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尾声
◎*他不再死了*◎
2023年9月22日。
如果他不会死,他就不会死。
所以那天，甄巧和莫向晚去了世纪中心，他们都爱的那家餐馆。莫向晚自然而然地作出决定,甄巧也自然而然地同意了。
他们说说笑笑，经过了午成区第十七大道。
“没有眼睛的鹿叫什么？”
“无眼鹿？”
“Noidea.（Noeyedeer.）”
“……”
甄巧再一次被他的冷笑话缴械投降。
广场中心的盲人拉着手风琴,好巧不巧,正好是《一步之遥》。或许是因为近期《闻香识女人》旧片复排，热度再起,而这首曲子正好是它的插曲。
轻快的探戈小曲中，小提琴和钢琴永远差半拍。
不是遗憾的半拍,而是恰到好处的半拍。能永远精准地差着那半拍，某种程度上也是不可思议的默契。
甄巧搂着莫向晚的胳膊,身体贴着身体。她喜欢这样与他在一起，很久以前就是了。
时近秋分,天还很长，云朵的尽头尚留有一丝浅浅的鱼肚白。
莫向晚擡头看向天空。
“我在这里死过多少次？”
诸事东流就皆付笑谈,即便是死亡这样沉重的话题,也能变成美丽的玩笑。
他们老了,但他们从未像现在这般年轻过。
“我想想……四次。”甄巧觉得那是很远很远的事了。
随着他们的脚步离世纪中心越来越近,莫向晚的目光开始僵硬地平视前方，眨眼频率也飞速上升。
那是他紧张的标志。
甄巧悄悄瞥他一眼，心里笑成一朵花，她当然知道他在为什么而紧张。
预知未来的信息差,让她颇有小人得志的愉悦感。
果然刚踏入餐厅,莫向晚就单膝跪地,掏出了一枚戒指。
甄巧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急不可耐。她下意识瞥了眼周围,还好没堵塞过道。
是那枚熟悉的玫瑰金戒指，中间镶着一颗梨形主钻，外圈套了十几颗圆形的小碎钻，形成了众星拱月的图景。
太久太久没有看到它了。
甄巧内心温热，想起了无数个与他耳鬓厮磨的夜晚。
莫向晚擡起头，认真地看向她。他那张阳光帅气脸上，透着比春天溪流还绵长的温柔。
“你愿意嫁给我吗？”
服务员们围了过来，在周围拍手起哄。几个小女生没忍住，透出了隐隐的尖叫。
甄巧眯起眼盯着他，没有回答，也没有伸出手。
莫向晚怔住片刻，睫毛扑闪。
“你娶我也行。”
“愿意！”这次，甄巧答应得很痛快。
莫向晚笑眼弯弯，将戒指小心翼翼推到了她的无名指上。尺寸量身定制，大小正好。
人群欢呼起来。
他们自以为理解了美好的爱情，却没人知道爱情背后的故事，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枚戒指跨越几条时间线，终于重新归来。
甄巧想起了上一次求婚。
三十岁时他们都还单身着，却都记得以前的约定。于是某天晚上，莫向晚在经过购物中心时买了个戒指，而自己也很随意地就答应了，堪比过家家。
他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不管过程如何滑稽，故事如何曲折，他们都会在一起。
落座时，莫向晚悄悄俯身凑到她耳边。
“这条时间线上，我还没向你求过婚。”
“谢谢你啊。”甄巧点点他的额头。
莫向晚歪头：“你好像并不意外。”他们太了解彼此了，当然能够看出来。
甄巧笑道：“因为很久很久以前，这件事已经发生过。”
莫向晚有些苦恼地扶住额头。他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指的是什么，他能推出来。
看那失望的模样，甄巧赶快补充。
“但那次，你没能亲手将戒指交给我。”
“所以，这也算是第一次了。”
“没错。”
莫向晚果然是个重度甜食爱好者，提前准备了个8寸的巧克力蛋糕，上面扑了不少榛子碎。
甄巧是看到巧克力就嫌腻，不过今天是莫向晚的生日，还是寿星怎么开心怎么来。
“又是榛子巧克力。”她忍不住吐槽。
“因为真的很好吃。”莫向晚委屈却理直气壮，这大概就是他坚持先吃蛋糕再吃饭的理由。
甄巧啧啧嘴。
“你究竟喜欢哪个‘zhen巧’？”
“都喜欢。”
“哦？”
“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莫向晚的笑容一直很好看，能笑到她的心坎里。
从心理年龄算，他们都是千年老树妖了。因此他们像成熟的大人一样行事，跳过了社死的生日快乐歌，直接分蛋糕。
不愧是家庭大厨，莫向晚切蛋糕的手法也非常专业，每一块都整整齐齐地立在原地，奶油也很少沾到刀刃上。
甄巧看出了神，一直埋在心底的渴望又涌了出来。她想，她现在知道答案了。
“我们要个孩子吧。”
对面的莫向晚刀刃剧烈抖动，差点把蛋糕推下去。他擡起头，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甄巧确信自己很清醒，点了点头。
“你不是……不喜欢孩子？”莫向晚放下刀，心思完全脱离了蛋糕。
“不是不喜欢。我从前只是觉得，让孩子降生是件非常残忍的事。因为每个人都会经历绝望，看到世界的丑恶，或多或少。”
“你说得对。”莫向晚的语气又失望了。
“但我现在不觉得的了。”甄巧越过桌子，紧紧抓住他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在某些时刻，比如有了新发现获得了新知识时，我会发现，原来我存在于世界上，就是为了这个。”
这种感觉过于玄妙，以至于她很难组织出恰当的语言，向莫向晚传达出自己的意思。
但这不影响。
莫向晚的神色写满了理解，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甄巧很高兴看到那样的眼神。
“你破解二维波状语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嗯。”
“那我跟你说，我第一次尝到‘电子减糖勺’的甜味时，也是这样。”
“能想象出来。”
甄巧兴奋地摇摇他的手。
“是吧！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就算他经历过再多挫折，也一定有那么一瞬间让他觉得：哦，原来我出生就是为了这一瞬间。”
莫向晚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都听你的。”
甄巧相信他会成为世上最好的父亲，也相信自己会成为世上最好的母亲。她恨不得现在飞回卧室和他造人去，不过还是忍住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当然要等寿星美美享受蛋糕了。
蛋糕入口。
每次莫向晚吃甜食的时候，他的神情都会像小孩子，让甄巧很想狠狠地捏他的脸。
莫向晚吃着吃着，不小心蹭了点巧克力奶油在鼻子上。
甄巧并不想提醒他，只是反手拍了张照。
嗯，我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这一瞬间。
**
午夜十二点，他们走进了LeTemps。
甄巧久违地点了一杯莫吉托。曾经，她很害怕看到这种鸡尾酒，但现在不是了。
莫向晚素来滴酒不沾，却也点了一杯莫吉托。
就当是生日的破例吧。
严笑就站在吧台后，为上一位顾客调制马丁尼。看到两位好友后，她摆摆手，示意稍等。
她要亲自为两位好友调莫吉托。
“生日快乐，礼物我明天给你，今天太忙了。”严笑在玻璃杯沿插上了一小片青柠。
“不急。”莫向晚接过那杯莫吉托，严笑额外在冰块间给他插了一把小伞。
甄巧不悦：“我的怎么上面没伞？”
“你又不过生日。”严笑耸耸肩。
凌晨时分正是酒吧高峰期。
很快严笑就忙得顾不上他们了，一刻也放不下手中的调酒杯，不停地为新来的顾客们调酒。
莫向晚和甄巧对视一眼，迪斯科敲得他们耳膜梆梆响。
“这里太吵了，我们到外面喝吧。”
今夜的星星很亮，银河铺成一条绸带，环住夜幕的身躯。
尽管他们曾无数次仰望星空，但带着不同的记忆，星空的意义也变得绚烂多彩。
甄巧和莫向晚举起杯子，没有碰撞，只是轻微一晃。不需要敬彼此，只需要敬宇宙。
漫天繁星下，杯中神秘的黄绿森林闪着无数秘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将离她越来越近。
桂花飘香，秋风拂面，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幸福过。
他们站在这里。
而她就站在时间的另一头，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