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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羽毛/KillFeather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近日家里越来越少出现康定的身影,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但自从她搬回到家里之后,像这次这样一下子消失半个月的情况实在罕见。

    今日难得见到,她旁敲侧击地问了本人。

    康定正在为她布餐:“忙啊,你知道的,羽哥又不在,乱牙他们又不能分身,今年冬天被遗弃的小朋友还特别多,我不得捡点活儿干啊?”

    “真的?为什么今年会特别多?”戎玉怡惊讶,舀着汤的瓷勺愣在那里,“我是说被遗弃的小朋友。”

    “这两年金融危机不是吗,还有借银行的,借贵利的,还不起,好多人跑路回乡下避难了,嫌带小朋友跑路不方便,养不起什么的。”

    “啊。”戎玉怡怔怔,下意识摸摸肚子,“也太折堕了吧。”

    “是不是不爱听这些?”康定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懊悔道,“我不该说的。”

    “没关系,我自己问的。”

    她现在确实听不得任何抛弃孩子的事情。

    与此同时的是,钟凯瑜亦大半个月没有发来邮件。

    两边一对上——

    她知道,温铩羽回来了。

    应该是回来处理袁康曜的事情,没了康定,家里倒像是个世外桃源,与世隔绝,戎玉怡想要知道外面的风向,只能通过互联网。

    然而年关将至,网上到处是寻人启事。

    以前年纪轻,看到这些失踪的儿童女人,虽然惋惜难受,但到底还是自己的生活重要,过个十天半载就会被遗忘脑后,现在坐在这里,忽然真切地感受到了温姨口中所说的,这个时代太糟糕是怎么回事。

    陈家虽然大部分家产都捐了出去,却还留了一部分不受法律保护的灰色产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足够他们在外面横行霸道一阵子。

    戎玉怡已快七个月没有出门,从前好说,现在拖着身孕,万一被人知道肚子里的宝宝是谁的,她出门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每到这个时候,戎玉怡都会想起十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的她很向往这座城市,向往没有见过的父母,漂亮的小裙子,做梦都是不再寄人篱下,能有书读,自己的人生自己话事……现在回头再看,虽然幻灭,但上天还是很眷顾她的。

    戎玉怡没能从网上筛选到有用的信息,下午茶时间到了,她关闭电脑下楼。

    预产期临近,关于分娩地点一事引起了争辩,康定的建议是最好别出门,让医生到家中助产。

    梁鹤骞不同意,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分娩时遇到意外,譬如大出血、难产,家中设备再齐全也比不上医院的灵活度更高。

    戎玉怡认为梁鹤骞说的对,谁也不确定在家里会不会出现差池,既然左右都有可能横生舛错,飞来横祸,不如就给保镖团队和医院安保一些信任,最终决定分娩地点在自家医院。

    康定一向听劝,马上去置办。

    一月中旬,戎玉怡拎包入住了家中私人医院。

    期间毕桂玲来看过她,早在前几次电话里她就知道闺蜜有了宝宝,可碍于风头太紧,她几次想来探望都被戎玉怡婉拒,怕她被仇家盯上,这次赶上毕桂玲替母亲来医院拿药,便顺势过来坐坐。

    在医院的日子比家里还无聊,家中娱乐设施不少,到医院便只剩下一台电视机,墨超建议她不要和其他人接触,戎玉怡每天便在检查,看报纸新闻、电影中度过。

    此前她有在上孕期瑜伽课,现在完全停了,她已经到了行动不便的程度,平时倒还好,除了弯腰,一旦作出这样的动作,便感觉里头的宝宝成了一个球状的物体,会挤压其他器官。

    这天夜里,戎玉怡睡得不是很安稳,尽管这个房间所有设施都换成了舒适的家具,铁架病床也换成了柔软的大床,但这段时间的舆论风向还是影响了她。

    陈良骥死了。据悉死于药物服用过量,上了娱乐头版,前脚亲爷爷刚走,后脚他也去了,昔日四大老百货之一的陈家百德最终没能活过本世纪最后一年。

    戎玉怡有种预感,事情不仅仅只是那么简单。

    时间太巧了。

    一同出现在娱乐头版的,还有消失半载的温铩羽,他穿着熨贴伏贴的黑色别针衬衫,无一丝褶皱的黑色西装阔腿西裤,出现在傍晚时分的港口码头,眼睛依然蒙着布条,这回是红色丝带,衬得他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曼陀罗。

    这么花里胡哨……

    戎玉怡有种预感,他应该是彻底恢复记忆了。

    不祥的预感太多了,困扰笼罩着她,戎玉怡白天不安,晚上也睡不踏实,总觉得房间里有人,可每次睁开眼,别说人影,就连活蚊子都没有一只。

    夜里梦多,醒的也多。

    一如现在。

    她睁开眼,盯着前方的空气,浅茶褐色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的月光,上方片进一行薄弱的光束,病房里一如既往的安谧,翕然。

    她缓缓阖眼,酝酿睡意,续今夜的第二轮睡眠。

    忽然,脖颈后被一道呼吸拂过。

    戎玉怡霎时睁开眼,周身皮肤瞬间炸开。

    温热的呼吸,无声,却引得她毛骨悚然。

    匕首就在枕头底下。

    她却动弹不得。

    她还僵持在那里,纤长的睫毛颤动不止,身后这人却似乎不满足于这样隔着距离,后颈传来轻轻一吻。

    戎玉怡从后颈连到整个后背都僵得发麻了。

    似乎也是这样的僵直引来了他的注意,戎玉怡没等到他的下一步行动,身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往另一侧下了床。

    “哥,别走。”戎玉怡反身拽住了他的衣摆。

    果然是他。

    他今天不知从哪里来,穿着宽松的黑色别针毛衣,戎玉怡右手扯着他的衣摆,侧摆肋骨处的别针缝合处被扯大了个口子,戎玉怡一眼见到他的鲨鱼肌,透过缝隙,还能看到隐约的腹肌群。

    蓦然间地,戎玉怡想起了两人的第一次。虽然过程是被强迫的,可被带上床去之前不是,温铩羽就是这般,明知道她喜欢好看的他,鲜艳的他,却故意而为之,一步一步地引诱了她往血色花园去。

    他已经一条腿下了床,衣摆被扽住,听到呼唤,温铩羽只能回头,微薄的月光下,他脸上的黑色布条衬得他肌肤瓷白,透着冷凝的蓝。

    戎玉怡行动先过理智,却没想好把他留下该说什么。

    这个姿势太别扭了,她慢慢从床上坐起,面无表情地低喘了一口气,僵持在床边的人立马动了,靠过来摸到靠枕,往她背后垫着。

    戎玉怡不想问他,她最近总感觉夜里病房有人,是不是因为他,问了也没用,肯定不承认。

    于是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住院了,在你隔壁。”

    他的声音却稀松平常,听得戎玉怡一时语顿,问:“……伤哪里了?”

    “不知道这叫什么。”他边说,边攥住她的手腕。

    都住院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戎玉怡信他不如信邪,却还是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毛衣衣摆探进去。

    他身上热烘烘的,戎玉怡手刚进去便感觉到了温度,最后停在了腹部右下方。

    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是盲肠,或者阑尾的部位?

    “你割阑尾了?”戎玉怡掌心贴附着那片无菌纱布。

    “应该是吧。”他漫不经心应着。

    过了一会儿,戎玉怡想把手抽出来,没抽出来,倒是差点被绕进去了,她想问的是:“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病房里?”

    她半躺着仰头,温铩羽一脚屈膝跪坐在床侧,依然攥着她的手腕,他不说话,戎玉怡就等着,贴着他纱布的手,往上游弋,她在别针裂缝里看到了自己的手,握住了这片鲨鱼肌的薄腰。

    她手其实不小,只是比他的小了一圈,手指纤长,指骨均匀有力。

    这样摸着,他很快来了感觉,俯下身来找她的唇,没找到,吻落在了脸颊。

    戎玉怡躲了一下,手还在他的衣服里,却推着他,笑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想你了,所以想来见你。”他终于说了出来。

    缠缚眼睛的丝带落到戎玉怡肩上,痒痒的,她揪起丝带末端在指尖转了两圈,若有所思问:“醒着不能见?为什么偏偏挑我睡着的时候?”

    他又不说话了,装作没听到,沿着脸颊去找她的唇部。

    戎玉怡几乎确定,他恢复所有记忆了,又回到从前无法沟通的样子。

    可太久没见面了,戎玉怡竟有些舍不得推开他,横在两人之间的手被他握在其中,温铩羽轻吻着她的嘴唇,五官咫尺之遥,他眼睛被蒙着,戎玉怡光明正大地描绘着他的表情,直到他手慢慢向下。

    戎玉怡没拒绝,待他的手穿过衣摆,没有任何阻碍地摸到隆起的肚皮,九个月的弧度已经很夸张了,他看不见,一直没敢往下压,就怕压到肚子。

    他的力度很轻,恂恂地,小心翼翼。

    戎玉怡问:“你要跟它打招呼吗?”

    “还能打招呼?”他微微侧过脸,不解。

    “可以啊。”戎玉怡又改口,“算了,让它睡吧,明天再说。”

    他没回应。

    戎玉怡猜他明天不会来了,便说:“你想不想尝试孕期做?”

    他沉默几秒,问:“是这样的打招呼?”

    戎玉怡一愣,脸一红,耳朵都烧了起来,说:“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才不是什么打招呼……算了,我要睡觉了。哎不是,你现在算什么意思?”

    差点又被带偏了,话还没说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