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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味糖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我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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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我睡不着

    石砚初的房子离海德公园不远,位于西区传统意义上的好区,在南肯辛顿和骑士桥附近。

    自上车起,二人没再交谈。他们并排坐在出租车后座,身体随着车辆拐弯、调头一起东摇西晃。

    石砚初紧搂着时愿,一只手牢牢圈住她手腕,神经得像是生怕她会跳车。他迁就着时愿的身形,坐姿不如往常端正,明明心事重重,却依然热情洋溢地找司机闲聊。

    他话头异常密集,几乎将过去大半日在酒吧聊过的话题又重复了一遍。他鲜少如此高强度输出,声带已然有了不适,烧、疼、躁,急需灌几大杯冰水解渴。

    时愿被迫倚靠在他胸口,脑袋跟随他胸膛一起高低起伏,视线定格在他中指那枚素圈上。不值钱的材质,没戴几次便氧化严重。时愿当时兴致所起做戒指玩,拿着小铁锤咣当当敲了大半个下午,双锤纹加扭转刻字,内里刻了一个无限符号,再闭环抛光做旧,一套流程下来脖子差点没酸断。

    时愿不习惯戴首饰,很快嫌硌得慌,待新鲜劲一过便扔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反倒石砚初似是真被箍住似的,戴上后再也没摘下来。

    十余分钟后,车停在一排维多利亚时期的老房子前。

    石砚初临下车时不忘和司机招呼,虚伪地感叹着路程太短,没能聊得尽兴。时愿面无表情地欣赏他表演,待车门自动合上的瞬间,猛地甩开了手。

    石砚初叹了口气,不管不顾地重新牵住她,稍用了点力。他瞬间敛了最后一丝场面上的笑意,直盯着她:“到了。”

    风从四面八方袭来。

    时愿站在十字路口,不自主地打起了哆嗦。她裹紧了围巾,没一会的功夫,发梢和眉尾便沾满了细密雨珠,随着每次眨眼不断透润着眸色。

    四目相对,一个恼羞成怒,一个势在必行。

    时愿默不作声地盯着他,懊恼于贪图嘴快的提议。石砚初当时愣怔半晌,反应过来后径直招了辆车,趁热打铁地将她领回了家。

    我好傻,时愿脑海里冒出一句轻声责备。

    从碰面的第一秒,石砚初便不动声色地备了张网,势必要网她回家。他不知从哪上了进修班,突然开窍,软硬兼施不达目的不罢休,反正是时愿信誓旦旦地喊着:谁不睡谁是孙子。

    木门吱呀作响,迎面扑来一股发霉的尘灰味。

    时愿嫌弃地屏息,下一秒和身旁的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我给你找过敏药。”石砚初其实也刚到没多久。他打听清楚时愿的行程,随后火急火燎地买了同一天的机票,没敢定相同的航班,比她晚了两小时抵达。他显然不太熟悉家里的布局,原地回想了好半天,才从冰箱上方边柜里翻出药箱,一一核对药盒上的生产日期,递上一板药:“这牌子你吃过没?”

    时愿看都没看直接掰一粒进嘴,舌尖不小心触到了药片,真苦。

    石砚初递出去的矿泉水停滞在半空,又稳当当落在了餐桌上。他一口气喝完整瓶,走到时愿面前:“还记得刚才说了什么吗?”他似是好意提醒,却故意压低了声音,本就劳损的声带并没因那瓶水舒缓多少,带出的暗哑里染了些情欲。

    真该死啊,时愿在心中怒骂,恨不得跳起来将他一通暴打。她显然对新版石砚初束手无策,好几次都沉不住气想警告他正常点,回归原来的人设。毕竟他认真甩无赖的时候,更让人无从招架。

    时愿输人不输阵,迅速重整旗鼓。她食指扣着人衣领,迫使他靠近,强行过渡了些苦味到他嘴里。她好奇这场圈子究竟要兜多久,豁出去地勾住人一并退到餐桌旁,扯拽掉碍事的围巾,挑衅地朝他面上一扔。

    石砚初偏头躲闪,眼疾手快地从空中拦截住飘扬的围巾,慢条斯理地对折整齐,搭到了椅背上。

    时愿不满地掰正他的脸,又主动献上了一个吻,随即顺势倚靠着桌沿,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石砚初乘胜追击,不满足转瞬即逝的触碰,舌尖追赶着她的。

    时愿不停后仰避开,单手撑着桌面借力,腰背全然悬空。她重心不稳,两条腿虚站着使不上力,身体渐渐不受控地向下滑落。

    石砚初掐着她的腰,提着人坐上了桌。他这会更清醒了些,知道还没解决主要矛盾,干别的不合适,又被她撩得心猿意马,不肯轻易叫停角逐。

    薄款V领羊绒衫完美贴合了时愿的曼妙曲线,更恰到好处地露出颈边那截肌肤。

    石砚初向来钟爱她锁骨,唇不疾不徐地游离,每到一处便狠嘬一下,嫌不够解气,又咬了一口。

    “嘶”时愿气得揉了揉他黑发,狠踢了他小腿好几下。石砚初无动于衷,流连着那片骨肉,从坚硬骨骼中感受着丝滑柔软。

    幽昧光影中,两个人同时擡眸,彼此注视着,都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时愿鼻头一酸,从见面到现在,他们压根没有好好说话,只顾着暗戳戳地较劲。她转过脸,眨着眼深呼吸,生怕被看穿,气得又狠踢了他几脚。

    石砚初捉住她不安分的脚踝,朝身下一拉,掌心顺着宽松裤腿滑到小腿肚,步步为营。

    时愿不知不觉躺倒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石砚初倾身而上,双手扣住她的越过头顶,靠男人天生的力量优势占领上风。他打心眼不喜欢这样的求和方式,却又不知该如何宣泄满腔怨怼,只得不停加重吻的力度。

    时愿做着无谓的闪躲,彻底丧失了主动权,没一会便感到热泪滚落,赐予她不多的温暖。

    泪珠滴碎了月光,溅灭了最后一丝毫无意义的较劲。

    石砚初尝到温热的咸腥,骤然止住了动作。他抱着人,掌心一点点蹭掉她的泪,终决定放弃无声的对抗。他直起身,扯了扯裤腿,作势要拉人:“快起来,家里壁炉坏了。”

    时愿挥开他手臂,捞起沙发上的毛毯随便一裹,整个人仍止不住地打寒颤。太冷了,这破房子怎么这么冷。

    屋子是老派的三居室格局,楼梯狭窄,分别通往地下室和阁楼。石砚初显然没怎么花心思,家具都是二手货,沙发软塌,坐痕明显,而白色餐桌面早已斑驳。

    她赤脚踩着毛毛躁躁的地毯,木讷地扫视一圈,困得失去了判断力。

    现在该去哪?该做什么?

    “你先好好睡一觉。”石砚初思来想去,深夜不适合聊正事,而人在疲惫状态下更容易情绪失控。“次卧堆满了旧家具,也没床。阁楼不适合住人,漏雨。你睡我房间吧,我睡沙发。另外浴室墙架上挂了新浴巾,不过没来得及买你喜欢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哦。”

    时愿头重脚轻地洗漱完,才想起没带换洗衣物。她裹着浴巾躺倒在石砚初的大床上,翻几个身后索性改裸睡。如果说这间屋子哪里最具有他的气质,床当之无愧。软乎乎的枕头,质感上乘的床上用品,还有四处飘散着的、他的气息。

    折腾大半晚,时愿几乎在阖上眼皮的刹那便进入了梦乡。

    梦境如行驶的出租车般摇晃。

    每当有剧烈颠簸时,总有人伸出手稳稳托住她的背脊。时愿扭过头,试图看清对方的脸。可惜那人如恶作剧般东躲西藏,死活不肯露面。时愿不服气,铆足了劲要在下次晃荡来临时逮到人。无奈阳光猛烈,她被刺到闭上了眼,内心却突然敞亮起来,如释重负地笑笑:“是你啊。”

    “我是谁?”对方的声音由远及近。

    “石砚初。”

    “石砚初是谁?”

    时愿在梦里没好气地弹他脑门,“傻啦,我男朋友。”她边说话边拽住他的手,蹭了蹭,一脸嫌弃:“怎么这么冰?”

    对方半躬着身子,担心抽出手会闹醒她,便耐心等待她呼吸变沉。他由里到外都躁动难安,冲完澡便抱着电脑坐在房间门口刷论坛。刚听见时愿闷在被窝里叽里咕噜,误会她在说些什么,走到床边才发现原来是梦呓。

    石砚初撩起遮挡她眉眼的碎发,落下一个吻,“你醒的时候可不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他声音很轻,却字字不落地飘到了梦中人的耳道。

    时愿陡然睁开眼,对上他的双眸,一时有些混乱。她下意识责备道:“怎么还不睡?”随即背过手拍了拍身后的位置。

    石砚初听从吩咐地上了床,规规矩矩守在床沿,不敢轻易翻身,更不敢随便靠近。

    可周围实在太香了。

    久违的香气经久不散,萦绕在鼻尖,愈发浓郁。石砚初蒙住鼻子,偏气味早熏透了被褥,毫无预兆地击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试探着伸出手,指腹触到她腰间冰滑的肌肤,心脏擂得轰天作响。时愿果真没拿他当外人,居然敢裸睡。他一点点挪上前,直至胸膛紧贴住她的背脊,唇则来回磨蹭着她的香肩。

    时愿迷迷糊糊中拽住他的手,和他的十指紧扣,“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音色朦胧,余音仍有醉意,软软绵绵:“你说,我听着。”

    石砚初绷紧的弦突然就松了。他分不清对方是不是在说梦话,沉默片刻,轻柔又无奈地自说自话着:“时愿,比起惹你生气,我更怕让你难过。”

    “过去几个月,我常不自觉地教你什么是最好的沟通方式和相处模式,却没意识到那只是我的标准,是我从小到大最习以为常的方式,不代表是最好的。”

    他嗓音带着明显的克制,萦绕在她耳畔,“那天跟你说结婚,的确是一个仓促的提议。我当时推测你顶多闹闹脾气、小吵小闹,唯独没料到你会那么难过。”他说到这停顿数秒,拨去她颈边散乱的长发,鼻尖深埋在她脖颈:“难过到你会哭得泣不成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拼命摇头跟我说不想结婚。”

    “时愿,我也很难过。”石砚初哽咽一瞬,不自觉收紧了双臂,“我承认我挑的场合不对,也忽略了你对感情的憧憬,更不该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自以为是地提出解决方案。”

    他轻声自嘲:“你总误会我有项目进度表,什么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什么时候该结婚。实际上没有。或许刚在一起时,我动过这个念头,后来很快就发现感情是最不受控的东西。我是发自内心想邀请你一起长久地走下去。可惜选的时机不对,也没好好准备,敷衍到连颗钻戒都没有。”

    “你应该生气,也应该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可我实在接受不了床搭子这个词我…”

    “那是气话。”时愿憋了很久没出声,“你是傻子么?”她不能乱动,懊恼此刻的不着寸缕,像极了处心积虑的勾引。

    “很难听。”

    “那我以后不说了。”

    “还生我气么?”

    “嗯。”

    “气什么?”

    “”

    时愿憋了一肚子问题:谁是他共谋,出卖了她的行踪?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思考了什么,为什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他刚才的通篇大论只解释了过去的矛盾,以后怎么办?

    她挑不出重点,纠结一小会后又被他身下的坚硬提醒:深更半夜聊这些做什么?都是傻子么?

    石砚初郁闷消散不少,挪开些距离:“睡吧。”

    “我睡不着。”

    “再陪你聊会天。”

    “我也不想聊。”

    “时愿。”

    “嗯?”

    “家里没套。”

    时愿捂紧了被子,“睡觉吧。”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便被翻了个身。石砚初倾压在她身上,二话不说堵住她的唇,手率先抵达了目的地。他指尖略带强势地开辟蹊径,再不怀好意地蒸腾出涓涓细流。见时候差不多,唇也跟着下挪,或亲或咬,较以往多了些暴戾。

    相比刚才的蛮力和霸道,带着体温的柔软滑腻成了一颗颗软钉子,钉得时愿动弹不得,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舌尖发酵着一波又一波的酥麻,酝酿出层层叠叠的痒意,隔靴搔痒似地消磨着倔强。难以抑制地轻吟冲击着喉咙,泄漏着说不出口的委屈。

    绵雨霏霏,夜变得格外漫长。

    石砚初贴回她身侧,气喘吁吁地征求意见:“现在能睡了么?”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