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可惜,温二的最终目的不是交易，她的想法泡汤了,烫手山芋仍脱不了手。
说到这里。
“温老板，你给我一句准话。”向锈兰放低搅浑咖啡的小银勺，神情认真问，“思慧真不是陈家人害死的？”
康定站在一旁，明白是时候该由他登场了，侧头望向温铩羽，后者轻颔首，得到首肯,康定立马把备在旁边的笔记本电脑和U盘,U盘插入，康定打开磁盘文件，打开视频。
视频精简，不到一分钟，只看开头那么几秒，向锈兰的脸色就已经变得很难看。
笔记本电脑背对着戎玉怡,她看不到任何内容，吃了两口意大利面,便听到向锈兰喉咙像是堵住棉花，艰难道：“可以吸烟吗？”
在座几个都是烟民,就没有不吸烟的,只要抽的品牌不劣质,不难闻,戎玉怡就不在意。
温铩羽却和煦一笑：“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向锈兰平复好心情。
“这是谁拍的？”
“令爱三年前的前男友是我的前助理邵家平，恰好有件事查到两人头上,事发时私家侦探正在工作，正好拍下这么一幕。”
为保证视频的真实性，向思慧的死相没有被打码，她躺在红色海洋中，虚弱地朝路人翕手求救。路人惊慌失措逃亡，她手臂逐渐脱力，彻底倒在血泊中。意识到不是无差别攻击，路人镇定下来，回头报警call白车。
泰生百货上下里外安有监控摄像头，明明案发现场在大厅中庭，却如同死角似的，最关键的位置一点都没拍到。那天差人封锁现场，现场说什么的都有，但要真让做证人，一个个摇头似拨浪鼓。
最后没有更多证据，一切不了了之，当坠楼处理，泰生百货连夜加高栏杆，赶着恢复营业做活动。
视频后半段是推向思慧坠楼的男子从袁康曜的手下手中拿到钱。准确来说是黑衣男子拿到牛皮袋，到巷子里谨慎确认过无人才从牛皮袋拿出几沓钱塞到口袋，扔掉显眼的牛皮袋。
前半段录像姑且可当‘路人无意间拍到’，后半段就全靠想象力了，录像交出去，能否捉到视频中的黑衣男子、让其供出幕后推手是袁康曜也说不准，一切是未知的。
私家侦探怕被报复，自然不愿做证人，他做私家侦探是为了挣钱，造福自己，而不是最后无福消受。温铩羽理解，所以从未向人透过私家侦探的底。
他把录像摁了下来，目前给过两个人，一位是向思慧的前男友邵家平，一位是向思慧的母亲，这两位极有可能会为向思慧报仇的人。
戎玉怡听完来龙去脉，赞叹这位私家侦探真是给力，几天前她才怀疑过这位私家侦探的工作能力。
所以，三十人名单的可信度在增高，而她参与的含杀量仍在降低，是吗？
“需要转给你吗？”康定贴心地问。
“发给我。”向锈兰铁青着脸，阴郁道，“温老板，我信你，但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难道是想拖我入局？”
仿似听到什么可发一噱的话，他笑了下，“不，我从来有事办事，不做局。”
“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温铩羽拿出一张相片，放在桌上：“见过吗？”
相片里是一把枪。
向锈兰拿起相片仔细地看，辨认着细节，好半晌摇了摇头。
“没见过。”识趣地，她也没问这东西什么来头。
“好。”
温铩羽没太为难她，让康定送客。
连戎玉怡都觉得今天的他有点太好说话了，向锈兰走后，她迫不及待地指着相片，问：“这什么来头？”
刚才那场对话像拼图似的，听得云里雾里，串不到一起。本以为向锈兰跟三年前的车祸有关系，是海古停车场嫌疑人名单上的其中一位，温铩羽的态度看上去却不太像是对着仇杀之人。
康定送完人去后厨拿了两碗沙冰上来，正好听到这么一句：“几个月前，前局长廖先生找到我，说有人呔了他的枪。”
“就是这把？”戎玉怡又看了一眼相片。
康定咦了一声：“不是三年前就丢了吗？我记得当时说是一起大案，出警时一并掉江里了，廖局被捞上来，但枪没了，廖局还因为这事提前退休，不过也就顶多提前两个多月吧？”
“你信？”温铩羽笑。
康定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戎玉怡歪了下脑袋，感叹：“你这一趟出来，事还挺多，公家的活儿你都要干。”
温铩羽将照片撕碎，看看她，唇畔笑意还未散尽，却没说话。
吃饱喝足，游艇动起来了。
他将桌上东西清理干净，回头见她抱着抱枕捣鼓不知从哪儿来的魔方，眼睑要睁不睁。
“累了？”
“有点。”戎玉怡点点头，“好久没这么大运动量过了，估计明天会下不来床。”
“忘记热身，”他忽然想起，“晚上按一按。”
既然说到这里，戎玉怡顺着问：“晚上去哪里？还回小楼吗？”
“不了，去下个地方。”
当天晚上，一行人赶到江州边陲一个小镇的山脚下。
幸运度假村温泉酒店。
名字老土，环境却不错，架不住有人无力欣赏。戎玉怡累到头都擡不起来，去看前台墙上的壁钟，针指过十二点，新的一天要来了。
进到房间，戎玉怡想闷头就睡，可一想到明日起来或许会全身酸爽，那感觉她不敢多想，在温铩羽的建议下，强撑身体泡了会儿温泉。
池边一盏室外大灯打下来，威力却不大，四周仍漆黑一片。戎玉怡趴在岸边上闭眼歇息，浑身热乎乎的，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
人被光捉住，变得不真切，看不清脸，只凭身形认出来人。他没下水。可能是担心她独自一人有被绑架的风险。戎玉怡胡乱地想。因为这几日在小楼亦然。
只泡了五分钟，戎玉怡便撑不住了，她怕再待下去会在池边睡着。
“不泡了？”温铩羽递给她浴巾。
戎玉怡“嗯”了一声，低头擦着身体。
实在是熬不住了，戎玉怡回到房间沾床就睡，完全忘记预约了按摩的事。
当晚累到连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天明。
次日于被窝中睁开眼，戎玉怡正要嗟叹昨晚真是一场高质量睡眠，仿佛经历了一场深度睡眠的杀毒，将脑子里的垃圾病毒杀了个遍，大脑开机后神清气爽。
直到她准备在被窝里抻个放松筋骨的懒腰——毫不夸张，她感觉浑身的皮都紧实了，骨头密度前所未有地瓷实，比黏在一块儿的粽子米还要紧凑，要分开有点难度，尤其大腿内侧、小腿肚和手臂这三个位置，戎玉怡花了一点时间才将自己慢慢摊开在床上，呈大字型松了一口气。
这时，她很后悔昨晚没有坚持到按摩环节，虽然可能于事无补，但至少可以挽救一下，尽可能放松放松紧绷的肌肉。
温泉酒店坐立于山中，不时间或一两声婉转啁啾的鸟鸣，戎玉怡仰躺在大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扭头才看见床头柜的灯上贴着一张单行纸。
她扯下来，单行纸上字体铁画银钩，力透纸背，戎玉怡认出来是温铩羽的字，上面写着：「两点回，饿了电话点餐」
她有时候真的很羡慕温铩羽可以轻松写一手繁体字，她就不行，这么多年了仍未习惯，落笔前犹豫，成章后仍须逐字检查有没有错字。
戎玉怡拨打了内线，却没有点餐，“现在有按摩师上班吗？”
……
全套按摩后，戎玉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到中午，这回起来是真神清气爽了，虽然某些部位该酸爽仍是酸爽。
套房里转了一圈，仍空无一人，不想在房间里待着，决定洗漱一番下楼觅食。
昨天到目的地太晚，借着昏黄的路灯也看不清路两旁的景色，只知自己下车的地点处于小山中，位置较偏僻，不至于半山腰，却也不是山脚下，随后便是酒店经理亲自接待快速入住。
酒店大堂很安静，戎玉怡过去拿了个度假村指南，又与前台聊了会儿天，得知三楼有餐厅，有网吧区域。
想到快一周没打开过的邮箱和论坛，戎玉怡上网心切，在餐厅点了一份餐蛋面和小吃让，要求送到隔壁。
经理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要求，酒店内本就是相通的，客人想送到哪里就送到哪里。
坐下，开机，动作一气呵成。
戎玉怡先登陆邮箱，像过去一样熟络地处理邮件。
没上学泡研究院的日子，邮箱都比以前要冷清许多，没几分钟戎玉怡就处理完所有邮件。
邮箱往下滑，不经意地，戎玉怡又看到了那封邮件。
标题名为[Yui，year4.]
这样类似的标题前面还有三封，分别是[Yui，year1.][Yui，year2.][Yui，year3.]，以及这一封。
今年是第四年。
这封邮件于今年二月份春节发到她的邮箱，在今天之前她打开过无数次，内容是一些图片附件的数字与英文，没多余的文字介绍。
戎玉怡微微靠着电脑前网布面料的大班椅，过去每次看到这个标题她都会打开重温一次，今天光标移到上方，犹豫再犹豫，反复再反复，却迟迟点不下去。
这几封邮件，总会激发她的回忆，让她忆起从前的自己有多么幼稚，以及她第一次对温铩羽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