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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021章

    19.

    白芷觉得自己有义务去阻止柳如这“生猛”的行为。她急忙跟了过去,可惜跟丢了,找不到柳如。这下白芷有些慌张,暗骂自己这张多事的嘴。找不到柳如,只好找另一主角,慕屠苏。

    她又回到府上,求见慕屠苏。砚台却回复:“白姑娘,世子道今儿不舒服,不想再见客,白姑娘请回。”

    “……”白芷懊恼着。

    砚台忽而眸子转了下,狡黠地笑道:“若是白姑娘非要见世子的话,我可为白姑娘传达你的心意,世子说不定会……”

    只见白芷转身便走。

    砚台一阵委屈,想到方才禀告世子,白芷求见,世子脸上洋溢的惊喜,可转瞬即逝是惨白又僵硬的脸,眼眸中三分失落三分不安四分难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艰难吐出两字,“不见。”砚台跟世子多年,世子为人淡漠,什么事儿皆无法让他动容一分,可一摊上关于白芷之事,万年冰封的脸上会幻化出各种情绪。

    砚台想,世子该是喜欢上白芷了。

    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子“不见”的心情,他万分理解。

    白芷眼看自己离慕屠苏的房间越来越远,心里纠结十分。这事,她当不当管?无论事成不事成,柳如定当没好下场。事成后,柳如能如愿嫁给慕屠苏,指定遭冷落,期期艾艾过一辈子,与前世的她一般,眼睁睁看着自个喜欢之人爱上别人,与别人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酸溜日子。若事未成,不止遭到慕屠苏的厌恶,还自毁声誉,落得与她现在一般,人尽可夫。

    一想到柳如无论成功与否,下场要么与她前世一样,要么与她现在一样,不由惊叹,爱上慕屠苏的下场甚是凄惨,当然除了南诏那位小公主。

    怎么也是亲戚一场,还是对她极好的舅舅的掌上明珠,做表姐的,能拉一把是一把,劝不动她回头是岸,也能问心无愧,自个尽力了。

    既然慕屠苏不愿见她,她只好守在门口守株待兔,等柳如出现了。

    回头又回到慕屠苏的房门前,不再敲门,直接坐在地上等人。从晌午到日落,再到夜深人静,长时间等待,她自个都不禁睡着了,还是砚台叫她醒来。

    当她醒来睁开眼,却见砚台一脸感动地望着她,目光流露出十分的敬佩,他激动地扯着白芷的衣袖,险些落下泪来,要用她衣袖擦拭,“白姑娘,你对我家世子的心意我看到了。我家世子就是嘴硬,其实心里别提多想见你。没事,你想进去便进去,世子若要怪罪下来,你便说自个进去的,莫要提及我就是。”

    他这是为自己推卸责任?白芷看看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心想这柳如想月黑风高夜爬上慕屠苏的床?想的是周到,可怎不想下后果?真是为爱疯狂的傻子。

    “别害羞了,进去吧。”砚台扯着她的衣袖,偷偷开了门,把她塞进去,然后奸笑地合上门,末了,还朝白芷单眼一眨。

    她可不会认为这是俏皮的行为。屋内油灯微亮,前方灰暗不明。白芷想她就这么进来是不是不大好?

    “嗯~”床帷中忽然发出一声呻吟,激得她浑身毛发竖起。白芷内心一惊,搞上了?可声音怎会是慕屠苏发出来的?白芷前世看过春宫图,知道那档子事,因未亲身经历,一直好奇着。

    她吞了口口水,抬腿走去却又忍不住自个缩了回去。非礼勿视,可耐不住好奇!在道德与好奇心的激战中,最后道德丢盔弃甲,她勇敢地迈出步伐,缩在床帷后,悄悄探出眼睛看去。

    床上只有慕屠苏一人,方才的呻吟只不过是腰痛的缘故。他并未睡,而是卧坐在床,手里攥着一方手帕,手帕角上有个用红线绣的“白”字。白芷愣了一愣,那手帕是她的?好似是两年前去白马寺落在王妃脚下的那块手帕?

    他看着帕子出神,而后叹息收回目光,艰难地扶着自己的腰,慢慢躺下。白芷沉思,据她了解,男女之事,男子得动腰,他腰伤成这样,能行吗?

    柳如的计划应是无法实施成功吧?白芷再望了望慕屠苏,他正蹙眉,额头布满汗水,正努力躺下。

    嗯,根本没办法成功,即使有合欢散,他也该是心有力而力不足。

    如此。白芷放下心来,准备离去。只是她人还未出门,便有人在敲门,并高着嗓子喊,“屠苏,睡了吗?”

    声音之嘹亮,之粗狂。

    白芷吓得连倒三步,碰到茶几上,有了声响。

    “谁?”慕屠苏唤。

    不知是问门口之人,还是搞出声响之人?

    “是我啊,你裴叔叔。”

    一听是裴大将军,白芷险些跳起来。她在这朴实的房间逡巡一圈,不见能藏身之处。裴将军为人清廉也为人保守,这要是进来见到她在屋里,指不定怎么想。而且慕屠苏也不知她在屋里,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肯定会把她误以为偷鸡摸狗之人,对慕屠苏图谋不轨。白芷立即奔到慕屠苏面前自首。

    慕屠苏见到白芷那刻,愣了一愣。白芷双手合十,求他不要开口。

    “屠苏啊,我进来了……”门“吱”地被打开了。

    白芷吓得小脸发白,她知道这下她完了。

    只见慕屠苏赶紧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指着他身前的空位,示意她躲在这里面。白芷犹豫一瞬,果断钻了进去。慕屠苏把被子盖好,床帷拉下,一派已然睡下的模样。

    裴将军走至内卧,见此状,“屠苏,今儿这么早睡下?”

    “腰疼得厉害,躺着舒服些。”

    “哎,腰疼啊。正好,喝了酒就不疼了。我见厨房有一壶‘三千醉’,正想与你贪杯贪杯。”

    “那是我吩咐砚台准备的,疼得睡不着,喝些烈酒止痛,入睡快些。”

    “哎呀,这点烈酒要是我分了一半岂不是没效果了?得了,不喝了,来来,你端着喝了!”裴老将军朝床这边走来。躲在被窝里的白芷浑身僵硬,攥着被单的力度大了些。

    慕屠苏稍掀开帷帘,伸出一手接过裴老将军送的酒壶。他十分爱喝“三千醉”,它是烈酒之最,一两杯下去,便可让他昏昏欲睡。

    慕屠苏把酒壶的酒喝得见底,再把酒壶递还给裴老将军。

    裴老将军又走回对面的茶几上,把空酒壶放下,见案上有本兵法书,便拾起来看,嘴上赞道:“我家老七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生病还看书。”

    “无事消遣之用。”慕屠苏扶着额,头有些晕,身子开始发热。这酒效果出奇的快,这么快就酒醉了?

    白芷只感觉被窝越来越热……

    裴老将军爱看兵书,一沾上兵书便挪不了步,竟坐下来开始看了起来。

    白芷热得不行,汗水把浑身弄湿漉漉的,她多想掀开被子喘口气!忍了许久,终究耐不住,微微露出个脑袋,一出头,便对上慕屠苏略显迷离的眼,他眼中迷茫透着火,热辣辣的。

    白芷一愣。他喝醉有这症状?

    还未让她惊讶一番,慕屠苏把手伸过来,为她捋了捋额前凌乱的青丝。白芷朝他瞪了瞪,示意他不要毛手毛脚,可慕屠苏却置若罔闻,手臂一捞,把她捞进怀里。

    白芷睁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慕屠苏在干嘛?在他怀里,她明显感觉到慕屠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子愈发滚烫,看她则像是降到嘴边的肥肉,充满了渴望。

    若是平时,白芷不介意一拳打过去。可如今……床旁对面坐着看兵书的裴老将军。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不能动,慕屠苏反而更放肆了,竟朝她俯身,吻住了她。白芷瞬间僵硬,在那刻无法动弹,任由慕屠苏不断轻薄她,直到慕屠苏不安分的手指竟移到她的腰带上,轻轻一拉,腰带的结松了……

    白芷倏然睁大眼,要挣扎,咬了一口慕屠苏的唇,一股血腥味充满唇齿之间。慕屠苏吃痛地离了她的柔软的唇,原本情欲迷离的眼瞬间有了些清醒,他怔怔地看着他怀里死死瞪他的白芷。

    慕屠苏喘着粗气,不理会白芷的“死鱼眼”,抱住她,压低嗓音在她耳边道:“对不起。”

    白芷不敢用力挣脱,只得张口咬住慕屠苏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

    “裴叔,我想睡了,兵书你若有兴趣,拿回去看吧。”慕屠苏忍着肩上的疼痛,压住惴惴不安地欲火,努力保持一份理智。

    “啊,好。那你好生歇息。今晚我也不在府上睡了,去军营了。”从兵书里出来的裴老将军合上书,揣在怀里,当宝贝似的。

    “好。”

    直到传来关门声,白芷用力才敢用力一推,把病重无力的慕屠苏狠狠推到床边贴墙。

    “你……”白芷又气又恼,方才被轻薄,一肚子的谩骂已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慕屠苏痛得汗流浃背,死死咬住牙关,手扶住腰,艰难地道:“出去。”

    白芷终于发现慕屠苏的异常。他双颊红得诡异,气息不稳,周遭一切因他不断上升的体温变得热了起来。这不是喝醉酒的症状!

    20.

    白芷的心里有一丝的忐忑,这种情况她从未接触过,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问慕屠苏,“你还好吗?”

    慕屠苏不答,以手撑着身子,额头布满汗水,喘息地厉害。他这个样子,白芷看在眼里,心里越发觉得紧张。慕屠苏稍稍一动,白芷便僵硬得无法自处。

    “你出去。”慕屠苏低着嗓子,带有命令的口气说道。

    白芷点头,可脚有些不听使唤,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床,幸而慕屠苏眼疾手快,扶住她,把她护在怀里。白芷感觉到自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灼热得几乎要烫伤她。他该是忍得极为痛苦。

    此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白芷一惊,抬头看向慕屠苏,似在询问,是谁?慕屠苏残存理智,可也想不出谁会这般无礼,不敲门进入。直到白芷闻到一股芝兰香气,才幡然大惊。

    柳如?

    她回眸望去,一抹水蓝色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若是看到她在这里,还在慕屠苏的床上,以柳如的性子,她一定会多想,会以为是她是黄鹂在后,坐收渔翁之利。白芷紧闭双眼,心叹,这下真不好交代了。下床也来不及了。

    慕屠苏把被子盖在她身上,以手压着她的头,埋进他的胸口,整个身子被他摁倒在床,他低着嗓子道:“我护你周全。”

    白芷惊愕地不能言语。

    柳如此时正偷偷摸摸进来,心想,她下的合欢散此时该见效了吧。她在府上住过两日,知慕屠苏因腰伤,每晚以酒止痛入睡。慕屠苏为人小心,只吃砚台送来的入口之物。三千醉与普通酒不同,极烈,从酒窖拿出要放三个时辰方能呈上。是以,能“下料”之物,唯有这酒。她算算时辰差不多了,便偷摸地进来。见桌上放着空酒壶,暗自窃喜,转头看床上的慕屠苏,登时一怔。他正用一双寒冷彻骨的双眸犀利地望着她。

    他道:“你来作甚?”

    他的眼神太过平静,如毫无波澜的湖水,一圈涟漪也为曾有。而他身下有个女子,因侧头向里,长发散落,柳如看不出是谁。

    柳如立即慌张道:“我来看看世子……世子是否安好。”

    “见着了,是否安好呢?”慕屠苏眯着眼,压住欲喷的情、欲,气息不稳地道。

    柳如权当他的气息不稳为动怒,立即欠身,“世子,柳如告退。”

    “滚。”慕屠苏冷冷地说道。

    柳如瞬间崩溃,泪光点点,起身含恨地看着床上“占她便宜”的女子。若让她知道是哪个骚蹄子,定不饶。又见慕屠苏那杀气腾腾的双眸,自知破坏他的好事,捂住脸狂奔出去。

    听见房门再次吱呀一声,悬在白芷喉咙的心终于安心地沉了下去。她想唯有这极致的“淫、靡”场面才能使得“生猛”的柳如知难而退。若像裴老将军那会一般,藏于被中,柳如指不定不管不顾,非要得逞才肯离去。

    一滴灼热的汗落在白芷光洁地脖颈上。她侧头看过来,只见慕屠苏以一种狂躁不安的神色凝望着她。她微微一怔,眼睁睁看着慕屠苏尝试地低头,朝她一点点靠近。

    他想温柔地对她。

    当唇与唇之间即将碰触之前,白芷以手挡在自己的唇上,她不徐不疾地道:“世子,谢谢。”

    慕屠苏紧紧攥着拳头,艰难地翻身,躺在一边,无法平静又佯装平静地道:“你出去吧。”

    白芷起身,“要不要为世子找个……姑娘来?”

    慕屠苏冒火地望着她,“再废话,直接要了你。”

    “白芷告辞。”白芷迅速挽好发,头也不回地离开。正准备开门离去,想到了些什么,又折回来。只不过不是上慕屠苏的床,而是搬个椅子。

    以她前世那眦睚必报的个性,指定会在门口候着。柳如那个性也相当,避免被抓个正着,她决定爬后窗,避开她。搬个椅子到窗边,利索地爬上去,纵身一跳,完美着地,含笑离去。

    而在慕屠苏房门外的一犄角旮旯处,柳如目光如炬地注视那扇门。

    夜越来越深,冷风飕飕,柳如守了一夜,也不见有人出来。莫不是,一响贪欢至天明?

    ***

    柳如被翌日阳光刺醒,一张精巧的脸正含笑地蹲坐在她面前。白芷笑道:“表妹,回家吗?”

    柳如此时泪水止也止不住,“回。”

    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回眸望着慕屠苏紧闭的房门。还未贪欢完吗?

    “表姐。”

    “嗯?”

    “你还有招吗?”

    她不死心。

    白芷脸色刷地白了白,经过此事,她可再也不敢打趣,忙不迭回她,“无。”

    柳如道:“得不到他,誓不罢休。”其眼中闪烁的火焰,燃烧正旺,白芷愣愣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充满了前不怕狼后不怕虎,愿为爱粉身碎骨的意志。

    那样的她,死了。

    白芷微微一笑,“得之,你幸,不得,你命。切莫太强求。”

    这是她给柳如仅有的忠告。这是她用命换来的心得。

    柳如回到柳府,舅舅当属最为开心。他老泪纵横地抱着柳如哭,柳如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爹,我还活着。”

    “嗯,我的如儿还活着。”

    站在一旁看着舅舅这般失态的模样,心里泛酸。何时白渊能爱她如此?不求心力交瘁,只求微微的在乎。然而前世经验告诉她一个不争的事实。在白渊眼里,除了权利,一切皆乃垫脚石。有用,用之,无用,弃之。他不会像舅舅这般儿女情长。

    柳继看着白芷脸色似不高兴,关切地问道:“表妹,可是不舒服?”

    “无。”白芷回。

    尚在相诉离别之痛,管家跑了过来,脸色苍白,神情着急,“不好了,老爷少爷。”

    “何事?”柳继脸上并无慌张。

    “送往南诏的粮草全被人劫了。”

    柳继一脸平静地道:“无事。运送车队是南诏的人,出了事,也是他们的责任。”

    柳如好奇地问:“哥,平时我们不是有专门为客户送粮草的车队吗?这次怎么让南诏自个运?”

    “钱给得太少,自是不包运费。”

    “哦。”柳如觉得古怪,但也并未再问。

    白芷看在眼里,心里却清明了许多。想必这便是“换柳如”的条件。运粮草是件极为小心之事。时辰、路线可多种选择,若无人相告路线时辰,怎会那么巧,被人劫走?更巧的是,是选择在南诏派人运粮的这次,柳家将一点责任都没有。即使无责任,商贾最珍惜自个的货,可柳继和舅舅脸上竟是这般平静,好似早已料到。

    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劫粮。慕屠苏扣柳如,想必也是为了这些粮食。以三千五百两买的这些粮食,而非柳如!

    学南诏王威胁人。只不过南诏王是暴力服人,他则以“软暴力”服人。更可恶!

    柳如要回房休息,舅舅尾随其后,追着问近来可有事情发生。大厅内,只剩下白芷与柳继。

    “表妹,这次多亏你,表哥无以为报。”柳继正对白芷客气着,带着几分疏离。白芷不解他的这份客气,也不愿多费脑深究,她回道:“表哥若想报恩的话,写封书信,告之家父,我表现良好,盼回去即是。”

    “表妹才来不过数日,想回去了?”柳继显得有些激动。

    白芷道:“母亲在家,不甚放心。”

    “那我让姑姑来桐城住?”

    “战乱在前,不宜。”

    “那……”

    “表哥,你若想留我,直说便可。”

    “表妹,我……”

    “还是,你舍不得我家的清荷?”白芷掩嘴而笑。她发现上次清荷与柳继都不敢对视,眼神的闪躲,她以为两人心灵相通了?

    而事实上,柳继不是脸红,脸色苍白地道:“胡闹。”立正言辞,稍带怒气。白芷见他反应激烈,稍稍怔了怔,下一刻,瓷碗摔地的脆声吓得白芷差点灵魂出窍。

    站在门外的清荷忙蹲下来收拾自己酿成的残局,魂不守舍地被碎瓷片扎了手,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也茫然不知。白芷看不下去,忙蹲下来,握着她的手,当看到清荷泪流满面的脸之时,白芷怔怔地道:“你哭了。”

    是什么让清荷这般伤心至哭?

    21.

    “小姐,我没事。”清荷缩了缩手,把指头含干净了,收拾好地上的碎片,起身离去。清荷跟白芷多年,白芷怎会不知,她其实是有事相瞒?

    而此事,该是与她身后的表哥有关吧?白芷转头看向柳继,且发现他脸色亦不佳,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样子是了。

    她也不好明着问,只是心里多了个心眼。

    白芷以为此后她要么安心闭门思过,要么白渊大发慈悲谴她回去。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确实相安无事的过着自个的小日子,天明起床吃饭做女红,晌午睡午觉,下午喝茶看书,晚间熄灯睡觉。周而复始,虽乏味单调,还算太平。

    直到……

    柳如被人揍了。

    此事说来话长。

    柳如不死心就这么和慕屠苏没戏了。正逢裴府在招短工,她女扮男装蒙混进去。奈何空有一颗短工的心,实有一副娇生惯养的身体。什么活儿干不了,拖累其他工友,难免被排斥。排斥便排斥吧,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只是想接近慕屠苏。谁曾想,慕屠苏的房间,短工不得靠近。接近不了怎办?柳如激灵着,知道从服侍慕屠苏的丫鬟身上下手。她容貌姣好,男装极为清秀,小丫鬟哪能扛得住她的“美色”,每每都逗得丫鬟心花怒放,逐笑颜开。

    柳如调戏的丫鬟有个老相好,恨柳如恨得牙牙痒,趁着柳如不备,往她头上套个麻袋,往死里揍来解恨。这一揍,柳如伤不轻。她浑身挂彩不说,引以为傲的倾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乍看煞是滑稽。

    而在她疗伤之际,慕屠苏因腰伤严重,无法上阵,心疼儿子的王妃不顾慕屠苏的反对,连夜把他运出桐城,回京城疗养去了。柳如为没能见到慕屠苏最后一眼,差点儿哭瞎了眼。

    白芷去看她的时候,险些笑了出来。她这表妹真是自找苦吃,吃力不讨好。

    躺在床上怒气未散的柳如朝白芷诉苦,“我这辈子最大的屈辱不是世子拒我与千里之外,而是被人套着麻袋狠揍。”

    白芷抿嘴憋笑道:“恨又怎样?这被揍的缘由又不能告诉表哥和舅舅,没人给你报仇。”

    “我自个报仇。”柳如咬牙切齿,漂亮的眉蹙成一团。

    白芷怔了怔,劝她,“三思而行,切莫像上次那样……”她稍有心虚,“给别人占了便宜,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她还记得当时柳如对她抱怨时的眼神,提到抢先上慕屠苏床的女子,两眼喷火,险些把自己烧了。

    “我死也不忘当日那人的声音,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打你的该是那丫鬟相好,这个派人查一下,便知道了。”

    “我已查清楚了。此人叫陈石崇,府上的厨子,喜欢去花街喝上两杯到三更。爱美女!”柳如说道“美女”之时,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白芷立即打断她的主意,忙不迭阻止,“莫要用美人计。”

    “我要让他断子绝孙。”

    “你想作甚?”白芷心下已有不好预感。

    柳如半眯眼,眼中发狠,“阉了。”

    “……”

    轮狠,柳如当之无愧为首。

    “那你好自为之,别让自己吃亏了。”白芷只好这么劝说她。毕竟美人计好是好,危险性也大,要是有个闪失,被人吃了,就是抓鸡不成反蚀把米,得不偿失。

    “所以此事,要表姐帮忙。”柳如朝白芷微笑。

    白芷不吃这套,断然不会趟浑水,是以,十分果断的拒绝,“表姐来此是思过的,可不是捅娄子。关于这事,表姐爱莫能助。”

    “难道你忍心我吃亏吗?”柳如露出可怜状。

    白芷十分淡定地反问:“难道不可算了吗?”

    柳如发狠,“你若不帮我,我写信给姑父,说你在这儿勾三搭四,勾引我哥。”

    “最好说我勾引你哥不成,改去勾引你爹。”白芷捋了捋额前的发,不理会她胡搅蛮缠,起身准备离去。她反正名声已经不好了,不在乎再来个“不伦”。

    柳如见威胁不起效,气得直拍床案。

    ***

    白芷按平时作息,睡午觉睡到申时。清荷早在床边恭候着。白芷命清荷梳发,头发只梳到一半,柳继的随从走来,告诉白芷,柳继在凤仙楼等她。

    突然邀请她去凤仙楼?凤仙楼是桐城享有盛名的酒楼,白芷前些日子还跟清荷囔着想去尝尝有名酒楼的菜肴,未料今儿柳继做东请她前去?

    那么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是临出门之时,清荷囔肚痛,不能前去。白芷觉得清荷肚痛得突然,方才还好好的,怎偏生这么巧,说痛就痛?心存疑惑,白芷却也只好独自前去赴约。

    战事逼近,桐城大不如前,外头人流不多,先前偶尔经过爆满的凤仙楼此时客流量稀稀拉拉,反差极大。小二似认得白芷,点头哈腰地问:“是白姑娘吧?”

    “嗯。”

    “这边请。”白芷便跟着小二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不一会儿上了些饭前小点,芝麻糕,蛋黄酥,白糖双炊糕。算是丰盛。白芷一边尝着点心一边耐心等柳继。可谁曾想,有一人忽然坐在她的对面,朝她傻笑。那人面如冠玉,珠圆玉润的身材,身上散发着似有若无的……菜香。

    “落花不是无情物。”坐对面的男子朝白芷念了一首诗的前半句。

    白芷怔了怔,“化作春泥更护花。”这男子是考她背诗背得牢吗?

    那男子登时眼眸亮铮铮的。白芷被他太过发亮的眼睛吓得不轻。她说了什么话,使他这般愉悦?愉悦得有些不正常。

    “你是何时注意我的?”对面那男子羞涩地低头,可嘴却咧得大,掩不住他的笑意。

    “方才。”

    对面那男子怔了怔,随即傻笑,”好生有趣的姑娘。”

    白芷只觉这一直傻笑的男子该是痴癫人,家人没看住,偷偷跑出来。她可没闲工夫与他对话,她把糕点推在他面前,“这些都给你,你到别桌上吃。”

    对面那男子不理解,“为何?”

    这时,白芷背后有个人囔囔,“石崇,我来迟了。”

    白芷听这声音,怎有几分熟悉?回眸看去,一身轻装,束发整齐的裴九立在楼梯口,见着白芷也是愣了一愣。原来坐在她对面的男子便是套麻袋揍柳如的陈石崇。

    陈石崇朝白芷笑道:“那是我兄弟。”

    裴九走来,蹙眉而望白芷,眼神中带着失望与不信。白芷觉得莫名其妙,只觉这眼神古怪得很。她只闻裴九对陈石崇道:“这便是近来给你写情诗的落花?”

    陈石崇欢喜地咧着嘴,朝白芷暗送秋波数次,嬉笑地点头又点头。

    白芷则愣在那儿,不明就里。何情诗?

    裴九一脸鄙视地看着白芷,“白姑娘不愧是落花,见着稍有姿色的男子便荡漾层层浪花!你心上人不少啊!”可怎么听他的语气有负气与酸味呢?

    陈石崇似也听出端倪来,“阿九,你认识落花?”

    “不认识。”裴九一屁股把陈石崇挤到另一张椅子上,自个坐在白芷的对面,正用杀人般的眼眸狠狠剜她。

    白芷总算明白什么事儿了。陈石崇近日来收到匿名的情诗,今日是与那写情诗的女子在凤仙楼二楼见面,偏巧二楼只有她这么一位女子,便以为她是。以一句诗作为暗号。只是这一句也太过平常,是名传百年的诗,稍有学识之人都能对得上这暗号。

    而裴九似乎是来为陈石崇做参考,也就是来瞎凑热闹的。谁知,熟人见面,分外眼红。他误会她是写情书的“落花”,而她这“落花”前不久还痛哭流涕地求他娶她,一眨眼功夫“化作春泥”护别的“美男花”了。

    这真真是误会。她只是因一时贪吃,被邀凤仙楼的。

    裴九语气僵硬地道:“你为何喜欢石崇?”

    一旁的陈石崇咧着嘴,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我根本不认识他。”白芷狠狠地朝陈石崇泼了一盆甚凉甚凉的冷水。

    陈石崇笑容满面的脸上瞬间僵硬如石。裴九哼了一声,“别顾虑我,谎言已然对我无任何意义。我已认清你的真面目。”

    谁顾虑他了?她说的是真话!

    忽然一阵疾步踩在木板上,一位女子毫无预兆地闯进他们的对话之中。她执起裴九的手,羞答答地低头,嘴角含笑,“奴家是落花。奴家来迟了,陈公子莫怪。”

    白芷抖抖眉毛。原来落花是要报仇的柳如。只是她似乎搞错了对象?在一旁被晾着的陈石崇十分难过的看着搞错对象的美人柳如,他悲愤地道:“在下是……陈石崇。”

    柳如怔了怔,征询地目光瞟了下白芷。白芷沉重地点头。

    柳如表情僵硬地朝裴九地笑笑,“你是?”

    “裴九。”

    柳如深吸一口气,再朝快哭的陈石崇泼一盆冷水,“不好意思,搞错对象了。”

    白芷竟能听到陈石崇心碎之声。

    柳如垂下眼帘,一副少女情窦的模样,“裴公子,落花一直恋慕你。”

    白芷听到自己心碎之声。

    这慕屠苏才走几日,柳如便见异思迁,换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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