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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入沼 正文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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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沼

    暑期的实习结束,江稚茵继续回了学校上课,大三的课相对而言少了很多,平时的空余时间她就又申了几个国外的比赛项目,连轴转了几天以后,江稚茵抽了周末的一天时间好好补了一次觉。

    成国立和成蓁一般都不在家里,从早到晚都待在公司里,江稚茵以为家里只会剩下自己一个人,结果穿着睡衣下楼,发现沙发上坐了两个人。

    桌子上摆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成国立顶了顶眼镜,认真听着对方的话。

    她本来是下楼接水的,楼梯刚下到一半看见闻祈居然出现在家里,瞬间觉得恍惚起来。

    闻祈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稍稍擡头去看她,成国立注意到他的动作,也偏头看着楼梯上的江稚茵。

    “才醒啊,今天我跟人在家里谈点事,你可以待在房间里,出去玩也行。”

    江稚茵觉得有些不自在,匆匆“嗯”了一声,又踢踢踏踏地趿拉着拖鞋去接水喝。

    别墅里很空,一点点说话声都会被无限放大,江稚茵一边啜着水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闻祈好像在说什么方案,成国立偶尔插几句嘴问一些问题,他也都一一回答了上来。

    “嗯,你老师跟我说过,但是感觉带来的风险也很大,研发不出来的话,沉没成本很高……资金也可能全部砸进去出不来了。”

    “我们实验室预估的成功率在80%以上,只是需要购入一些进口的硬件,目前的理论很完备,在线上的虚拟环境里运行正常,但具体还要实装了以后才能看出最终效果。”

    成国立点头:“王教授毕竟也是我以前的老师,我还是很相信他的能力的,我稍后把你带过来的方案发给公司的技术部门评估一下再给答复吧。”

    正事差不多聊完了,现在正是晌午,家里雇的阿姨过来问要不要现在就开始布菜,成国立顺嘴留了一下闻祈:“时间正好,你留下吃一顿再走吧。”

    闻祈刚站起来,他微微侧身看了眼吧台边上的江稚茵,她嘴唇贴在玻璃杯上,一口水都没喝到,在听到成国立那句话*以后,握着玻璃杯的手明显紧了一下。

    他温和笑一下,对成国立说:“好,麻烦了。”

    江稚茵不怎么跟成国立交流,到现在也跟这个亲生父亲不算熟,所以也从来没跟他提起过任何关于闻祈的事情,成国立对桌子上另外这两个人的关系一无所知,也不清楚为什么气氛如此凝滞。

    成国立说了几句话,江稚茵有点心不在焉的,一直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也没吭声,闻祈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寡淡,若隐若现地显出几分沉思,隐匿在桌子下的腿往前勾,用脚尖轻轻碰撞她。

    她吓了一跳,连忙把两条腿往回收,膝盖差点撞到桌板。

    “吃饭的时候还想什么?比赛的事很忙吗?”成国立问她。

    江稚茵假笑几下:“没有没有,前几天太累,今天睡了太久,脑子发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面上跟成国立随口搭了几句话,桌子下面,闻祈像是觉得逗她好玩,见她把脚缩回去了,还很过分地继续来勾她,江稚茵的笑容僵硬一下,直接下脚踩住他的鞋子。

    闻祈淡淡勾着唇,挺轻地笑一声,也怕她生气,适时把腿收了回去。

    现在江稚茵觉得连他今天来找成国立说不定都是故意的,老师手底下那么多学生,高手如云,干嘛平白派一个最没资历的学生来跟成国立谈注资方案。

    眼见一顿饭快吃完了,江稚茵松一口气,心说他吃完了就得走了吧,结果闻祈又平静开口:“下午您还有时间吗?最好今天就能全部讨论完吧,因为两方的时间都不太合,我们后续可能还得去霖城做为期一个月的调研学习,估计下次再见面就是很久以后了。”

    成国立思考着,点一下头:“也行,下午我叫技术部门开个线上会议吧,用我书房的电脑谈吧。”

    这下怕是要谈到晚上……

    江稚茵拧着眉看看闻祈,他只是笑笑。

    她心想,怎么自己以前都没发现过,这人在不诚心的时候能笑得这么假。

    他们的事终于定下来了,江稚茵想着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成国立,正好也有个事想跟他商量:

    “我现在上学以后,打算把我那边的妈妈接到这边来住,以后就很少回这边了,我跟她一起住。”

    成国立明显不悦起来,餐桌上的气氛下降了几个度:“之前我们说得好好的,连你不改名都同意了,结果现在你连家都不回了?”

    “家里本来一直就只有我一个人住着吧,你和姐姐也没几天回来过,有什么区别呢?”江稚茵回答,“而且我妈妈身体不好,老放她一个人待着我很不放心。”

    成国立没有立刻松口,表情很严肃,不茍言笑的时候就立马把餐桌变成谈判桌,最要命的是成蓁这次不在,江稚茵跟他也不亲,心里多多少少是怕的,不敢像成蓁那样插科打诨、耍嘴皮子功夫糊弄过去。

    “那以后过年过节,你也都跟养母一起过?那我跟晓玲是替别人生了个孩子不成?”

    江稚茵犟着:“你们要是不介意,我就带她一起来吃饭,或者你俩上我们那边的家里吃饭,介意的话就算了,大家还是各过各的,以前我也不在,你和姐姐就不过年啦?”

    成国立被噎一下,绷着脸最后又摇头叹气:“现在这表情倒是跟晓玲犟的时候差不离了。”

    “你非得走我还能叫人把你锁起来不成?”成国立松口,“但是我放你跟你养母待在一起,也可以给你俩找个好住处,你答应我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江稚茵听着他那徐徐的口气,突然恐慌起来,翻着脑子里一条条的记忆,想着什么事是成国立需要她去做的。

    她还在思考,成国立说得有商有量的:“你妈妈呢,有个很好的朋友,你小时候跟她朋友的儿子本来是订了娃娃亲的……”

    江稚茵暗道不好……成蓁说的话成真了。

    “但是你突然走丢了,晓玲的遗愿也没完成,我想着叫小蓁去见见吧,她成天不让人省心,现在你回来了,你去见见人家,我就帮你跟你养母订一套房子下来。”

    她还未开口,听到桌子对面传来很轻的一声“啪”。

    闻祈的手捏得太紧,把关节摁响了,右手的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根在桌子上,他也没捡。

    两个人的视线移到闻祈身上,他故作淡定地笑一下,唇角紧绷着,漆黑的眼睛低敛着,不知道要瞥向哪里,苍白的指尖轻轻颤动几下,把筷子抓了回来,道着歉:“抱歉,一下没拿稳。”

    本来一直沉默不插嘴的人很不合适地插进来:“我觉得您小女儿年纪这么小,没必要急着谈这个吧。”

    成国立语重心长:“二十多了,正是谈这个的时候啊,她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总得学学吧,多接触一点人也好,免得以后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骗。”

    闻祈牙齿都咬得发起酸来,嘴唇有点咧不开,轻声重复着:“她说……她没谈过恋爱?”

    成国立:“大的那个高中就带各种小男生回来了,小的这个一张白纸,两个极端啊。”

    江稚茵放下筷子,要逃:“我吃完了,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成国立急声叫住她:“我跟你说的你听了没有啊?”

    “听了听了。”她埋头往楼上冲,“那我不要你帮我们找房子了,我自己出钱租。”

    楼上的门“啪嗒”一下被锁上,成国立长声叹气,搁下筷子撑住太阳穴。

    “这事没得谈,是关系一般的也就算了,是她妈妈那边朋友的孩子,那孩子跟我们家是门当户对的,父母都很有修养,孩子谈吐不凡,学历和见识都很高,怎么也得让茵茵先跟对方见一面再说,对吧?”

    闻祈徐徐道:“您在问我?”

    “不好意思。”他像是很抱歉,不算淡定地撇开眼睛,“耳朵有点听不太清。”

    这时候谎称听不清,下午真的开始谈事情又很灵巧,成国立还是很欣赏他的工作能力的,就是人有点不热络,除了正事一个字都不说,效率挺高。

    成蓁收到江稚茵的求助消息,晚上回来得早了一点,看见闻祈还留在她家,目光晃了几晃,擡头看见江稚茵的房门紧闭着,应该在里面待了一下午没出来。

    “怎么还在家里谈事呢?你把人找去公司谈呗。”成蓁催着,看着时间,“这都多晚了,快叫人回去吧,再晚人家都回不了家了。”

    成国立很无所谓:“一会儿晚上还要再讨论一下,我留他在客房睡了,已经让阿姨把屋子收拾出来了。”

    成蓁嘴角抽了几抽,转头给江稚茵报了信,说闻祈今天要在家里住,她要是不想撞见人,就别出来了。

    江稚茵那时候正在远程跟国外的几个小组成员交涉线上参赛项目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凌晨才结束,关掉电脑以后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软着身子爬上床躺了一会儿,手机也没看,转眼就睡着了。

    她自己也摸不清睡了多久,起夜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脑子还困得昏昏沉沉的,摸到床沿就往上躺,感觉被子是拱起来的,床垫下陷得厉害,像是承载着什么重物,被子里也热得像有另一个人的体温缠了上来。

    江稚茵一下子睁开眼,僵着身子不敢动。

    她是理科生,一直是无神论者。

    但这个时间点,要不然就是还在梦里,不然谁会大半夜的窝到她床上来……

    她夜盲也看不清,摸了摸自己枕头的花边,确认这是自己的床没错,但是空气里明显能听到均匀轻缓的呼吸声。

    真撞鬼了不成……

    江稚茵斜着身子撑起来,一面想着“世界上没有鬼,有鬼也缠不上她才对”,一面颤颤巍巍地把手伸过去,摸到一片软和温热的皮肤。

    她疑心这是下巴的轮廓,陡生的猜想还未定型,指尖触到一块湿热的软物,两排牙齿轻微咬住她的手指,没什么劲儿,调情的意味更重,修剪得圆润的指甲也被他口中的液体含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