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正文完
温兰觉得自己这儿子谈恋爱谈出毛病了,有种不管别人死活的随性感,电话挂断前还提醒自己和蒋建河,让暂时帮他遮掩一下,他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跟吴晓红两口子说。
“”也不知道麻烦自己爸妈当同伙这事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蒋建河看着已经灭掉的手机屏,两秒后,木着一张脸举目望向一旁的温兰:“怎么办?”
温兰一把把手机夺回来,呛声:“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蒋建河看了眼远处吴晓红夫妻俩,拽了下温兰的袖子,悄声:“要不咱们先回国?不见就不会说漏嘴了。”
温兰擡眼,蒋建河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你儿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格跟你学的吧。”她毫不留情地吐槽,父子俩一起骂。
蒋建河觉得自己冤,老脸一皱:“二十年了,没人说过我不是老好人,司修也是,都说他”
温兰被蒋司修这几天来的几句话拴在了同一条船上,现在听到蒋建河提他就糟心:“可算了,伪装得好。”
她右手擡起,点着蒋建河的胸口:“表面多正经,里面就有多黑心。”
蒋建河觉得温兰现在纯属是连坐,把自己老婆的胳膊拉下来,想解释:“我什么时候”
“老蒋,温兰,”餐厅传来吴晓红的声音,“吃饭了。”
温兰打开蒋建河的手,往前两步,想到什么似的又转回来,手指竖起指着他:“等会儿小心说话。”
“你真打算当同伙?”蒋建河跟过来。
“不然呢?”温兰心烦地拍他,“不然你儿子直接发疯发过来怎么办?”
蒋建河思考了两秒,又联想到刚刚电话里蒋司修的语气,抖了抖肩,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连忙手背后,两个小碎步,跟上前面温兰的步伐。
老两口心虚,破天荒的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两个孩子无论提到哪一个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吃完,蒋建河跟着温兰进房间收拾东西。
“走不走?”托他儿子的福,他一秒钟都在柏林呆不下去了。
温兰看他一眼,往衣柜的方向去,蒋建河先她两步走过去,一把拉开衣柜门,把自己和温兰的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回身扔到身后的床上,一副收拾行李的做派。
见温兰不动,还伸手过来拉她:“走吧走吧,别在这当靶子了。”
“回头暴露了让他自己挨骂去吧。”蒋建河是真的不想管他的死活。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说。
温兰被他一句话逗笑,松了抱臂的手,朝他站的方向去。
蒋建河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也不是他们能管得了。
就是管又怎么样?
半年前闹成那个样子,现在不是又搅在了一起。
喜欢是世间万物里最说不清的一件事-
程轻黎一周后的周末和柯岩还有Ariel约过一次饭,来的不仅有两人,还有Ariel的男友,当然还有先前去过他家打台球的姚兴炎。
这人属于plus版柯岩,爱玩儿,大大咧咧,还有点八卦。
姚兴炎的父母和吴晓红也认识,吃饭之前程轻黎就打好招呼,自己和蒋司修的事情让在场知道的人先不要讲。
不过仔细算,这饭局上的人,除了姚兴炎都知道。
柯岩和Ariel憋了一整顿饭,吃完姚兴炎有事提前拍屁股走人,程轻黎站起送他出去时,并排做的这两个人才有机会交流。
柯岩把桌前的几个玻璃杯排开:“那天程轻黎跟蒋哥过来收拾东西,我开门看到他们两个,还管他叫哥,尴尬死了。”
说完他又撞Ariel的胳膊:“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给我说?”
Ariel看了眼不远处站在玻璃门前的程轻黎,心说我知道的方式比你有冲击多了,冲击还没过,没想起来给别人张口。
她视线收回,瞥柯岩一眼,拽着不标准的普通话:“我中文不好。”
柯岩:
“我只比你早知道半天。”她夸张地比手势,还在纠结要不要把她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柯岩。
实在太有冲击性,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憋在心里好难受。
Ariel望了望不远处墙角的射灯,眼睛有点酸,好想哭
柯岩对程轻黎不想跟他结婚这事没什么反应,老实讲,他也不想结,结婚对他来说还没有打游戏有意思。
不过程轻黎一天到晚催他还那二十万,大少爷有点烦。
他直接打电话给了蒋司修,一口一个哥叫得亲热:“你能不能管管她,一天三通电话的打,知道的知道她在催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跟我谈恋爱。”
“求求了哥,劝劝她,我现在实在没钱,我妈什么时候把我的卡解冻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把钱还给她。”柯岩求得情真意切。
蒋司修右手轻轻敲了桌面,放下手里的笔,扫了眼在厨房烤蛋糕的女孩儿的背影,很清淡的口吻,公事公办:“欠我们家的钱要还。”
柯岩:
他总觉得莫名被塞了一口狗粮
程轻黎安稳在蒋司修的地方住下,期间吴晓红打来两次电话都被她搪塞过去,虽说和蒋司修重修于好还没有正经八百给父母说过,但她表明了态度,不会联姻,跟柯岩更是不可能。
柯岩那边也跟家里早就说过了。
程轻黎不抗拒的时候他也还能配合勉强试试,现在对方都找到她的“幸福”了,他再不识相就有点上赶着了。
他也不是没人要,还是跟程轻黎当兄弟比较合适,没钱了还能问她借。
吴晓红生气,但又没办法骂程轻黎,母女俩进入了二十年来最长时间的一次冷战。
程轻黎逐条分析,和她妈辩驳和柯家结婚也没那么多好处时,蒋司修就在不远处的餐桌旁办公。
他穿了柔软的米白色衬衫,银色镜框的眼镜放在右手侧,他盯电脑太久,不大舒服,刚摘下。
程轻黎瘫在沙发上,目光飘飘忽忽,近乎贪婪地去扫那张侧脸,她青春期凝望这样的侧影太久,有时甚至忘了正面仰头看他是什么样子。
她是妹妹,那个无论在他面前是哭是笑,怎样作怎样闹都会永远被他保护的妹妹。
听筒里传来电流混杂的人声,一下下敲击她的耳膜,她却像听不到吴晓红的话,视线黏在不远处的那人身上,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呼吸的节拍,从这其中窥探她青春期喜欢他时,他的样子。
盯了半晌,转身侧卧进沙发里,撩着毛毯拉高,下巴缩进去,偷偷笑。
嘴上还在敷衍回吴晓红:“知道了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了?”吴晓红被她这语气气到。
程轻黎也不想多说,继续敷衍:“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挂了,”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再之后没等吴晓红同意,直接先斩后奏地挂断了电话。
蒋司修前两天才去过一趟慕尼黑,今天晚上六点才回到柏林,从车站出来先拐了趟实验室开了个会,再回家处理文件。
昨天一晚上就睡了四个小时,精神有些顶不住。
晚上十一点半,程轻黎去浴室洗澡时,他躺在床上,眼皮撑不起来,先一步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程轻黎从浴室出来,两手用干毛巾搓着头发在客厅找吹风机时,听到茶几上的手机响铃。
是蒋司修的手机,他刚进房间忘了带进去。
她停了擦头发的动作,走过去看了眼,是章恒益,那个在加州时接诊过蒋司修的心理医生。
三天前他打电话过来,也是程轻黎接的,所以她知道了这件事,她没多想,拿起手机,接起来。
她最近知道了好多事情,包括先前屡次让她伤心,蒋司修避而不谈的手机密码——一直是她的生日。
章恒益最近都在国内,打电话也是问蒋司修有没有可能回去,想跟他聚一聚,再过两周他也要回加州了,再见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程轻黎跟章恒益说蒋司修在睡觉,又跟他讲了蒋司修最近的工作安排,暂时都要在柏林,近一个月内不会有机会回淮州。
章恒益颇为遗憾地感叹,通话结束前,送了一个国人爱送情侣的祝福,说百年好合。
程轻黎笑了,拨着湿发尾,很清脆的声音说谢谢。
再挂电话,她从沙发站起来,往卧室去。
凌晨十二点,一个静谧到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时间点。
她光脚踩在木地板,蹑手蹑脚地朝卧室走去,走到门边下意识顿住脚。
西侧的窗帘拉拉一半,柔软的窗帘布垂至地面,却没有遮住倾斜而入的月光,清清淡淡的月色和此时侧身睡在床上的人一样。
程轻黎盯着看了许久,床上的人翻身,拨了身上的薄被,单手搭在额前,仰躺的姿势,染了微微哑意的嗓音:“怎么不进来?”
“我罚你站了吗?”他难得开玩笑。
尾音有清淡的笑腔,听得人满心满胸腔都在冒小泡泡。
程轻黎松开握着的门走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蒋司修的感染,她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往床沿趴时,嗓子也有淡淡的虚哑:“你怎么醒了?”
“本来就没睡熟,”他回答,“在等你。”
程轻黎下巴抵在右手手臂,在床边趴得自在,仰脸看平躺在床上的人:“刚刚章医生打电话了。”
“嗯。”
“我接的。”
“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喜欢得病入膏肓,让你有空再找他做做咨询。”
一室月色里,男人轻笑。
“哥哥你知道吗,我青春期总是梦到你。”程轻黎换了姿势,背靠在床头柜上。
蒋司修依旧没睁眼,喉咙浸出低笑,很温柔地问她:“梦到我什么?”
时隔久远,具体梦到什么程轻黎已经忘记了,但梦醒时心脏的胀痛感却仍旧记得。
她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软声:“大概就是亲亲抱抱,跟你告白然后你说你也喜欢我吧。”
她侧身再度趴过去:“你知道黄粱一梦的典故吗,说是有道士送了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一个枕头,这人枕着枕头做了一场美梦,醒来却发现锅里煮的黄粱饭还没有熟。”
蒋司修闭眼应声:“嗯。”
“是比喻现实和梦境差距大,”程轻黎继续解释,企图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自己想说的意思,“美梦是美梦,黄粱是黄粱。”
蒋司修再次笑,却被程轻黎拍了一巴掌。
“你笑什么?”她凶道。
蒋司修侧了身,捉住她打自己的那只手,温和低沉的嗓音:“笑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
程轻黎很小声地切了一下,收手抱腿,不服气:“你不懂。”
清透的光线足以让蒋司修看清她的脸,她的五官和她的表情。
他把她的脸拨过来,微微弯唇,低声回应她刚刚没说完的话:“你也是我的美梦。”
程轻黎眼睛忽然变得晶亮,往前,生动得鼻尖都染了皎洁月色,盯着他的眼睛看:“真的吗?”
蒋司修在朦胧月光里和她对望,擡手摸摸她的眉毛,低声笑:“嗯。”
一枕黄粱梦一场。
你是我的多年美梦,不是梦境外的黄粱。
【正文完·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