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没考虑过这件事,遇到她以后才开始思考。◎
楚独秀筛选了一番,将照片发给谢慎辞。
谢慎辞:“就这两张吗?”
楚独秀:“别的不好看。”
“都发我。”
楚独秀听他坚持,只得选中剩余照片,无奈地发送过去。
谢慎辞饶有兴致地翻阅起来,嘴角不知不觉就弯起,再次露出合照表情。他抿唇,用指尖滑动屏幕,切换着手中的照片,指腹不经意蹭过照片上她的脸,手指略一停顿,忙不叠擡起来,像触及枝丫上的薄雪,小心翼翼。
一组照片流动起来,就变成连贯的视频,记录他和她合照的所有神态。
楚独秀见他眼神含笑:“不要傻乐。”
照片拍得不算多好,两人都呆呆地站着,他却满意成这样,简直藏不住笑意,自然让她想吐槽。
谢慎辞反复欣赏:“好看的。”
“……你审美有问题。”
直到尚晓梅等人重新归来,谢慎辞才将手机收起来,没再继续浏览那组照片。
片刻后,善乐的人跟明星们告别,一起离开公司,乘车返回酒店。
楚独秀和谢慎辞不是同一辆车,她走在他的身后,又见他掏出手机,手指随意地滑动。
怎么又在看照片?有那么好看吗?
楚独秀一边上车,一边偷偷腹诽他,等她坐稳以后,发现尚晓梅在副驾跟人打电话,一时顾不上自己,索性也悄无声息地拿手机,查看方才无聊时拍摄的照片。
她做贼心虚,故意扣着屏幕,凑近自己的脸庞,不让旁人察觉异样,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好像是挺好看的?
明明刚才觉得傻里傻气,现在细看却又顺眼起来,仿佛回到拍照的一瞬间,漾起熟悉又隐秘的欢欣。
半晌后,尚晓梅挂断电话,感慨道:“商良也要来燕城,这回公司是空了。”
楚独秀好奇地问:“商总来出差?”
尚晓梅:“对,但估计跟我们碰不上,他订了凌晨的航班,忙完就立刻回去,不一定来看巡演。”
楚独秀了然地点头,商总负责经营财务,跟演员打交道就少,在公司出没比较多。
燕城机场,漆黑的停车坪有塔台亮起,航站楼流光溢彩、灯火通明,宛若地面的璀璨星群。
时值深夜,大厅内仍聚集不少乘客,他们脚步匆匆地穿梭。
商良落地后,他拉着行李箱,跟随谢慎辞穿越人群,前往地下停车场。
“我没想到夜里打车队伍那么长。”商良无奈道,“……今天麻烦你了。”
商良临时出差,没来得及提前订车,打车软件却排起长队,被迫向同事及好友求助。好在谢慎辞没休息,二话不说就赶过来。
“本来就离得很近,顺路过来的事儿。”谢慎辞握着车钥匙,带路道,“是你每次出差非要订车。”
“公司有出差流程,哪儿有老板接人。”商良责怪,“而且你在燕城不开公司车,搞得报销都弄不清楚。”
谢慎辞:“那就别报了。”
“这可是你说的。”商良踏进停车场,他怀念一笑,“行吧,就当朋友帮忙,有点梦回本科了。”
大学时,两人在国外相识,留学生总是扎堆,偶尔会互相帮忙。
如果商良和谢慎辞在国内相遇,他们不一定能成为朋友,但异国他乡的环境不同,谢慎辞是难得的正常人,有别于部分奇怪的留学生,沉默寡言却行动有力,给商良留下不错的初印象,双方才逐渐熟悉起来。
后来,商良复盘自己的选择,都会感慨留学遇人不淑,其他老乡都太古怪了,衬得谢慎辞清新脱俗,才让他被对方外表迷惑,误以为是个高冷精英,最后被骗上善乐的贼船。
商良是好久后才领悟,谢慎辞根本不高冷,本质是面瘫四次元,没人能理解他跳脱的思维,一天到晚琢磨喜剧笑话,临到危急时刻抢救绩点,云淡风轻都是装的,脑袋里面天马行空。
他经常做出离谱的事,就比如现在,在车子里放些怪东西。
停车场内光线偏暗,商良走到漆黑的车前,冷不丁瞧见模糊人影,当即被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副驾上摆着毛绒玩具,根本不是什么人,差点就闹出乌龙。
谢慎辞打开车门,车灯也瞬间亮起,毛绒玩偶显露真容。
憨态可掬的兔子形象,漂亮夺目的红眼睛,精致的配饰,可爱的造型,一扫黑灯时的吓人,透着灵动活泼的气质。
但商良不仅没感到安慰,反而更涌生一丝恐惧。他僵在车外,都没放行李,迟疑地发问:“冒昧地问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谢慎辞车上有这个?
简直跟他本人截然相反。
谢慎辞坐进驾驶位,解释道:“毛绒玩具。”
商良惊道:“我当然知道是玩具,你觉得放这儿合理?”
“系安全带了,所以没问题。”谢慎辞扯了扯兔玩偶的安全带,他面无表情,一本正经道,“它的大小不会阻碍视线,没有违反交规的可能性。”
“……”
“难道我该夸你遵纪守法吗?”商良彻底崩溃,“这不是重点,谁送给你的?你居然会收女生的东西!?”
商良感到莫大的震撼,此时脑袋瓜嗡嗡作响。如果是别人搞这一出,跟女朋友弄情侣物品,或者放些装点的玩意儿,他都不会如此吃惊,甚至认为人之常情。
令他震惊的是,做此事的人是谢慎辞。
这家伙本科时就毫无情趣,也曾靠优越外貌吸引女生,但她们跟他搭讪、闲聊起来,他一般客套地回两句,就会悄无声息地溜走,独自跑去看什么专场演出,一副没开窍的木头模样。
不是没朋友劝过谢慎辞,对其木讷恨铁不成钢,让他跟女生聊聊天,学会回应一些示好。他却从来不当回事儿,反而有一套缜密说辞,说“没有共同话题,所以聊不起来”。
商良曾经嘲笑他:“你那不是没话题,你那是根本不聊。”
女生时常被他的冷幽默和反差噎住,谁有耐心配合他乱七八糟的思路。
当时,谢慎辞振振有词:“有没有共同话题,一打照面就知道,不需要聊那么多。”
完全是凭感觉走的四次元态度。
就这样的人也懂男女之情了?
很难描绘商良的惊讶,宛若看到火星撞地球。
谢慎辞镇定地答道:“你最欣赏的单口喜剧演员给的。”
“我什么时候欣赏过……”商良面露疑色,他忽然领悟什么,欲言又止道,“你不会说楚独秀吧?”
“嗯。”
商良心里一咯噔,惊恐道:“你们该不会是……”在谈吧?
谢慎辞无辜地反问:“可以吗?”
“可以什么可以!”商良仓皇抱头,甚至没管行李,“你疯了吗?你怎么想的!?”
为什么要摧残公司的摇钱树!?
谢慎辞脸色平静:“就正常想。”
商良蹙眉,发恼道:“谢慎辞我看错你了,以前没看出你有这种毛病,通过自身权力欺压对方,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得知办公室恋情,第一反应就是抗拒。
谢慎辞:“……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欺压她?”
谢慎辞搞不明白外人误解,难道是她外表具备欺骗性,平常说话气势比较弱,就都把她当做软柿子。
明明她在台上也有强大的一面,但身边人却只记得生活里的她。
“难道不是吗?她连签约都要家人陪同,还没在社会上混多久呢,心智都不一定成熟。”商良讥讽,“当然你也挺幼稚的,但至少算小学生,她属于幼儿园吧!”
“幼儿园生是不能给公司赚钱的。”谢慎辞沉着道,“雇佣童工违法。”
“……”
“不行,绝对不行。”商良痛苦地捂脸,他脑袋一片混乱,哀道,“第三季节目需要她,不可以将公司搞垮,你不要给我添乱了,为什么跟我说这种事?”
商良怀疑上辈子欠谢慎辞的,他根本不想知道公司秘闻,现在心理压力就转交过来,要为摇钱树和惹祸精惴惴不安,生怕树叶子掉落、树根被毒害。
“就是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提前打预防针。”谢慎辞眼眸漆黑,不紧不慢道,“我要真想给你添乱,都没必要等到现在。”
他要是真不靠谱,早就跟她直说了。
商良听其语气郑重,不由怔愣数秒,问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谢慎辞语气平稳,“我过去没考虑过这件事,遇到她以后才开始思考。”
虽然他以前没有料到,自己想拥有亲密关系,但情愫萌芽后就在思量,有关她、有关她和他、有关她和他的身边人,不想鲁莽冒失地摧毁一切,知道她珍惜善乐的人际关系,所以更要小心斟酌,等她站稳脚跟再说。
她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实力足够抵挡外界质疑,不仅仅是“善乐的签约演员”,而靠“楚独秀”三个字就享有声名,跟曾经的程俊华一样,远超其他脱口秀演员。
他才敢将潜藏心底的话说出口。
“不行,还是太冒险了,要是这种情况,闹掰会很难看。”商良摇头道,“你们要是离婚,股份都不一定能切割干净,更不用说,以她现有的影响力,真跟善乐决裂以后,对公司伤害有多大。”
这不亚于总决赛事件,又掀起新的惊涛骇浪。
谢慎辞眨眼道:“所以你也觉得我和她会结婚?”
“……”
商良不怒反笑:“大哥,我的重点是这个吗?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商良愤愤地打开后备箱,将自己的行李放进去,坐进车里才冷静下来,恢复往日的一丝不茍。
车门轻声撞上,商良坐在后排,问道:“你们已经在谈了?”
谢慎辞启动车辆,握着方向盘道:“还没有正式表白。”
“哦,那没事了,其实没那么大压力。”商良原本身体紧绷,闻言瞬间放松下来,缓缓地靠着椅背,悠然道,“她也不一定会答应你,没准就是你自己的错觉。”
谢慎辞辩驳:“不可能,我们知道彼此想法……”
“那你们怎么还没在一起?”商良补刀道,“说不定她就把你当好朋友,不对,当好人。”
“……”
谢慎辞怀疑商良被逼疯,现在就黑化来报复自己。他反问道:“你在用激将法么?”
“我是客观分析,距离产生美,你们现在聊得挺好,她跟你一深入接触,没准发现你又没责任感又爱甩锅,慢慢就退回朋友状态了。”
商良耸肩:“主要对你不熟悉,谈完发现你无聊,说不定就会分了,你也不要太自信。”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商良觉得,有必要给朋友打好预防针,毕竟对方没有谈过恋爱,鬼知道实践是什么水平,人家能不能忍他还不一定。
谢慎辞质疑:“我什么时候没责任感?”
商良一针见血地指出:“那你是不否认甩锅了。”
“这是公司经营的战略。”
“什么战略?我怎么没学过?”
谢慎辞淡然道:“无为而治,各司其职。”
只要事情能办好,何必彰显存在感,他又不是官迷。
商良语噎:“……”
数秒后,他冷不丁道:“其实有些事也不难处理。”
“比如呢?”
“比如你们离婚时,你可以净身出户,那就对我们公司没影响。”商良理性地建议,“反正我司无为而治、各司其职。”
谢慎辞:“?”
数日后,楚独秀等人离开燕城,又辗转各地,继续着巡演,所到之处热火朝天。
善乐文化靠培训营吸纳不少新鲜演员,借此机会,又在其他地方加训了两个班级,线下演出及培训营的口碑都很不错。
由于公司位置限制,善乐顺势扶持不少俱乐部,跟外地剧场建立起联络。国内的单口喜剧圈本就分散发展,在燕城、海城及南城都有各自圈层,现在善乐凝聚多方力量,靠第二季节目杀出重围,才让大众关注起散落的碎片。
这些当地的俱乐部及公司不够有名,但不代表一无是处,就像聂峰等人没签约善乐,返回燕城经营俱乐部一样。有些演员上过节目,却没留在海城发展,回到老家搞单口喜剧。
他们不是善乐的员工,但也跟善乐保持联系,偶尔会共同表演、交流经营,缓慢地在当地培植单口喜剧生态。
尽管小公司有概率成为大公司,未来跟善乐文化产生竞争,但谢慎辞等人目前显露友好态度,只因有一头更难缠的疯狗拦路,竞争对手可以是人,最好不要是咬人狗。
外地剧场门口,楚独秀等人表演结束,打算回酒店休息一会儿,却在路边看到巨大广告牌。
招牌上赫然是《最强逗乐王》的炫彩文字,乍一看动感十足、激情四溢,豪华的明星嘉宾阵容,无处不在的地面推广,还未开播就疯狂造势。
卢毅深知新节目不如《单口喜剧王》影响力广,直接动用人脉邀请明星大咖,再加上橙景要跟铃果打擂台,在预算上极大方,砸钱更是不一样。
王娜梨咋舌:“这还没播出吧?就这样烧钱宣传?”
正常节目都有开播预热,但绝不会像《最强逗乐王》,挥霍无度地病毒营销。
“听说刚录完一期,昨天就买个热搜。”小葱瞄楚独秀一眼,小心翼翼道,“有观众还私下爆料,现场录制提到你了。”
楚独秀迷茫道:“提我做什么?”
“这节目不是捞走好多单口喜剧演员,你记不记得,当初的菜豆?”小葱摸摸鼻子,“他也去录制了,聂哥那天闲聊跟我提起,说他好像在卢毅公司,但他们也不联系了,就不是很确定。”
单口喜剧圈蓬勃发展,演员情谊也有所变化,聂峰早就跟菜豆闹掰。上过节目的演员,跟没上节目的演员,差距同样越拉越大,众人会有心理落差。
大家以前都没名气,怎么就你可以红呢?
不患寡而患不均。
北河、路帆等人素质较高,程俊华是胸怀宽广的前辈,录制时都对楚独秀不错,从来没给她下过绊子。
王娜梨和小葱名气低些,跟楚独秀是同期新人,却也没嫉妒过她,良好地接受改变,感情依旧没变化。
但不得不说,楚独秀一年蹿红,不但超越程俊华,甚至知名度隐有碾压之势,在节目外的活动也爆火,迅猛又恐怖的成长速度,让不少人羡慕得眼睛滴血。
不光嫉恨她才华,还嫉恨商业价值,谁让观众缘也是玄学。
任凭演员坚持多少年,不被喜欢就是没办法,现实残酷得让人呕血。
善乐演员不会酸她,但外部演员酸透了,段子里难免也有所提及。
楚独秀忙于巡演,她没怎么上网,当然不知此事。小葱是高强度冲浪,外加刷到录制repo,才隐晦地猜到些什么。
尽管现场观众签有保密协议,但参与《最强逗乐王》的人也会爆料,在网上匿名分享见解,对新节目发表评价。
[明星阵容好强,舞台效果也牛,砸钱确实管用,但不喜欢他们调侃其他演员,尤其人家还没上这节目,我前面都笑出声了,突然就给我搞下头。]
[楼上跟我一样,节目挺好笑,不喜欢演员,面相就奇怪。隔壁内部梗调侃是善意的,起码彼此都认识,但那人跟她不熟,凭什么瞎冒犯啊?]
[隔壁巡演不也实名冒犯,怎么换过来就不行了?小仙女们别双标呀!]
[好恶心的味道,有恶臭男来了。]
[八卦一下,调侃谁了?]
[还能有谁,单口喜剧流量密码,养活整个圈的楚王。]
[笑不活了,我纯粹乐子人,只听段子不看人,都记住了楚独秀,真就从第二季被说到隔壁节目,但凡是脱口秀演员都要讲她,这是什么段子创作公式吗?]
[内部梗(×)楚独秀梗(√)]
[缺德点,以后给脱口秀建庙,就把她放里面供着,没灵感的磕两个就会写了,跟高考前去孔庙一样。]
小葱、程俊华等人就在段子里写过楚独秀,现在《最强逗乐王》同样没放过她,自然引发网友大规模吐槽。
一时间,众人都看起热闹,纷纷在网上玩梗,调侃起单口喜剧圈风向。
网上帖子众多,三人浏览完毕,同样讨论起来。
王娜梨忧心忡忡道:“没想到他们节目质量还不错。”
楚独秀:“毕竟砸了重金,肯定也有团队,有编剧帮忙写。”
小葱小心观察她脸色:“你还好吧?”
《最强逗乐王》现场频频提及楚独秀,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只是还不知道内容,不确定怎么抹黑她。
楚独秀:“当然,网友都说该磕头了,我还能有什么不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