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女王与狼◎
陈放和那个头套对视了几秒,然后看向她,问了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问题,“你是想让我戴着这个……然后……嗯?”
陶晓皙最初没有听懂他这欲出又止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她买来头套当然是想让他戴给她看看啊,她怕他不会戴,还特意给他准备了点甜头。直到看到他眸色里沉压压的翻涌,她突然琢磨过来他那个“然后”和带着疑问的“嗯?”指的是什么。
陶晓皙直接将头套扔到了他身上,压着嗓子就差要骂人了,“你怎么什么事儿都能往那方面想,你简直是……”她现在大脑被热气给灌满了,卡壳在这儿,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你简直是比流氓还流氓。”
陈放接住头套,拿在手里转了转,“陶晓皙,不是我要想歪,实在是……”他上下看她一眼,这样的晚上,她穿着这样一身,还戴着这样一个可可爱爱的发箍,在他眼前晃过来晃过去,是个男人都应该会……嗯……“不得不想歪。”
他眼底漫出的笑格外得让人牙痒痒,陶晓皙手里没有了趁手的东西可以砸人,又把头上的发箍摘下来扔到了那张招人恨的脸上,转身进了卧室。
陈放紧跟着她的脚步,却还是被人挡在了衣帽间的门外,他倚着门框,对着紧闭的门问,“生气了?”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过了几分钟,门才打开,她换了一身睡衣,从脖子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不打算给人任何想歪的想法。
陈放捏了捏那张紧绷的小脸,“真生气了?”
“嗯。”陶晓皙点头,又强调了一遍,“真生气了。”
他当看不到她嘴角隐约要起的笑,按照她生气的剧本往下接话,“那我要怎么哄你,你才能不生气?”
陶晓皙继续绷着一张脸,瞅着他。
“我戴这个给你看?”他擡起左手拿着的头套。
陶晓皙的眼睛却落在了他右手拿着的发箍上,她现在突然不想看他戴狼狗头套了。
陈放也注意到她视线的方向。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断然拒绝,“陶晓皙,你想都别想。”
陶晓皙反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陈放不上她的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最好都把它给我收回去。”
陶晓皙不满地小声回嘴,“是你说你要哄我的,你根本说话不算话,这样我以后还怎么信你。”
这话……陈放没法反驳,毕竟他刚刚才给出了一个保证,如果他现在要是言而无信,就相当于把刚才那个保证也给推翻了。
“你换一个。”他退一步,随便换一个什么都好,只要不让他戴那个兔子耳朵,这跟要他死没什么两样。
陶晓皙故作勉为其难,“好吧,不过你得听我指挥,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陈放点头同意。
陶晓皙坐到床上,本想盘腿,又觉得那样太没气势,她翘起二郎腿,双臂交叉于胸前,下巴微微擡起,“你先把那个狼狗的头套给戴上。”
陈放看她,“狼就是狼,还什么狼狗,这明明就是狼,哪来的狗。”
陶晓皙下巴昂得更高了些,“你到底戴不戴嘛?”
怎么话这么多。
陈放啧了一声,戴!怎么能不戴,他把自己埋坑里了,只能当一会儿狼给爬出来。
陈放戴上了头套,以为这就结束了,但他忘了陶晓皙那句话里有一个“先”,先把头套戴起来了,自然还有下一步。
“你把大衣和衬衫都脱了。”陶晓皙紧接着给出了第二步的命令。
陈放闷在头套里的眸光顿了顿,“你确定?”
“快点。”她催。
陈放的笑声透过头套穿出来,更加低哑,“脱衣服这件事,应该没人比我更快了。”
陶晓皙不接他言语里的调笑,继续保持自己指挥官的姿态,等他完成第二步,马上又给出下一步的命令,“你再把大衣穿上。”
“嗯?”脱了还穿上这是什么花样?
不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陪着她继续玩就是了。
陈放又将大衣穿上,“系上扣子还是敞开?”
陶晓皙瞪他一眼,“你穿外套有系扣子的时候吗?”
不管是大衣,羽绒服,冲锋衣还是什么外套,拉链也好扣子也好在他眼里就是空气,衣服永远都是敞着的,有的时候她都替他冷,他偏说他火力壮,穿得严严实实的会热。
陈放微微敞了敞大衣,露出里面小麦色的腹肌,“我这不是得问清楚了,也好按照你的喜好来。”
陶晓皙坐的姿势很正经,脸上的表情也很正经,就是想得有那么些不正经,但也没有太不正经。
怎么说呢,他穿大衣半敞和穿衬衫半敞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衬衫更多的是痞气。
大衣则是穿出了一种他身上特有的冷硬和强悍,半遮半裸的胸膛微微起伏,她总算知道了古人为什么会有琵琶半遮面的形容。
陈放大大方方地任她的眼睛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寸。
“好看吗?”他把她之前问他的问题回给她。
陶晓皙点头点得勉强,“还可以吧。”
陈放将头套从脑袋上一把拽下来,他闷了这么半天,额头上都闷出了汗,她回他还可以,她可真够可以的。
陶晓皙仰躺回床上,拿被窝卷住自己,“我要睡觉了,你去洗澡吧,我和阿建约好了明天一大早要去建材城。”
陈放磨了磨牙,他能让她睡着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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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晓筱一大早收到她姐的微信,是一张画,问她可不可以在指甲片上画出来。
陶晓筱仔细研究了研究,回过去信息,应该可以,我试一试。
陶晓皙和妹妹聊完天,才出发去建材城,这次是去定瓷砖,图片总会和实物有些色差,她还是跟着阿建一块儿跑一趟,看好样子一次到位,省得再折腾二回,那样更麻烦。
从建材城出来,阿建拉着瓷砖先回了店里,陶晓皙开车去了阿建推荐的做门店招牌的地方,她之前一直没有想好店的名字,昨天晚上突然来了灵感,连带着招牌的样式都设计了出来。
陶晓皙回到店里已经将近中午,装修的师傅们去吃饭了,她早晨吃得有些多,现在还不太饿,所以留在店里看会儿门,顺便上网想找几家卖玩偶的店,看是不是可以定做玩偶。
有几家马上就给了回复,她正在和客服沟通,外面起了动静,她以为是阿建他们回来了,擡头看过去,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正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看。
“你们找谁?”陶晓皙看他们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鼓,手上快速的动作,翻出阿建的号码,阿建就在附近吃饭,就算有什么事情,他也会很快赶过来。
一个黄色头发的男人咧嘴笑了笑,“小姐姐,这附近是不是有个网吧?”
这条街上确实有个网吧,不过离她这儿有一段距离,得走到街的那头,她给他们指了路,几个男人纷纷说谢谢,然后就离开了。
陶晓皙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不能单从人家的穿着外表就认定是什么坏人,她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和店家聊玩偶的事情。
没两天,陶晓筱带着新做的指甲片来找陶晓皙,“肯定做不到你画得那么详细,不过大概的样子还是能出来的。”
陶晓皙看了看甲片,比她想得好太多了,她忍不住感叹,“晓筱,你真的好厉害,这已经很好了。”
“嘿嘿。”陶晓筱不好意思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也就一般般啦,姐,其实你可以画一版简笔卡通的,卡通版的做到指甲上应该会更好看。”陶晓筱受到了鼓励,想法也变得多了起来。
陶晓皙想了想,拿过一张纸来,省去了一些细节,几笔勾勒出一副卡通画,一个戴着王冠的粉色小兔子依偎着一头凶猛的狼。
“这样呢?”
陶晓筱连连点头,“超好看,我看到这幅画第一眼就觉得超好看,软萌萌的小兔子和凶狠的大黑狼,很反差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我甚至能从这个大黑狼很凶的眼神中看到那么一点点温柔。”陶晓筱托腮好奇八卦,“姐,你是怎么想出把狼和兔子放到一块儿的?”她其实真正是想问的是这是不是你和姐夫啊。
陶晓皙咳嗽了两声,“害,就琢磨店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
陶晓筱喜,“你想好店的名字了?”
陶晓皙回,“兔子女王与狼,怎么样?”
陶晓筱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睛放出光来,“又童话又浪漫,叫起来还很顺嘴。软萌萌的兔子是女王,还可以征服凶悍的野狼,哇,听起来就觉得很爽。”
额……陶晓皙倒也没想这么多,不过听她妹这个添加解释,倒也不错。
“我联系了做玩偶的工厂,我们可以定做出一批兔子女王和狼的小玩偶出来,到时候摆在店里,既是我们店的特色,还可以当礼品,这种可可爱爱的小玩偶应该很招人喜欢。”
陶晓筱都要鼓掌了,“姐,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想法这么多。”
店还没开起来,姐妹两个已经在这儿互相吹捧起来了,不过做买卖开店这种事儿还真得有人在旁边打气,要是一直泄气的话,估计店还没开起来,可能就直接泄黄了。
陶晓皙也是第一次开店,没有任何经验,只能摸索着来,脑子里出了什么想法,就想着在成本可控的范围内试一试,美甲店这么多,她们要想站住脚,服务是一方面,特色是另一方面,至少得有能让人一眼就记住的点。
她打算把自己的专业用到美甲上,可以试着在指甲上设计动画人物,陶晓皙看着甲片上手的效果,虽然是她自己出的画吧,真的还挺可爱的。
上学那会儿学校硬性规定,别说做指甲,指甲油都不让涂,孟青更是不许,就算是放假在家也不行,所以她只能晚上偷偷摸摸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涂自己的脚指甲,也不是为了给谁看,更不是姜又琳形容她的“闷骚”,就是单纯为了自己的心情,有不开心的事情时,换上一个好看的颜色,心情就会奇怪地好转起来。
长大后,这件事儿就成了个习惯,她倒是很少做手指甲,但是有事儿没事儿就折腾一下自己的脚,这么简单就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事情当然要保持。
“完了完了,我今天回家要再做一套出来,这真的是太可爱了,我自己也要贴上。”陶晓筱抓着她姐的手,越看越觉得好看。
说完又想到什么,马上丧气起来,“唉,一说回家我就头疼,我只要一进家门,我妈肯定又要叨叨我相亲的事情。”
陶晓皙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有点不厚道地想笑,她当初被她妈逼着相亲的时候,也是这种想死的心情。
“要不你晚上在这儿吃饭吧,晚点回去,可以少听一点儿二婶儿的唠叨。”
陶晓筱先是一喜,后又摇头,“算了,我有点怕姐夫,而且我才不要当你们的电灯泡。”
陶晓皙笑,“他哪儿有那么吓人,他今晚不回来,你可以放心在这儿吃。”
陶晓筱来之前,陈放打电话过来,说是要马上去一趟市里,临时要宴请一个开发商老总,明天一早还要投一个项目的标,晚上就不回来了。陶晓皙想着他这么急,连回来的时间都没有,要不要给他去送两件换洗衣服,他说不用,办公室有备用的,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他请人家吃饭,不好迟到,陶晓皙便也没去。
陶晓筱一听吓人的姐夫不回来,她可以省去听她妈饭桌上的一顿唠叨,差点要蹦起来。
老太太这几天去了乡下老姐妹的家,所以晚饭就她们两个人,一顿饭吃到快要八点,陶晓筱接到了她爸的通风报信说她妈去跳广场舞了,才敢回家去。
少了陶晓筱的叽叽喳喳,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陶晓皙将电视的声音放得更大了些,他之前去南方那趟走了一个多星期,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这次只不过是在外面待一晚,她一想到他今晚不会回来,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个点他应该还在酒桌上,陶晓皙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进屋里,该熨的熨,该叠的叠,都收拾好放回衣帽间,一个小时还没过去。
时间真的很神奇,你想它快一点的时候,它会过得很慢,你想它慢一点的时候,它偏偏会跟飞一样往前奔。
陶晓皙去了浴室,打开浴缸的水龙头,加上浴盐和精油,点上香薰,准备泡一个泡泡浴,手机震动响起时,她正在浴缸里昏昏欲睡。
陶晓皙拍了拍自己汗津津的脸,打起了几分精神,才接通语音,“你还没回酒店吗?”
他如果回了酒店肯定会打视频。
陈放听着她懒洋洋的声音,冷厉的眼神换上温柔,“还没结束,中场休息出来透透气。”
“好辛苦。”陶晓皙想摸摸他的头,应酬这种事儿,应该没有多少人愿意干。
陈放轻笑,“所以给你打个电话,从你这儿加点油,再去应付后半场。”
“好啊,我要怎么加油,给你唱加油歌?”
陈放笑声更大了些,“陶晓皙,你确定你唱歌是给我加油?”
陶晓皙唱歌跑调,连唱生日快乐歌都会跑调的那种,本来她唱歌跑调这件事儿很少人知道,高二的时候学校校庆,他们班出的节目是大合唱,练习了几遍一直唱不齐,当时的音乐委员特别认真负责,让他们每个人唱一遍,音乐委给一一给纠正,陶晓皙就是那样一战成名的,她到现在都记得当时每个人忍笑的表情。
陶晓皙恼羞,“喂!陈放,你竟然敢嫌弃我唱歌。”
陈放马上道歉,“我错了,我怎么敢嫌弃我媳妇儿唱歌,你唱,我两只耳朵支棱着听。”
这还差不多。
陶晓皙打算起一个头,嘴刚张开又闭上了,算了,还是不唱了,不说他的耳朵受不受得了,她自己的耳朵都受不了。
她转移话题,“你猜我在干什么?”
陈放猜,“又在画什么不正经的画?”
……她的画都很正经,什么叫不正经的画。
陶晓皙从堆满浴缸的泡泡里伸出自己的腿来,拍了一张照片给他发过去,“你看手机。”
陈放从耳边拿开手机,划出微信界面。
嗓子瞬间收紧。
奶白色的小腿笔直匀称,上面沾着晶莹剔透的泡泡,在灯光的照耀下,映出彩虹的颜色。
他打开了走廊的窗户,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些。
“在泡澡?”
“嗯哼,很久没泡了,泡一泡特别舒服,觉得全身的毒素都排出来了。”
“陶晓皙,”他嗓音黯哑成窗外的夜,“等我回去,我陪你一起排毒。”
“哦。”陶晓皙手划拉着浴池里的水,“明天可能不行,今天我的毒都排完了,不过后天应该可以。”
陈放指腹刮了一下眉毛,低头无声一笑,她真的是……隔着手机,更加肆无忌惮。
“要不我现在回去?两个小时后应该能到。”
陶晓皙划拉的水声更大了些,“你到了水都凉了。”
“没事儿,凉了我们也可以让它变热。”
……
陶晓皙认输了,她不应该挑战流氓,她又转移话题,“你明天什么时候回?”
陈放也不恋战,“现在还不确定,还得看情况,也有可能回不了,就算回也会很晚。”
“哦,如果很晚就别急着赶回来了,晚上开车不安全。”陶晓皙不想让他听出自己的沮丧,声音放轻快了些。
“到时候看,我明天再给你电话,你明天要做什么?”
“明天我要去——”她还没说完,手机那头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听筒像是被人捂住了,她没听清那边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回过来,“我得挂了,你早点睡,不要泡太久,睡之前门和窗户都检查一遍有没有锁好。”
“哦。”
“陶晓皙,等我回去和你一起排毒。”
回答他的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陶晓皙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梦做了很多,醒来一个都没记住,脑子倒是累到不行,昏昏沉沉的。
今天上午她要去医院看姜又琳她妈,阿姨前两天下楼没注意,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到了腰,现在在二院住院,阿姨一直对她很好,姜又琳因为工作暂时回不来,她理应去看看老人家。
医院的人很多,电梯里的人更多,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只能随着人群随便下了一层。她妈电话连着打了几个,陶晓皙怕是有什么事情,马上回拨了过去。
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两个人,是赵以江和周莺,陶晓皙挥手和他们打招呼,刚想问他们来医院做什么。孟青那边已经接通了电话,她的声音很急,说话又快,“陶晓皙,我说你是泼出去的水你还真是泼出去的水了,陈放出车祸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说告诉我和你爸,住个院还跑到二院去,是生怕让我知道是吗,还得是别人告诉我,我这个当丈母娘的才知道女婿住院了,我和你爸在你们眼里是连个外人都不如?”
陶晓皙被孟青这急赤白脸的一顿嚷给嚷懵了,她刚要回你女婿出什么车祸啊,他去市里了,哪儿都好好的,我今天早晨才和他通过电话,您这是听谁说的,上来就冲我一顿喊。
可嗓子里所有的话都被赵以江和周莺身后追过来的人给堵了回去。
她想对孟青说,您真不用生这么大气,您都这么生气的话,那我还要不要活。
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只是觉得有些可笑,不知道是现在的场景更可笑一点,还是昨晚她说过的话更可笑一点。
又或者……她出现在这里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