月前才想起了后面的事情，现在才想起，我已经被传送过了。”
严笑低头不语。
她们知道，时空传送的本质，就是将人脑信息转化为符号语言，将符号压缩成电信号进行传输。
电信号在传输过程中超过光速，不可能保持稳态，被打乱重组是有可能的。
因为传输过后，当事人要先将收到的信息重组，才能正确地拥有未来的记忆。
如果当事人本就想将一些痛苦的回忆忘却，那本就不稳定的记忆符号，就永远会以碎片形式存在。
没有人想记得失去莫向晚的痛苦。
所以，甄巧不记得任何与他死亡相关的信息。
细细想来，同样的记忆确实重复过两遍，虽然这印象只是模模糊糊的。
严笑除了苦笑，不知道该干什么。她能深刻理解甄巧此刻的崩溃，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们早已流干了眼泪，再想到过往，由内而外只剩下麻木。严笑没有哭，甄巧也没有哭，她们都没有哭。
命运就是这般作弄人。
本来以为甄巧回到过去，一定能改变什么，可她回到过去后，都忘了自己是时空穿越者。
严笑取下甄巧头上的电极，整理电线。曾经的希望变成绝望，最后变成了心如死灰。
有些事情注定就是要发生的。
她们都是学界的天之骄子，人生的赢家；这是她们头一次深刻认识到，再优秀的人类在面对宇宙时，也只能束手无策。
严笑一丝不茍地捆起电线，将它们分门别类收好，放到储存箱里。
这架时空机器将永远尘封。
不，她甚至想毁了这架机器。
“赌徒，收手吧。”严笑合上储存箱的盖子。
甄巧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发呆。
严笑能理解她的呆滞。
她比自己要多经历一段可悲的时空旅行，会更清楚地感觉到它带来的绝望感。
窗外，雪仍下得很大，和她们按下按钮前毫无区别。因为，整个传送过程也就半个小时而已。
有了时空机器，同一段时间可以很长很长，也可以很短很短。
严笑替甄巧摘下脑电帽：“我们出去吃饭吧。”
真正丧失所有希望后，内心反倒迎来了永远的宁静。这也是她自莫向晚死后，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感觉到饿了。
甄巧仍没有说话。
严笑便自顾自提起了建议：“龙人居的水煮鱼怎么样？好久没吃辣的，还怪想的。”
曾经的她没有吃辣的习惯；认识了川菜狂热爱好者莫向晚和甄巧后，她才开始渐渐习惯吃辣了。
严笑仍记得，莫向晚第一次死亡前，他故意使坏多放了些辣椒，毫无防备地吃下去后差点升天。
甄巧还是没有回应，甚至连动都没动。
严笑重重叹了口气，坐到床沿边上，等她恢复。确实，如此之大的打击，即便心理强大如甄巧，都要且缓一会儿。
“这次不算。”甄巧终于开口了。
严笑的心咯噔一下。
甄巧的眼睛恢复了神采：“让我想起来，我就能救他。”而且信心满满。
严笑盯她看了很久，最后恨铁不成钢一捶床，五官都要扭曲了。
“你还来？还想折磨自己？”
“只要最终能救下他，活在一个有他的世界里，我就不觉得折磨啊。”甄巧甚至还露出了笑脸。
但那笑脸让严笑觉得毛骨悚然。
简直魔怔了。
“不行，那就是最后一次了。”严笑很坚决。
“前几次我们缺乏策略，这一次我们要好好想想。”甄巧攥紧拳头，“比如怎么建立锚点，怎么找到莫向晚丢失的意识，怎么找出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不行。”严笑仍然坚决。
甄巧显然料到了她的反应，身体倾上前来，抓住严笑的手。
“换个角度想，这不就像个科学探索吗？我们又不会损害什么，反倒能帮助这个世界，莫向晚再多活二十年，语言学界就能多进步二十年。”
“不行……”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死吗？因为什么被谁盯上了？”
“不xi……”
到最后，话还没说完，严笑突然就没音了。
甄巧适时歪头，冲她卖萌。
她可太知道严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了。
严笑紧皱眉头，不停按揉太阳穴：“那我替你回好不好，莫莫又不是我老公，我不至于应激。”
甄巧摇了摇头。
“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之一。”严笑补充道。
甄巧耸耸肩：“那就也可能忘！毕竟他在你生命中的地位，也能排前五吧。”
“拜托，我真的心疼你。”严笑狠狠捏捏她的手，“虽然我也心疼我自己，但这无所谓。”
甄巧相信她。
也正是因为相信她，才更要进行接下来的传送，为了他，为了她们。
雪停了。
她们看看窗外白茫茫一片，大脑冷静了许多。
甄巧翻身从床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被电极拨乱的头发，扎起一个马尾辫。
工业设计人的良好素养，随时随地都是马尾辫。
“边吃边说吧。”甄巧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龙人居？”
甄巧笑道：“你这辈子还没吃过辣，当心肠炎。”
严笑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其意的酸涩。时间线更改后，她从来就没认识过莫向晚和甄巧，当然也就从未吃过辣。
“点个日料外卖吧，困了就直接在沙发上睡觉。”甄巧换了个提议。
严笑接纳了这个提议。
从明天起要开始吃辣了，她想，不然总有一天会怀念川菜的味道，却又吃不了干着急。
她们无心吃饭，因此吃得很快。没一会儿，茶几上就堆满了空外卖盒。
胡乱收拾了茶几，她们便坐到沙发上，一人一张A4纸，几支不同颜色的签字笔。
严笑看看身边人，笔尖停在白纸的正中央。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翘起整个地球’。”
“那我说，‘给我一个工具箱，我能创造整个地球’。”甄巧总能理解她的意思，并顺着她的调侃接下去。
“合理。如果他是天才，你就是鬼才。”
这是来自严笑的最高评价，甄巧听到时自豪感爆棚。谁能拒绝一位天才物理学家的称赞呢？
甄巧笑着反问：“即便我会忘了很多事？”
严笑顿了顿：“变量后的结果表明，其实你根本不需要我们。只要你在，就有时间机器。”
甄巧在面前的纸上，画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女孩，圈出来，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点点女孩的脸颊：“所以只能传送我，你呢，就目送我吧。”
“卑微的见证者。”严笑自嘲道。
甄巧擡起笔，用末端敲敲她的额头，此刻她也感觉到了恨铁不成钢。
“得了吧，时空见证者超酷的好嘛！万一出了点什么事，真相就只掌握在你手里了。”
严笑弹开她的笔，眯起眼睛。
“行，如果你被关进精神病院，我明天会把你救出来的。”
“我对此深信不疑。”
闲话说够了，现在进入正经话题。
“首先，最本质的问题，莫向晚为什么会死？”上来就是灵魂拷问。
严笑先分析：“如果传送会造成部分痛苦记忆丢失的话，莫向晚很可能不记得他死过。”
困扰了她们许久的疑点，终于豁然开朗。
甄巧点点头，表示同意。
“在我的记忆里，他22年确实成熟了不少，一看就是意识传回去的他。但是他在9月22天表现得很平常，肯定不知道自己会死。”
“包括之前发邮件，在36岁死去的他。”严笑补充。
“正是。而且，他的意识提前了不知道十几年，死亡也提前了十年……”
一切都豁然开朗。
她们突然明白了不少东西。
严笑画下一条长长的时间轴，并在上面标记了对应事件。
“他曾在三十多岁干过一些事情，导致了他36岁的死亡；而他的记忆传回去后，他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死，反而继续干着这件事情，进而又导致了他26岁死亡。”
万事都要理性剖析。
甄巧不禁暗暗后悔，如果第一次传送前也经过深思熟虑就好了。但之前又时间紧，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看来不是天意，只是我们操作方法的问题。”她们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严笑停下笔，适时总结已有信息：“所以这次回去，不光要唤醒你的记忆，也要唤醒他的记忆。只有他记得自己死过，才能一起找出原因。”
思路清晰。
恐惧与迷茫不复存在。
“其实多传送几次，弱化痛苦，有一定记忆苏醒的概率。”
甄巧说：“不苏醒也问题不大。26岁的我挺厉害的，多给几次机会，怎么着都能总结出规律了。”
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进行一次“接力赛”要把带有36岁意识的26岁自己，传到更遥远的前方。
严笑也认同这一点：“现在的莫向晚死在了27岁，也就是2023年。如果要用递归策略拯救他，要在2023年造出时间机器。”
只是，时空机器有它的局限性，最多只能传五位数的时间，传到26岁左右，很可能不够拯救他。
但是，她们的大脑高速运转，早就想出了策略。2023年她们没能发明出时间机器，并不代表2023年做不出时间机器。
细细想来，时空机器中最关键的部分“认知储存黑匣”，里面所需的材料都很古老，2023年的科技水平完全没问题。
更别提26岁的甄巧本质带有36岁的记忆，做机器都有肌肉记忆。
甄巧信心满满：“我肯定能做出来，到时候忽悠你帮我操作机器就好。”
严笑刚想点头，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
“如果那时候的你没能恢复记忆呢？”
甄巧也愣了。她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总觉得自己终究能想起忘掉的事情。
严笑思考片刻后，打了一个响指。
“把制作要求和图纸发回去。”
“哈？”
“这些信息用短信或邮件发到23年就行，你做机器应该用不了一个月吧？确实只能把你传回去，若是我的话，拿到图纸也只能干瞪眼。”
这倒是个好办法，果然物理学家脑子就是好使，甄巧默默叹服。
然而，最后一个难题出现了。
时空机器传输信息，必须传到同一实体上。
电子产品更新叠代极快，每个人的手机和笔记本都不知换了多少个，根本没办法向23年发送短信或邮件。
不过，严笑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快谢谢我。”
甄巧莫名其妙：“什么玩意？”
“可以用我的手机，给十年前的我发消息。图纸可以发彩信，问题不大，实在不行就切割成几份再发。”
甄巧不可思议：“你这手机什么时候买的？”
“22年吧。我爸去世前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一直舍不得换，就用到了现在。”严笑解释时的语气稀松平常。
甄巧差点下巴脱臼。
她只知道这手机是老古董，但没想到这么老，简直都成电子宠物了。
“怎么？不允许我艰苦朴素了？”
“……”
甄巧大跌眼镜，虽然她不近视没有眼镜。
这就是有钱人的情趣吗！用着最新款的、一年一换的笔记本电脑，却故意留着手机当传家宝！
“真艰苦朴素。”甄巧很难不用讽刺的语气评论。
严笑摩挲着手机，似在守护一件财宝：“就当个念想，毕竟是他死前送我的最后一个物件。反正打游戏有pad，跑数据有mac，它也就是打个电话。”
“你也有恋旧的一天，没想到啊。”
严笑“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记忆保存下来当电子宠物，天天看着你睡觉。哦对了，如果他的数据有一天也能做成数字生命，我还能投影看你俩做|爱，一定热血沸腾。”
甄巧立刻脸红脖子粗：“正经点！”
“多亏了这恋旧，我们才有机会，不是吗？”
……
不管怎么样，幸亏严笑保留了这联名款iphone14ProMax，她们的一切计划才得以进行。
确实应该感谢。
甄巧还是觉得计划不够周全。
“但是你没回去，给你发短信你也只能一脸懵啊。”
“26岁的你如果没恢复记忆，和30岁的我没什么区别。”
“你个局外人搞砸了怎么办？”
“30岁的我挺靠谱的，至少我信任她。”
看面前人扔在踌躇，严笑啧了啧嘴。
“那些材料你可弄不到，也运输不了，还是让我来吧。”
“该死的富二代。”
说干就干。
作为新时代的杰出科研人，她们的行动力一直很强，不到二十分钟，她们便拟好了要给30岁严笑发送的信息。
对于一个局外人，指令要尽可能简洁、清晰。
最主要的内容如下：
一、找到华安大学设计学院的甄巧老师，让她制作“认知储存黑匣”，整个项目要严格保密，千万不能泄露给外部人员。制作完毕后将仪器保存在安全的地点。
二、等到2023年9月22日，关注新闻，如果一个叫莫向晚的男人死亡（没死则后面的步骤全部做给），打电话给1363456xxxx，让甄巧来LeTemps取一杯你调的莫吉托（必须无酒精，否则会与药效发生冲突）。
三、在莫吉托里放安眠药、脑蛋白水解物片、利他林和莫达菲尼。之后尽快将她带去仪器藏匿地点，进行如下操作。
……
甄巧想了想，如果恢复了记忆，对这个过程就毫不陌生，会乖乖配合。
如果没恢复记忆，也问题不大，再传几次说不定就想起来了。而且，她相信26岁的自己，一定可以拯救莫向晚的。
莫向晚不应该死。
她们已经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他没有理由再死了。
严笑反复审核了几遍后。
“为什么是莫吉托？”
“你调的莫吉托好喝，能征服我的舌尖。”
“多谢夸奖。”
“而且它和莫向晚一样，都姓莫。放心吧，我肯定会去取的。”
严笑撇撇嘴，显然认为这个理由有点幼稚，但也没提出修改要求。
“知子莫如父。”她给出了她的理由。
“知我莫如我。”甄巧嬉皮笑脸地接了一句。
那就这么决定了。
“等等，另一个问题，我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30岁的你不一定会乖乖照办啊，没准会以为这是恶作剧。”
“嗯……”严笑皱起眉头。
“你以前那臭脾气，能信就有鬼了。”
“40岁的我还不会拿捏30岁的我？”
“那你怎么证明你就是来自未来的人？”
“我要告诉她，她日思夜想的物理模型已经解出来了，并给她看其中一半思路；如果想知道剩下的步骤，就必须完成任务，乖乖按照短信上说的做。”
“等完成任务后，你真的会发给她？”甄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严笑坏笑道：“怎么可能，亲自推导才有乐趣。”
“……你好坏，坏起来连自己都折磨。”甄巧双手抱拳，直呼佩服。
从她们决定讨论策略，到开始传送，只过去了三个小时不到。
窗外的积雪没怎么融化，小区的花园里跑满了小孩，四处打滚留下印记。
甄巧正打算去洗头，然后佩戴脑电帽时，严笑拦住了她。
严笑提醒道：“这次不用传你的意识了，时间线已经修改了，26岁的你就是36岁的你，只不过记忆暂时缺失。”
甄巧摇摇头：“还是得传。”
“为什么？”严笑不解。
“我需要记住我们这一次制定的策略，知道你手机里的消息是谁发的，我们这一次想要干什么。如果我能想起来，我要想起来全部。”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甄巧已经不怕了。她越发觉得，无论结果好坏，自己都只是时间长河中的沧海一粟。
严笑放下了阻拦的手。
甄巧点了点头。
“如果你记忆恢复了，而且一直没救成功，你可要看他再死五次，而且要带着这些痛苦的回忆重新活十一年。”严笑面无表情，可甄巧分明看到了她眼角的泪，“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甄巧毫不犹豫。
像之前那样，她们用一模一样的方法为甄巧的脑部接上电极。认知储存黑匣表面温温的，还残存着上次运转的余温。
严笑看了看手机备忘录上的信息。在传送完甄巧后，她会立刻为手机接线，将剩余的指令传送给十年前的自己。
“索性直接递归吧，给你五次机会。8、80、800、8000、80000；好操作，也好观察结果。”
“好。”
“如果这次失败了，那就真的失败了。”
“好。”
“我真的不能放任你当赌徒了。”
严笑从药箱里掏出对应的药物。犹豫片刻后，她额外从兜里拿了另一种药物，一种此前从未用过的药。
“氟伏沙明？”甄巧接过药，看看包装上的几个字。那是一种著名的抗抑郁药物，尤其适用于有较大自杀风险的患者。
严笑解释：“有效减轻你的痛苦和负面情绪，说不定加上这种药，传回去记忆就完整了。”
甄巧倒不意外会想到氟伏沙明，但对于它出现的方式很意外。为什么严笑会随身携带抗抑郁的药物？
不用等她发问，严笑就主动开口解释了。
“我不能没有你们。”
甄巧鼻子一酸。
她立刻明白了，这条时间线上，严笑一生都不曾认识过自己和莫向晚。外人看来严笑是条孤僻的狼，可实际上，她也是需要温暖的。没有了他们后，她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抑郁。
“如果没想起来怎么办？”
“问问莫莫，让他给你记忆锚点。”严笑说出“莫莫”二字时，唇部运动很生硬。这个时间线上，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称呼莫向晚。
先前的多次传送已经表明，再周全的计划也会有出乎意料的漏洞；这最后一次，说不定也会有意想不到的问题。
甄巧问：“如果我还是忘了……该怎么办？”这才是大概率事件。
“那就找到我，让我们为你演奏那首曲子。那是我们的最后一曲。”严笑眼神悠远，她也在怀念，“那首曲子出现的时间和意义，是个完美的锚点。”
甄巧当然知道她指的是哪首曲子。她仍记得莫向晚死前的那一天，他们合体的演奏是多么震撼。
“那时的你会吗？”
严笑不悦：“你以为我的十级白拿的？”
“哦对，梅赛选手。”甄巧恍然大悟。
“没拿奖就别提了。”
甄巧做了一个将嘴巴拉上的动作。
“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我也就是动个手指。”
“我们会来找你的。”
“拭目以待。”
严笑攥紧手机。
那部经历的十年时光的手机，边角磕碰过无数次，机身也褪色褪得斑驳。她冰凉的手指沾满汗，在屏幕上留下一道印迹。
甄巧感到大脑异常活跃，且异常愉悦。果然还是药物厉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感觉到如此开心了。
只是。
那开心只是纯粹的开心，是空虚的开心。还没开始传送，她已经忘掉了许多事情。
严笑按下启动按钮。
“没有他的钢琴，这首曲子终究还是不完整。”
作者有话说：
回忆杀结束，收尾部分解决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