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天晚上就着前尘往事,戎玉怡喝了不少酒,至少微醺起步,走路不至于天旋地转,却也轻飘飘的。
当戎玉怡意识到自己半醉不能再喝时,隔壁几桌已经打起来了。
这架究竟是怎么打起来的,戎玉怡压根不知道,只知道打起来的时候,波及的范围相当大了,暴风第一桌砸酒瓶,砸到隔壁的大哥,大哥是个暴脾气,一触即发,两桌打起来,不知道谁踢到第三桌的椅子,恰好是某个喝上头的大汉,抄起酒瓶加入战争,第四桌凑热闹,混杂着一堆劝架的。
戎玉怡这桌是第五桌,被打趴的大哥扑着过来,大半截身体飞桌上,抓了一把紫苏田螺,愤怒扔地上,再抄起桌上快要粥见底的砂锅回到风暴中心。
康定一句“顶你个肺”就要加入风暴,戎玉怡反手攥住他的衣摆。
“嫌命长啊?走了!”
回到家,酒意挥发大半,戎玉怡闲心洗了个澡,出来与摊在地上的行李箱四目相对,付之一叹,转身倾倒在大床上。
想了想,戎玉怡又坐起身来,开始翻箱倒柜。
半小时后,她终于从一个柜子里找到温铩羽曾使用过的电话簿,那是一个活扣本,根据二十六个字母排序,戎玉怡轻易便翻到J开头的页面,顺着密密麻麻的中文名、英文名和阿拉伯数字顺下来,终于在第二页找到离岛机场热线。
坐到沙发旁拿起话筒欲拨出这串号码时,戎玉怡顿了顿,据她所知,机场的运营时间并非二十四小时,现在凌晨一点,对面大约已经下班了。
罢。戎玉怡放下话筒。而且,这个电话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迁思回虑后,戎玉怡决定把出逃日定在礼拜五。
次日,戎玉怡照常上学,时间一天天流逝,咖啡是苦的,花是香的,马路早晚几个时段是塞着的,早上一定是先被喇叭声吵醒的,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转眼到礼拜五。
戎玉怡下午没课,合上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整理好的行李箱,直起腰来时后腰酸爽极了。机票还没买,目的地未知,戎玉怡没有任何渠道得知今天的离岛机场将有什么航班,几点从哪里飞到哪里,只能到机场的航空公司售票处通过机票销售系统现买。
原本她可以通过电话或访问旅行社进行机票的查询和预订,但戎玉怡想了想,她更希望她的去向于离岛人而言是秘密。
最终她还是没带那么多房本和金银首饰,只带了少许用来傍身,换算大约价值两万欧元,藏在行李箱各个角落、衣服裤子口袋、袜子,甚至卫生巾里也藏了一点,她想就算真那么倒霉遇上抢劫,除非整个行李箱被抢走,否则劫匪应该不会连女人的卫生巾也劫走吧?
十二个小时后,戎玉怡将后悔产生过这个想法。
***
玻璃上的人影是半透明的黑色,随着戎玉怡不断靠近,五官才逐渐浮现在玻璃上。
室内白灯拉得通亮,室外路灯亮着橘黄的光,暴雨经过这阵黑夜的黄昏晕染,连绵的细雨在灯光下拉出银针。
下雨了,特大暴雨。
一月末的离岛温度介于零上零下之间,由于湿度较高,体感温度会感觉更冷,戎玉怡失策,裹着黑色夹克,穿着牛仔裤,在机场大厅里瑟瑟发抖。
头顶广播播放着机械的男女声,来回替换,表示今夜所有飞机停止运作,退票和延期请到各航司售票处办理。
戎玉怡有点不甘心,来都来了,让她这么回去不可能,然而问过负责人员,对方表示倘若明天雨停,她依然可以乘坐最早的班机。
也只能这样了,戎玉怡心想,今晚她将在机场入睡。不止戎玉怡一个人是这么想的,几乎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打算今夜留宿机场,毕竟这年头机票并不好买,谁不是有急事、重要事才来乘坐飞机的?
行李箱已托运,又发回。戎玉怡身上背了一个包,里头放了一套洗漱用品和这趟行程的必需品,戎玉怡在机场卫生间简单洗漱过一番,便在机场里转悠闲逛,买了一本书路上打发时间,买了一瓶水,遇到一个熟人,好险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调头就跑,最终选择宿在机场的角落,降低被熟人遇到的概率。
万万没想到,半个小时后,她与这个熟人再次遇见,简单寒暄几句后,对方说其实刚才就看到她了,但是叫了她的名字,她即没听见也没回头。
戎玉怡尴尬笑:“不好意思。”
“没事。”对方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介意我睡在这里吗?”
“请便。”戎玉怡说。这是机场,又不是她家,难道她还能说介意吗?
陌生地方,身边又有人,戎玉怡神经紧绷着,一夜没睡。对方也没睡,两人起初对视上还会无奈一笑,后来都懒得对视了。
凌晨五点多钟,即将要被强大的困意征服时,熟人尖叫一声。戎玉怡瞬间醒了,爬起来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她转过身来,沮丧道,“沾到了。”
裤子上有血,是来月经了。
“你有卫生巾吗?”
“有。”戎玉怡不假思索道。
她扳倒行李箱,拉开拉链,拉到一半,一顿。
“怎么了?”对方不解地看她,“没有吗?”
“有有有。”戎玉怡应声,继续动作。
“对了,你可以借我一条裤子吗?”
“啊?”戎玉怡擡头看她。
“我不方便蹲下身打开行李箱了,感觉要血崩了。”
戎玉怡擡头看她,对上她欲哭无泪的表情,戎玉怡也很想答应她,但是她已经忘记哪条裤子里有金项链,哪条裤子里有龙石种帝王绿翡翠手镯了啊……
“不行吗?随便什么裤子都行,拜托你了!”
“……没说不行,你等我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