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飞机起飞以后,王栩文一个劲儿地兴奋拍照,从窗户里拍外面渐渐升起的云层,刘静摊了个本子还在赶新闻报告。
沈郁白戴着眼罩在睡觉,林杳的手机亮了几下,坐在后排的白柠突然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完了,姐妹,有点不妙。】
林杳瞄了一眼,【怎么了?】
【遇到crush了。】
她刚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口水,瞬间凝滞住,闷着咳了好几声。
林杳放下水瓶往后探了一眼,白柠的表情很严峻,往旁边斜了斜。
是个挺斯文的人,戴圆框眼睛,看上去温温柔柔的没什么脾气。
林杳收回视线,打字:【他是你的crush?】
白柠:【不,我是他的……以前在一个学校念书,上体育课的时候还来要过我的联系方式,不过我那个时候没搭理他。】
这倒是挺玄学的,感觉起个标题发在小某书上的话流量应该会不错。
林杳:【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找你说话的话你也不搭理他,下飞机以后就分道扬镳了吧。】
白柠刚发过来一个“也只能这样了”,结果下一秒林杳就听见后面的男人出声了:“好巧,我们以前似乎是一个学校的。”
林杳见大事不妙,准备探头看看白柠,结果旁边一只手扯了扯她。
沈郁白一只手半掀开眼罩,略显不满地“啧”了一声,手指点了点她的胳膊,“他好看?”
看了两次了都。
林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怕引起后面人的注意。
良久才听到白柠一声尴尬的“嗯……哦。”
像是都觉得尴尬,男方也不搭话了,直到下飞机以后,在机场门口叫车,但是王栩文个马大哈还什么都没安排好,酒店倒是订了,但是不会叫车,还在往上搜翻译软件。
他随便拉了个人,把网页上的翻译结果拿给他看,男人盯了两秒,温和笑道:“没事,我是中国人。”
他的视线飘到身后的白柠身上,白柠默默移开眼神,非常尴尬且刻意地跟旁边的刘静聊天。
林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沈郁白瞄她一眼,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正好把她的视线挡了个严实,单肩背着包,还拖着行李箱,表情恹恹的。
她莫名其妙:“你干嘛?”
沈郁白:“给你挡挡太阳。”
林杳瞄了眼自己头顶上撑着的太阳伞,心说哪里需要你用身体给她挡,然后把人拨开了。
“没必要,撑伞就行。”
沈郁白在一边皱眉,捏着行李箱提手的手指略显焦虑地敲打了好几下,但后续也没多说什么。
电车开进樱花林,林杳偏头看着窗外,轨道两边立着的电线杆牵着交错的线,指示牌指示着车行的位置。
天要黑了,路上穿着浴衣的人也变多了,人群往一个方向去。
王栩文跟那个叫方南禹的人聊了一路,对方温温和和的,一路上都没有不耐烦的情绪,一直微笑着,不嫌王栩文的话多。
“能在国外遇到同胞真是方便多了,哥们儿你真是个大好人!你一个人吗?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吧,回国以后也可以联系我,以后一起约个饭啥的。”
方南禹微笑着摆摆手:“不了,我不回国了,是留在这里工作的。”他看了白柠一眼,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王栩文瞥见他的手机屏幕上写的是中文的“老板”字样。
他疑心:“你是不是有工作啊,这么忙还麻烦你来带路,真不好意思啊。”
“没事,很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工作了。”方南禹嘴角下落一瞬,直接挂断电话,手机关机揣进了兜里。
王栩文看他一眼,“你住这边的话,烟火大会应该不算稀奇吧。”
“不是这个稀奇。”男人温润笑着,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两道弯,视线落在白柠身上,“是遇到故人了所以稀奇。”
八卦之心又起了,王栩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慢慢问:“你认识白柠?”
“啊,这个啊。”方南禹含糊了一瞬,又很直接地说,“我上学的时候暗恋她来着,不过被拒绝了。”
刘静在一边扯着王栩文的袖子,秀眉轻蹙,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了,会让白柠觉得尴尬。
王栩文瞄了一眼,只点了几下头,叹着:“这样啊——那个,给我们介绍一下这边好吃的好玩的也可以。”
话题被转移了过去,如坐针毡的白柠终于松下一口气。
下车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到处都支起了摊子,灯笼的昏黄灯光辉映着粼粼的湖面,林杳停在一个捞金鱼的小摊边上,俯身刚看了几眼,沈郁白就跟老板交涉了几句,拿了两把纸网过来,一脸理所当然的无辜。
林杳默默无语,她本来只是想看一眼,没真想捞金鱼来着。
不过这还挺新奇的,这种纸网很容易破,两个人蹲在水池周边,沈郁白的纸网老是贴着她的,林杳问他:“你干嘛老抢我的鱼?”
青年鸦睫垂下,专心盯着她的纸网,“你的网要是破了,捞不起来,我就在底下接住啊。”
她心里动了一下,捏着纸网的手指紧了紧,胡乱应了一声。
虽然两个人的技术不怎么样,但是沈郁白买的纸网多,最后也捞到了不少,装了一塑料袋的小金鱼。
王栩文这个时候已经在河岸边上铺好垫子了,见林杳和沈郁白逛完了就站起身来跟他们招手,帮他们指明位置。
林杳刚放下金鱼坐下,沈郁白就说自己要离开一会儿,白柠双手撑在垫子上,看见远处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黑夜与闪着波光的水面相融,夏夜无比燥热,王栩文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白柠拖长声音抱怨了一句:“还挺热,蚊子也多,本来想去吃章鱼小丸子的,现在动都不想动了。”
她看了旁边的林杳一眼,帮她理了理头发,奇怪问:“对了,你怎么突然喜欢留长发了,我到现在都没看习惯。”
林杳动了动手指,湖上的热风往人身上打,她表情放松,“之前剪短发是想从过去抽离出来,换个发型可能会给自己重获新生的感觉,现在也一样,第二次重生。”
她说得不完全,但是在大家都这么高兴的时候,林杳也不想把以前自己的事拿出来说,会败坏现在这么好的氛围。
“给。”
突如其来冒出一声男音,白柠还惊了一下,就着双手撑在垫子上的姿势仰头往后看,无边的黑夜里,方南禹正站在她身后,镜片反射着斑斓的光,阻挡了那双眼睛的视线。
白柠眨了几下眼,错开眼睛,转身才看见他递过来一大包东西。
“这是……给我的?”
方南禹一件一件地给她拿出来,嘴角还挂着温和有礼的笑,“扇子,驱蚊液,还有章鱼小丸子,我听到你好像需要这些。”
白柠非常客气地挥挥手:“那个……不用了,让你破费了不好意思。”
刘静和林杳他们都歪着头看过来,白柠瞄了他们一眼,三个人又齐齐把头转回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方南禹还挺坚持:“拿着吧,我用不上。”
白柠也不太好意思:“那我把钱转给你,你出一下收款码?”
“还挺让人伤心的。”他突然扯着唇角往上提了提,低着眸子,“我们早就加过好友了,你是一点也不记得我啊。”
白柠有点懵,“也不是不记得……”
只不过除了你以前找她要过联系方式这事以外的记忆,她都没有,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加过你的好友啊。
“哈。”他叹着气笑了一声,低低念着,“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不用给我钱,有缘重逢一次,算我送你的礼物。”
吃瓜吃了个饱,刘静跟林杳两个人互相对了个眼神,想着这个方南禹还怪深情的,这么多年以前的暗恋还放在心上。
林杳的注意力有些分散,突然觉得脖子一凉,她下意识缩了一下,听见沈郁白在身后说:“等一下,别动。”
他跪在她身后,温凉的手指划过她的后脖颈,把散落的头发抓上去,绕了几圈,最后用一个什么东西固定住。
身前是迎面掠过的热风,撩起她额前的头发,身后是他带着凉意的手指,一遍一遍抚过她的长发。
在沈郁白替她绾好头发以后,林杳偏了偏头,对上他满目笑意,青年的玉白的皮肤上投影出错落有致的灯火,脖子上缀着的绿色珠串散发着清透莹亮的光芒,挺满意地挑了下眉,轻声道:“挺适合你。”
林杳伸手想摸,沈郁白“啧”一声,抓住她的手,“刚学会绾的头发,抓乱了我估计绾不好第二遍,回酒店了再看。”
他坐到林杳身边,又说:“以前没机会,现在还能给你扎一次头发了。”
林杳伸手戳了戳装着金鱼的塑料袋,语气没什么情绪:“以前剪短发,其实是因为那一阵我挺抑郁的,那时候我还有个小药盒,里面装着不同的抑制情绪的药,有的时候半夜里睡不着,会觉得心情特别不舒坦,就会烦得开始咬自己的头发,所以就干脆把头发剪短了。”
她撑着身子晃了晃,眯了下眼睛,像是终于敢回想那些曾经。
“不过早就好了,所以现在留不留长都无所谓了。”
对面似乎已经开始倒计时,透明塑料袋里的金鱼摇曳着鱼尾在清澈的水里漫游,第一簇烟花飞上夜空的瞬间,鱼鳞和湖面折射出千百种光彩,林杳听见周围人的惊呼,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仰头看着迸裂出火星的烟火,五颜六色的光在漆黑的瞳孔里涌动。
她触碰到沈郁白的手指,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起伏的胸口传达出呼吸的频率,呼吸里有烟味,有湖水的气息,也有沈郁白身上的青柠味。
烟花还在噼里啪啦地炸,耳朵里的声音变得嘈杂,林杳眨一眨眼,眼睛没有看向他,只是心中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心绪,于是就张嘴说了话:
“沈郁白,你想不想接——”
言语猝不及防被另一张温热的唇含住,林杳看见他轻微低敛的眼眸,看不见他翻滚上来的心绪,只有唇上的温度一点一点变得灼热滚烫。
从急促的唇齿纠缠间才能明白沈郁白的心情——原来他也很难耐,他也有着渴望。
“想。”唇舌分开毫厘,沈郁白才慢慢吐出一个字。
“以后,你需要我,我就在;不需要我,我就不会打扰你,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林杳看着他的脸,慢慢倾身过去,吻了他的鼻尖。
“好。”
光线铺在两个人的身上,夏日的烟火大会,果然还是和告白接吻最相配。
身边传来别的声音,林杳偏了头看过去,看见王栩文双手捧着一枚钻戒,单膝跪在刘静面前,被求婚的人难以置信地捂着嘴,长长的卷发被风撩开一个弧度。
林杳看见刘静害羞地点了几下头,眼睛里有微亮的水光,刘静以前也吃了很多苦,但是终于,她摆脱了遭人诟病的口吃,待在自己理想的岗位工作,写着自己想要为此发声的新闻,也得到了可以给她幸福的人。
她由衷为此而感动。
沈郁白歪了下头,下巴压上她肩膀,视线盯着她的侧脸,不着调地问:“你喜欢吗?我也可以——”
林杳擡手捂住他的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很认真地告诉他:“不可以,如果我们现在也来一次求婚,就会对旁边的白柠造成压力,周围的人就会把注意力放在白柠身上的。”
毕竟是三男三女的组合,大家都坐在一个垫子上,如果有两对都来求婚这一套,大家就会理所当然地想,剩下那一对是不是也该求婚,要是到时候起哄催方南禹的话,场面就很尴尬了。
沈郁白还是有些郁闷,缓缓“哦”了一声,收回了这个想法,
看完烟花以后,几个人一起回了酒店,林杳在洗澡之前拆了头发,才看见沈郁白给她买的是一只簪子,缀着素雅的梅花,篆刻着一只鸟的纹路。
听说在古代,赠簪以示钟情,跟现代的求婚送戒指是一个意思。
刘静和王栩文办了订婚宴,林杳还是第一次看王栩文穿得人模狗样的,面上的喜悦之情掩都掩不住,简直可以用满面红光来形容。
白柠锐评:“能娶到静静这么好的人,可别把你小子乐死。”
来的人还挺多,林杳靠在桌子边上磕瓜子,看见王栩文走上台了,就放下了手里的瓜子,听他们说话。
屏幕上有一张张相片划过去,刘静被牵上台,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到刘静接过话筒的时候,她低着头就要掉眼泪,说话声音也挺哽咽:
“我小时候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当时就觉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差劲的人了,我这么懦弱这么一事无成,也活该大家不喜欢我。但是后来,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都在积极帮助我,把我拉出来,把我护到身后,我特、特别特别感谢她们,谢谢我的父母没、没有打击我,谢谢我的朋友丝毫不嫌弃我,有了她们,我才开始觉得自己很好,自己是值得被爱的,也开始相信——”刘静与王栩文对视一眼,掉下眼泪,“原来这么多人都是爱我的。”
“我们不应该过于关注那些伤害自己刺伤过自己的人与事,总会有人爱你,在此之前,我们要先自己爱自己,自己相信自己,自己努力向上走。”
底下的人开始鼓掌,林杳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刘静的话也会渐渐湿掉了眼眶,她们几个从初中到现在,感情一直没有变过,彼此就是彼此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沈郁白把纸巾塞进她手里,一声不吭地陪着她。
大屏幕里开始闪烁着她们以前的照片,都是从刘静以前那个小小的老人机里调出来的,颇费了一番功夫,从她们十几岁到现在二三十岁,留下过许多回忆。
屏幕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是她们三个第一次一起出去玩,在一个奶茶店里拍的合照。
沈郁白的目光凝了凝,定格在落地窗外面那个拉着卫衣帽子偏头往里望的人身上,双手插在卫衣前面的兜里,带着那个年纪浑身的不羁与轻狂,好奇地偏头从玻璃窗外往里看了一眼,很恰好的,照片定格在那一瞬间,少年的视线穿过午后的光影,穿过薄薄的玻璃,落在了林杳身上。
按时间来推算,那个时候沈郁白还在外国留学,只有寒暑长假的时候会跟着万茜回国住一段时间,兴许是在某一个假期,他也曾路过一家奶茶店,百无聊赖地往里望了一眼,看见了那个让他此后魂牵梦绕的女孩。
十几岁的他们都还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早在那一刻就开始转动。
原来那才是第一次遇见。
原本从那个时候起,就像命中注定,他的视线就只会降落在林杳身上,无一例外,无一避免。
我真是老母亲的心情,写静静嫁出去的时候,真是毫无征兆地开始哭,其实我也不知道为啥,就突然眼泪汪汪的,这些女孩们我都是花心思培养的,都是我的好女鹅呜呜呜呜呜,你们要当一辈子的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