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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味糖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谁不睡谁是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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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谁不睡谁是孙子

    四周太吵闹。

    男男女女们举着毫无美感的玻璃杯,或东倒西歪地倚着门框,或散漫靠坐在并不舒适的木椅上。他们神情夸张,聊着无聊到爆炸的球赛和天气,再借个由头碰杯欢呼,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一米开外的位置,三个胖男人围坐在一起,正操着苏格兰腔嬉笑怒骂。声声震耳,振得人心里愈发慌乱。

    时愿眨了眨水雾蒙蒙的眼,证实的确没有认错人,不情不愿地启唇重复了一遍:“借过,我要去买酒。”

    对方依然无动于衷,霸道挤占着只允许一人通过的走廊,彻底堵住了通往吧台的唯一路径。

    有了白日的偶遇,时愿不算太意外。她几乎秒判定谢琰就是那个叛徒,心中暗骂了句,眼神随即垂落到地面,不敢正视对方。

    她脑袋空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前男友。她十分擅长处理死透了的关系,当对方死了就行,真倒霉碰上也纯当成是空气。

    可石砚初不一样。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单伫立在那,投射到地上的形单影只便足以勾住时愿的脚踝,一路攀附住她的小腿肚、腰腹直至脖颈,冷不防间一拽一收,拨筋蚀骨的窒息。

    喧闹场合,哪怕一秒的沉默都让人浑身不自在。

    “石砚初。”时愿没看他,无奈地唤了声,略带沙哑的嗓音顷刻间被此起彼伏的笑声淹没。

    对方充耳不闻,像是在玩123木头人的游戏。期间只侧身避让了几位买酒的醉汉,目光仍死死绞着时愿,毫不松懈。

    光线昏昧,足够清晰视野,却远照不到对方心底。

    等到一刻,时愿卸下双肩,改背倚着墙壁,试图找到更稳固的支撑点。她没见过这样的石砚初,猜不出他的下一步动作,更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闪现在面前,杵在那当门神,偏一句话都不肯说。

    时愿无聊地锁屏再解锁,好几次不得不举起手机才能找准面容角度。她无意率先打破对峙,后知后觉地找方梨通报情况:【石砚初来了,你们待会先回去吧,别等我。】她按下发送键后又鄙夷地自嘲:连脑细胞都懒得编造一条避开他的烂借口,而是顺从心意地预留出了和他的相处时间。

    那三个胖男人转眼喝完了第一轮,嚷嚷着再来几杯更烈的。

    时愿轮番避让,再尴尬地退回原地。又过了十余分钟后,她终扛不住要爆炸的膀胱,不得已直立起身朝对方迈近了一步,没好气地加重咬字:“借、过。”

    石砚初似乎等的就是这一步。他不由分说地牵起她手腕,拽着人朝外走,“跟我回家。”他语气自然,顺理成章到仿若二人还在交往。

    时愿猛擡手臂,没用什么力度便轻巧挣脱,主动挑明:“来找我做什么?”

    “回家说,这里太吵了。”

    家?时愿不喜欢他理所应当的语调,更不想重重拿起、轻轻放下那场矛盾,如从前般打打马虎眼说和好就和好。她此刻宛若石砚初附体,坚信两个人需要先谈清楚、剖析到位过去的问题,再考虑以后。

    “我还没喝够。”她擡起下颌观察他的神情,对焦几次后才意识到:他喝了酒,应该喝了不少。

    石砚初中午接到她放鸽子的邮件,失望又紧张,担心千里迢迢追来落得一场空,干脆守在酒吧等人。英国人缺了酒活不下去,多数酒吧很早开始营业,方便大家口渴时来一杯。他在这生活数年,始终没养成拿啤酒当饮料的习惯,今天却足足喝了五杯有余,边当水解渴,边和酒保了解每款啤酒的酿造手法。

    周遭弥漫着焦灼的酒气。

    石砚初慢两拍地听懂了时愿的话,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陪你再喝点。”

    他鲜少长时间呆在嘈杂的环境里,现下耳朵嗡嗡作鸣,阻滞了所有声响。而大脑更是清醒地宕机了,明知道做什么说什么,也晓得这里不是谈正事的好地方,却卡顿在「回家再说」这个单一指令,不依不饶地重复提醒。

    时愿当他轴劲发作,暂且搁置去卫生间的想法,点了杯shot。石砚初顺手递上自己的信用卡,朝酒保笑笑,“和她一样。”

    两杯一模一样的酒,倒映着颤巍凌乱的光,晃得人眼晕。

    明明能一口饮尽,时愿反而喝出了品红酒的做作感。一是因为喝不下,二是她实在想上厕所。她心里憋着一股劲,不肯轻易缴械投降,内心则无端迁怒于石砚初,为什么跑来这碰面?让人毫无沟通的欲望,被迫沦为无情的喝酒机器。

    叫到第三杯时,石砚初伸出手盖住了她的杯口,“够了。”他最近牢牢压制找她的冲动,等着盼着到今天,此时此刻只想旁若无人地抱她和亲她。他原准备的腹稿统统作废,更没心情来场理智对话。他们已经聊的够多了,或许正因为聊的太多才导致了那场分手。

    时愿目光落在他手背上,若有所思,数秒后悠悠起身。

    石砚初紧跟其后,没走几步又被女厕所的标识挡在原地。

    时愿洗了个冷水脸醒脑,瞥见方梨的信息:【好好聊,别耍小性子。我待会和谢琰先撤了。】她鼻腔嗤笑,石砚初今天不像是来聊天,倒更像是来打架的。从见面到现在,不知不觉过去了二十分钟,他拢共说了不超过二十个字,还多是单音节发音。他究竟想干什么?

    石砚初转眼又落了单,垂着沉甸甸的脑袋,余光留意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一眼瞥见熟悉的身影,二话不说地探出手,咕哝着:“跟我回家。”

    时愿被他避而不谈的态度激怒,挥臂躲闪,怼着他略带醉意的眼神接连反问:“有话直说行么?你一个劲要我跟你回家,家在哪?你的家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石砚初你当你是谁啊?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跟你回去?”

    石砚初低眸睨她,手背贴了贴她泛红的面颊,“生气了?”他记得吴欢说过,她不爽时吵架很正常,只要情绪激烈都还有得救。刚对峙的近半小时,她神情毫无波澜,每句语调都漏不出丁点情绪,这让他很慌。

    而这声声斥责如一把小刀,将堵在二人面前的巨型气球表面划拉了一道道小口子。气球嗖嗖地开始漏气,在肉眼可见的程度下逐渐变瘪变小。

    石砚初长叹了口气,用了很大力度将人揽入怀,不准她挣脱。她不是在邮件里教了么,说不通的时候就耍无赖。他一贯不屑于此类拙劣不讲理的求和方式,今时今日才体会到奥妙所在。

    他鼻尖埋在她颈窝,重重地呼吸着,清楚感知到怀里的人微微怔住,似乎还打了个激灵。他嗅着再熟悉不过的气味,内心安定不少,唇轻轻磨蹭那片肌肤,不小心黏了些她围巾上的羊毛,有些痒。

    时愿动弹不得,震惊于他新奇的解题步骤。凭她对石砚初的了解,遇见类似原则性矛盾,对方肯定得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她面对面讨论出解决方案,搞不好还会来场反思大会,总结失败经验。

    现在是什么情况?

    时愿跟不上他的节奏,捉摸不透他的套路,渐渐有了任人摆布之势。

    石砚初手捏住她下巴,轻轻掰到适合的角度,凑近一些、贴近一寸,鼻息和她的纠缠到难舍难分,又同步凝滞一瞬。他蜻蜓点水地触碰,一下、两下、三下,随后急不可耐地衔住啃咬。他心中欲火太盛,早已烧光了原有的处事手段,满脑子都是先重新占了人再说,其他的从长计议。

    干裂的唇不停带来磕绊的触感,又很快被濡湿润滑。久别重逢的舌迫不及待地缠到一起,难以抑制地发酵出更多湿津。

    来回扫荡间,所有的悸动和触感统统被唤醒。身体陡然跃跃欲试,叫嚣着赶快来场酣畅淋漓的性事。大脑出面维稳,又很快敌不过酒精暗戳戳的耳边风,朝欲望竖起了白旗。

    时愿一只手始终抵住他胸口,保持着无谓的距离。她分不清究竟是在被动迎合还是主动勾引,只知道手越攥越紧,连带他领口都开始变形。亲着亲着,她骤然意识到不对,猛地推开他,反而连累自己被越裹越紧。

    她挣扎不开,狠狠咬住作乱的舌尖,怒视着他:“你到底想干嘛?”

    石砚初痛得微微蹙眉,掀起眼皮瞟她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继续在她柔软的口腔内横冲直撞。他抵住人在墙壁,不给对方一丝活动余地,心底涌起满足感的同时也提醒了他的郁结。

    很多问题早已借着Mia之口迎刃而解,他当下心怀唯一的芥蒂莫过于时愿当初砸中他的三个字。

    床搭子,床搭子,床搭子,这个词混着时愿的声嘶力竭在他耳边自动萦绕了八百次。他似是失了理智,手情不自禁地复上她胸前的柔软,唇游离到她最敏感的耳垂,舌尖撩拨,不断感叹时愿真的太懂如何伤人。

    时愿难以置信地控制住他动作,心中燃起被冒犯的怒意。她此时彻底恢复了神智,撇过头斥道:“石砚初!”

    对方手上的动作停滞数秒,随即挪到她肩膀箍住人,唇还贴着她的耳廓,每次深呼吸里都盛满了耿耿于怀,“你之前当我是你什么人?”

    够了,时愿简直莫名其妙,转过面庞避开他的鼻息,不自觉改用起对方的口吻,“我建议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谈。”

    “我没醉。”石砚初缓慢挺直脊背,理了理衣领,眼神清明了不少:“分手那天你说当我是床搭子。”

    时愿当然记得,可也不会傻乎乎地在这时候自行找台阶。她抱紧双臂,舔舐着唇瓣上的血渍,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等待下文。

    石砚初抛了个引子,希冀对方能主动解释几句,不料掷地无声。他等烦了,“我再问一遍,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这不是时愿想听的语气和话术,也不是她臆想中冰释前嫌的开场白。她突然有点看不懂石砚初,狠狠瞪了人好半天,懵懂间琢磨出对话又要偏移到结不结婚上面。只是他这次学聪明了,玩了些弯绕,假意纠结起名号。男朋友、床搭子、性伴侣,说不定在他的定义中,只要没领证,这几个词压根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较真这个有意义么?”

    “有。”

    “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我想听真心话。”

    “你心里清楚我是什么意思。”时愿讨厌他的紧紧相逼,扎刀反问:“再说了,床搭子这个词有什么问题?”

    石砚初不意外她的嘴上功夫,暗讽真是自讨没趣。他这次全盘接收她扔来的软刀子,面色如常地提议道:“没问题。跟我回家。”

    “你有病吧?!”时愿狠踢他一脚,借机想跑。

    对方眼疾手快地拽住她,彻底失了耐性,“一直当我是床搭子?最近没找男朋友吧?我正好也单身,现在跟我回家再睡一次。”

    时愿误以为听错,本能张大嘴想反击又找不到合适的词。石砚初厉害了啊,耍无赖技巧蹭蹭飙升,又去哪拜师学艺了?说的都是什么浑话!

    石砚初逮住她愣神的机会,径直搂住她的腰,将人往外拐。他单手提着人,鼻息咻咻,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味。

    门一开,冷风裹挟来丝丝细雨,一处不落飘到人面颊和头顶。

    时愿窝在他怀里,被挡得严严实实,又好气又好笑。石砚初明显经验不足,死皮赖脸说混账话时居然还会卡顿和脸红。这会虽强行掳人回家,却没怎么使蛮力,多数时候还会配合她步速,或急或缓。

    她总算看透对方的招式,找准时机推开他,强行扳回一局:“行啊,现在就回去睡一次。石砚初,谁不睡谁是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