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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击结构师 正文 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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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病房爬满霉斑似的阴影,蓝色病床如同冰棺,女人瘦弱的身体淹没其中,露出肿胀的,涂抹着红黑污色的脸,状如一颗用化学肥料催长出来的畸形番茄。

    邱逸不敢相信这颗“烂番茄”是邱馨,到场十秒方缓过劲儿,惊呼:“姐姐,姐夫是拿什么打你的?怎么把你伤成这样?”

    邱馨模样吓人,实际伤情还不算严重,意识也很清醒,木然吩咐:“你小声点,先把门关上。”

    这间病房没别的病人,她以为关上门就能藏好耻辱。

    邱逸依言关门,密闭的空间更显压抑,多看姐姐一秒,心就多一道裂口。

    “姐姐,姐夫不是第一次动手了对不对?我听那范姐说她经常见你手脚脸上有淤青,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你为什么从不跟家里人说?”

    他的质问同样令邱馨痛楚,换来冷硬驳斥:“说了又怎样?你们会管我死活?”

    “又说胡话,你是我们的亲人,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

    “哼,算了吧,以前我在家就是多余的,现在更没利用价值了,你不用再跟我假惺惺。”

    邱逸不知姐弟俩究竟谁在犯糊涂,撑住床沿关问:“姐姐,你到底对我和爸妈有什么不满,先说出来。看你怄气,我真是莫名其妙,这样怎么帮得了你?”

    邱馨只为他准备了冷笑:“怎么帮我?把你从我这儿抢走的连本带利还回来?”

    邱逸不解:“我欠你什么了?”

    无辜回应加剧怨念,女人破损的眼角溢出毒汁般的恨和狠:“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你错在不该生下来!”

    邱馨无预兆地怒吼,像无数刀片飞向邱逸,无一落空。

    他呆征之际,姐姐双手衬着身子吃力爬起,这动作扯疼伤口,可不一口气宣泄积愤她会活活疼死。

    “你知不知道小时候我为什么被送去奶奶家?”

    “……因为爸妈想生二胎……”

    “家家都是独生子女,妈还在国营单位上班,生二胎还不是因为重男轻女想要儿子!嫌我碍事就扔给爷爷奶奶,两个老人也不待见我,老想把我送人。我前后去过三户人家,每次大人们都嫌我丑嫌我笨,过不了多久又把我送回去。我像个包袱在东家西家来回转,受了无数气,还经常被爷爷奶奶轮流打骂,活得有多惨你想都想不到!妈从不搭理我,每个月爸回来看我一次,买点糖果玩具就算完成任务了,也不管那些东西我是不是吃得到用得到!”

    她一出生就与不幸作伴,生活塞满林林总总的遭遇,痛苦太多,看上去千篇一律都是个惨字,堵塞胸臆,欲倒苦水都艰难。

    真实鲜明的挣扎感令邱逸惊怖,重新凑近,慌张道:“姐姐,原来你那时过得这么糟糕,为什么从没听你提过?”

    邱馨笑似尖刀:“说了谁会听?你吗?爸顶多拿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敷衍我,妈就更别提了。我乖乖听话,她还嫌弃得要死,敢抱怨,还不被她扫地出门?小时候我真怕被人抛弃,有个地方容身就感激涕零。爷爷过世后,爸妈被迫接我回去,我以为终于有家了,好好表现他们就会喜欢我,所以尽量做到懂事听话。可是没用,爸妈眼里只有你,还拿我当包袱。爸表面功夫做得好,实际上是妈脚下的一条狗,真遇上事只顾自保。至于妈,比那些虐待过我的长辈更过分!”

    岳琳琅不常管孩子,一经手全是“严法酷典”。邱正清惧内,老婆发威时也不敢太护着孩子。邱逸记得自己幼时常被训斥,而姐姐挨的骂的确更多。

    “妈妈对谁都那样,我和爸爸不也经常挨骂?她并不是专门针对你。”

    “不,她对你和我完全两个样子。你挨了骂还能得到她的关心,我收到的完全是唾弃。她嫌我脑子笨,不好看,学习成绩差,成天给她丢脸,动不动骂我白痴废物,说我注定没出息,以后只能靠巴结人过活。上学时从不去学校参加我的家长会,让她在试卷上签个字,她能当场把卷子一把撕碎,说我考那种分数还不如去死。我想让她高兴,拼命努力学习,上课从不敢走神,老师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课余时间也在补课、复习。同学们找我玩,我全部拒绝,被人说不合群孤僻,渐渐的人缘差得要死,从小到大没一个知心朋友……”

    她讲述往事,泣不成声,不止因那些刻骨的委屈,还有数不清的憾恨。已经尽力而为,学习仍没有显著提高,越努力好像越应证母亲的评价:她就是白痴、废物,而弟弟却继承了母亲优越的基因,只他配做母亲的孩子。

    “世上比我蠢的人多得是,假如我是独生子女,再笨点妈也不至于那样嫌弃我。就因为多了个聪明伶俐的儿子,有了对比才会这样!”

    邱逸大致明白姐姐的逻辑了,乱箭穿心,恐惧深如南极的冰川。

    “我以为小时候你很疼我,原来这么讨厌我。”

    邱馨带泪的模样也很狞恶:“你处处踩着我,抢我的资源,害我没好日子过,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想在那个家呆得安稳才被迫讨好你!”

    “可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呀。”

    “哼,妈都提前替你做好了,当然不用你动手。她愿意出几十万供你出国留学,却不肯给我出嫁妆。结婚时我那样求她,说我可以用自己的积蓄来抵,她再给5万就够了,那顶多是她两个月的工资,她都舍不得。害我在婆家丢尽颜面,媛媛他爸从那时起就不待见我,说我肯定不是邱家的亲女儿,是个没人要的贱货!”

    “妈那会儿炒股失败,真拿不出那么多钱,而且要双倍嫁妆本身就不合理!”

    “不合理的事全被我碰上了,就因为有你这个克星我才这么倒霉!”

    软弱自卑将人变作缩头乌龟,陷在淤泥里,抱怨水面的荷叶遮住了光亮。

    她挣不出命运罗网,绝望中硬让弟弟做替罪羊,这样就能为自身的失败开脱,于是受心理暗示影响,下意识为仇恨增强力度。

    “大学毕业后我曾去山区支教了一年,班上有个小女孩特别可怜。家里重男轻女,把她当奴隶使唤,大冬天连件棉袄都没的穿。我看着很心疼,去县城买了件羽绒服送她,怕她父母拿给她弟弟,故意买了件大红色有绣花带蝴蝶结的。可就是这样,她那该死的爸妈还是把衣服转给了儿子。有一天我在村里看到那个肥头大耳的男孩儿,他身上正穿着我给他姐姐买的衣服,一下子愤怒到极点,上去把衣服扒下来,当场点火烧掉了。”

    斯文的姐姐竟做过那样野蛮的事,邱逸目瞪口呆,怕她会展示更多令人心碎的丑态。

    邱馨拿他失魂落魄的神情止痛,残忍笑问:“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后来想通过,因为我把那小子当成了你,你们都是迫害姐姐的罪魁祸首!”

    邱逸确定她已精神失常,悲痛之外唯有焦急。

    “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不肯理我们了,可是姐夫和你婆家人伤你伤得更深,你怎么还和他们过得下去?为了媛媛也不用忍到这地步啊。”

    丘馨流出崭新的痛泪:“你以为我真受得了他们吗?我做梦都想逃,可逃不掉!”

    “为什么?”

    “……钱云胜手里有我的把柄。”

    她的丈夫名叫钱云胜,头脑聪明,善于钻营,已在大型事业单位混得一官半职,邱馨在石家庄的工作也是他安排的。

    她在国企从事会计工作,四年前做坏一笔帐,面临牢狱之灾。钱云胜悄悄替她摆平,从此有了控制她的利器,逐渐暴露卑劣本性。

    “这几年他不停和外面的女人鬼混,我稍一过问他就打我,一次比一次狠。我提离婚,更被下死手暴打,单是这家医院就来过好几回了。”

    她贤惠能干,操持家务井井有条,照顾婆家任劳任怨,是钱云胜心目中的理想“女佣”,在找到能给他带来更大实惠的女人前,绝不肯停止压榨。

    软弱的女人通常依附男人,依从关系必然不平等,发展下去软弱退化成卑微,强势恶化为暴虐,由此开启不休止的折磨。

    丘馨照样把帐记在母亲头上。

    “妈对我的诅咒真灵验,说我没出息,我就真没出息,说我要靠巴结人过活,我现在就必须看钱云胜和他家里人的脸色。”

    她的失声痛哭,听来隐约透着报复的快感,好像破罐破摔能对娘家人施以惩罚。

    起码对邱逸很奏效。

    他心想挨打负伤才是姐姐不愿与娘家人接触的主因,握拳怒斥:“钱云胜太可恶了!你不能再受他欺负,这次必须跟他离婚!”

    邱馨以畸形的眼光看待他,感受到的信息也是扭曲的,即刻扯出另一桩恨事。

    “就算能离婚,我也无家可归。成都的房子都卖掉了,北京的房子也是留给你的。我什么都没有,离了婚饭碗也保不住,年纪一大把,找不到好工作,又没个落脚的地方,你想让我流落街头吗?”

    邱逸忙辩解:“北京的房子在妈妈名下,将来肯定由我俩共同继承。”

    邱馨打断:“说得倒好听,你真这么想那会儿为什么反对妈过户房子给我?”

    据说邱逸回国前一年,岳琳琅打算在北京买房。那时邱馨的婚姻已经出现危机,想为自己寻条退路,求母亲将成都一套小户型赠给她。岳琳琅却以邱逸不同意为由拒绝了。

    得知自己背了数年黑锅,邱逸跺脚喊冤:“我从没听妈妈提过这件事,更不可能反对!姐姐,你这么生气干嘛不直接来问我?”

    邱馨认定他和母亲唱双簧,鄙夷地背过身子:“你真这么好心,就回去跟妈说,让她现在就把房子产权改成我们两个人的名字,那样我才有底气找钱云胜谈离婚,争取媛媛的抚养权。”

    邱逸像救援队,正急于抓住困在崖壁上的姐姐,不管她这话里有多少赌气的成分,觉得这是目前实践性最高的办法,爽快答应,保证在明天之前完成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支教小女孩羽绒服那个是网上看来的真事,当时很震撼,并且出离愤怒,不过邱馨拿弟弟撒气很没道理,还怪她自身太软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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