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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炒 正文 第73章 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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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神仙

    ◎「我们什么关系?」◎

    一直到吃完早餐,楸楸才完全缓过神来,将方才的死亡逼近抛却脑后。

    她坐在地毯上,屈膝抱着腿,看裵文野有条不紊收拾着餐桌,眼睛还有点红,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失了。

    “想去姥姥那边吗?”裵文野问。

    楸楸摇摇头,红着眼睛,声音支离破碎地,“我想给我爸妈打电话。”

    “告状吗?”

    楸楸愣了一下,半晌笑了出来,“说什么啊。不是!”

    “那是什么?”裵文野明知故问,将饭盒放回保温袋里,打算待会拎过去洗。

    “昨天不是说了吗?”她鬼鬼祟祟道。

    她要确认自己的身世。

    “你有这么想过吗?”楸楸打了个哈欠问,吃饱喝足,被恐吓刺激过头,精力不足,乏困了。

    “想过什么?”

    “不是爸妈亲生的。”

    “很小的时候想过。”裵文野说,“你昨晚是不是没睡觉?”

    “睡了。”一两小时。

    昨日白天睡太足,夜里吃过药后勉强睡了一两个小时,天还没亮便睁开了眼,不影响现在十点多钟又困了。

    “为什么会这样想?”她又问。

    为什么?有很多原因,比如父母去北京,他却被留在香港。后来他去张家口训练,父母甚至没来看过一次。

    最重要的是,他和父亲长得一点都不像,逢人见到,面上不显,可背地里闲话一句没少,说法五花八门,比如母亲出轨;他是父亲包的白人洋妞情妇所生的私生子、抱回来交给正妻养;其实他是家里某个未成年亲戚未婚先孕的私生子,避免家丑外扬,便交给已婚亲戚抚养长大……

    成年人不敢当着他裵家人的面说,可他们的孩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跑到他面前来飞扬跋扈,骄横放肆.

    他可不像他父亲火巴耳朵,好说话。来一个揍掉一颗门牙。

    仔细算来,他确实是从个子到面貌,到性格,没有一点是随父亲的,更别说他这为人处世,连母亲都不像,更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朋友。

    后来他们领养了裵从灵,事实证明,是不是亲生的,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

    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家和万事兴,父母感情好,陪伴在他长大的爷奶身体健康,全家上和下睦,这就够了。

    不过这不耽误他让裵奇致将父母的毛发收集起来寄到香港,现在想起来,还是退役那段时间太过无聊,他拿着毛发在香港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样本之间具有生物学亲子关系,样本点位相似率达到99.99%,他居然还真是亲生的。

    楸楸耐心听完,踌躇不决绞着手指,“……你说得也对,大家都有各自的家庭了,那我是不是不该打扰他们?”

    “没事,你打吧。”裵文野盘腿坐下来,“完事了我们去玩。”

    他这副什么都不当回事的样子,彷佛是不是亲生的都不重要。楸楸再次心如擂鼓,深深被他对人对物的弛懈感所吸引着。

    “去哪儿玩?”她问。

    裵文野身姿向后仰,胳膊肘后搭着沙发,“滑雪。”又说这次带几个饭团上去,饿了吃饭团充饥,省得才玩那么一会儿就精疲力尽,低血糖。

    “为什么你滑雪那么厉害?”楸楸拿出手机来,思考着是先给老爸打电话,还是先给老妈打电话。

    “冰雪不分家。”说着,又补充,“张家口有个滑雪场,全国闻名。”

    “懂了。”楸楸点头。

    国人思维:来都来了,滑一圈再走。

    但能滑成他这个样子是非常了得的,楸楸搜过他以前参加XGames(世界极限运动会)的视频,只参加过两次,在出国的第二年,被邀请去的,没有拿牌,那年冠亚季都是外国人。

    不过他参赛的视频片段在油管上播放量特别高,今年还有冰雪迷在底下评论,问他是不是去从政了,这么久都不出来比赛。后来有人给他指路那个与古风联动文化输出的北奥冰雪宣传片。

    她竖了个大拇指。

    楸楸决定先给老妈打电话。

    可能是思想准备时间够久,又或是裵文野成功调动了她的心情,她现在很放松,不过也可能是非常想要得到答案,又或许是她对这方面不是很敏感?总之她打通电话后,寒暄了一会儿,就很轻易地问出了口。

    管菱似乎并不意外她会这么问,也许天底下的小孩或多或少都有过这样的困惑,管菱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在这方面或许有一点经验。

    “千真万确。”管菱说。

    “真的?”楸楸问。

    “童叟无欺。”

    童叟无欺,意思是:意思是既不欺骗小孩也不欺骗老人;指买卖公平。

    “可是……”楸楸迟疑道,“我是青年人。而你,是做生意的。”

    “说了你又不信,”管菱沉默了两秒,“你怎么突然间这么问?”

    这么问是肯定问不出真相的,楸楸决定诈一诈她。

    “我爸爸说了,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你爸说的?”管菱震怒,“是不是找借口不给你钱?他现在都变成这样的人了?被枕边风吹到脑壳癫咯!”

    哎?楸楸愣住,擡起头与裵文野对视。

    “你等着,我待会打过来。”

    “不是不是……”

    晚了。

    “叔叔会挨骂。”裵文野一脸允悲。

    “对不起。”楸楸连忙打开微信,找出老爸的微信,立刻道歉。

    楸楸叹一口气。裵文野倒是听乐了。

    管菱是个生意人,对时间很敏感,说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两分钟后,电话响起,楸楸接通,还是摁了免提。

    她趴在桌面上,颓颓道:“喂?”

    管菱倒没再跟她寒暄,直言不讳,问她是不是又无聊了,没事干可以去她那里上班。

    楸楸大惊失色。那还是算了,拉出姥姥当挡箭牌。

    管菱顺势问候了訾千雁的情况。楸楸如实回答:“看着脸色不太好,但是精神气不错。”

    “癌症晚期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管菱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亡是必然的。”

    楸楸听出来了妈妈是在安抚自己,“没关系,妈妈,我没有因为这个难过。”

    管菱嗯了一声,又说:“我说真的,你来,接我班。”

    看来她真是管菱的亲生女儿。楸楸张了张嘴巴,讷讷道:“这么看得起我啊?”

    管菱:“你是个聪明孩子。”

    楸楸:“那我可能遗传了父亲的志向。”

    管菱:“没出息。”

    楸楸笑了起来,“对。”

    那边有人在叫管总,“稍等。”那边传来这么一声,话筒就被捂了。

    楸楸坐起来,等了几秒钟,传来管菱的声音,“和姥姥回北京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们。”

    “好的,妈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宝贝。”

    通话结束后,恢复网络,微信弹出来了提示。

    秋信回复她了,发了个破涕为笑的表情包,又说“被你妈妈骂了”。最后问她钱还够不够用。

    中国传统父亲式的关心。

    楸楸回了一句够的。

    话是这么说。两个小时后,她的手机收到几条银行转账信息,秋信给她转了五个两百万。

    彼时她在后山初级道上摔了一跤。

    在裵文野的劝说下,她把双板换成了单板,用的是140的板子长度,硬度不超过5,换上之后她原地蹦跶两下,身轻如燕,如同发现新世界。

    140的板子刻雪深,速度慢,要不停地换刃才能顺溜。

    好处是板子轻,做粘跳(butter)等动作不费劲。

    “你太轻。随着你重一点,硬度长度可以增加,因为你腿长,这个板子总归用得不那么舒服。”裵文野帮她戴上乌龟屁股垫。

    因着有屁股垫,所以摔得不疼,至少尾巴骨没事,而且单板起身容易很多,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裵文野从上面滑下来,速度很快,他没拉链的衣摆随风曳起,脚下板子近乎打侧,膝盖几乎贴地滑行,手摸地,转了个大圈回来,然后就,就站住了。楸楸目瞪口呆看他。

    “你刚才这一段叫什么?”楸楸指着地上被板子划出来的痕迹。

    裵文野回头看了眼,“circleturn?”

    圆形转弯?好贴画面的名字。

    “想学?”裵文野看着她,“先把换刃学好了,这个就会了。”

    楸楸叹了一口气,嘴巴里呼出一团白气。

    “好吧。”

    任重而道远。

    “板头的方向要跟你运动的方向重合才能换刃,如果两个方向不重合强行换刃,速度快一点就会卡刃飞出去。”

    楸楸若有所思。

    又在初级道练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换刃技术精湛,楸楸精疲力竭。

    俩人上到中级道,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方才在初级道如同包场一样,空无一人,中级道却有许多家长小孩和青年,冰滑梯那边依然在排长队。

    不知为何,楸楸总感觉有些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并不明显,早上去三合院那边,亦能感觉到周围的人或多或少在打量她,但除了訾瑎,并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找她搭话。

    她把这件事悄悄告诉裵文野。

    裵文野正站在微波炉前,给饭团加热,闻言“嗯?”了一声,回头看她。

    木屋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他似乎也感到费解,“没礼貌,我回头说说他们。”

    “你没有跟他们说过我们的关系吧?”楸楸试探道。

    “我们是什么关系?”

    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楸楸无言以对。

    吃完一个饭团,楸楸抱着保温杯,坐在出发线上的边边,杯里装着热咖啡,她不时扭开喝一口,和裵文野提要求。

    “我想看前空翻。”

    “前空翻?”

    裵文野思索道:“Tamedog?”

    楸楸听不懂这个词汇,大概是专业术语?如果在这个词汇中间加个空格,那她明白是什么意思。

    驯服的狗。

    “就是,”她将保温杯放到腿上,两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个漩涡,“又或者侧空翻,看上去差不多。”

    “就是Tamedog。”裵文野懂了。

    “那在空翻的时候伸手摸雪坡呢?看起来像倒立,有一种岌岌可危、随时就要趴下用脸刹车的感觉。”

    “……”

    “前半句可以,顺手的事情。后半句,你想要的那种感觉很难做到。”

    楸楸拉着面罩闷声憋笑。

    裵文野也笑。

    不过今天风大,他们都戴着面罩,没人能看见。

    “你是不是去搜knucklehuck了?”裵文野问。

    knucklehuck是XGames最近几年新开设的一个项目,这个项目主要是看选手的创意和自由发挥,里面有很多大神,都是冬奥苗子。

    XGames也是滑雪届的顶级赛事之一。

    楸楸点点头,“简直是一群神仙。”

    确实是赛神仙,不过出事了就在阴间。

    休息够了,楸楸爬起来继续练。

    练累了,就免费看表演,什么叫作神仙。

    神仙御剑飞行,神仙贴地飞行,神仙落地翩若惊鸿,神仙打雪漂。

    那天他们在后山待到日落天黑,雪场的室外照明灯接二连三亮起,给地面白雪渡上一层柔黄的滤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的体力完全到达极限,最后一次推坡滑到山下,便当即原地躺平。

    离雪道有一段距离,边上就是防撞垫围挡,长眼睛的应该都看到这里有人了,可以撞别处去。

    下雪了,柳絮般地雪花从天而降,铺天盖地落下,轻轻地,没有重量地落在雪场、樟子松上。

    以及,她的防风镜上。

    楸楸扯下防风镜和黑色三角巾面罩,看着夜色漆黑如墨,雪花纷纷扰扰,脸颊,下巴,不时出现了几片雪,又被她的呼吸体温融化。

    裵文野踩着单板滑下来,便见她呈大字躺在雪地上,张大了嘴巴在吃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