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双人——婚姻篇 第062-063章
彼失得失
后宫传出,张夫人在独宠的第一天,大王缺席于华清殿,而是去了佳乙殿。
后宫其他佳丽各个都嗤之以鼻,张夫人只是不自量力的主,即使有独宠的特权,最终的裁决权,还在在于大王。
对于后宫佳丽的流言蜚语,她早就麻木了,对于上次过后,他怏然离去,不再踏入华清殿之时,她就知道,她可以安心养胎了。
她平日里也没多大的兴趣爱好,每日也就吃喝拉撒,能过一日算一日,可是这样“米虫”的日子过了不到三日就起了变化。
西域那边的小国派使节来进贡了。按照前秦规定,当盛宴款待。而作为符坚名义上的女人,她也是有义务去捧场做戏。
她接到符坚盛装出席的口谕后,倍感无奈。平日里符坚赠与她的诸多款新衣和金银首饰,这下是派上用场了。挑了件蛋黄色的素棉衣裳,配上一件白色的雪纱坎肩,感觉不是很繁缛却大方。她感觉甚是满意。可青儿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夫人这么打扮确实大方,可是未免有些不符合夫人的身份。”
想想也是,一国之君的女人,怎么这般寒颤去赴盛宴?想来想去,想到以前李夫人赠与她的簪子,正好配起来,雍容大方。她也没多想,就把盒子里装着的簪子插进自己的盘发中,大步去赴宴了。
宴席上,符坚坐在最高处,他旁边坐着李贵妃,两人在交头接耳些什么,符坚的脸上难得有着平和的笑容。
至少见到她以前,他脸上挂着的笑容都不是那么沉重的。
她低调地蹒跚走到自己该坐的位子上,静静茗茶。她也不知为何突兀地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灼热视线,她怔了怔,看了过去。
慕容恪正坐在斜对面的一桌子旁,盯着她看。
她怔了怔,随后对他笑了笑。慕容恪被她突然的一笑,懵了一下,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本还有些笑容的符坚,在不经意间看见他们二人的“深情巧笑,眉目传情”脸上顿时正容严肃,布满乌云。
在一旁的李贵妃面不改色地端起茶几上的茶水,细细品尝中。嘴角却若有若无勾出一抹莫测的笑容。
盛宴就此开始。
西域使节碎步而来,单手放在胸前,绅士地鞠躬道:“我的大王,呼喝王派我来送大王一样至宝。”
符坚深锁的眉骤然开明,笑道:“何物?”
西域使节笑道:“大王请稍等。”
说罢,后面一人上前一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鞠躬进献。
符坚眯着眼,绕有兴趣使个眼色。一旁的林公公就上前接住盒子,再递给符坚。
他打开一看,竟是一朵似玉妖娆盛开的雪莲花。
西域使节道:“这种雪莲花按常理是三十年开一次,而这朵雪莲花则是到了三百年才开了一次。”
哦?符坚看着这朵娇艳欲滴的雪莲花,心情大爽,“既然西域王这般厚爱,赠与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不知该如何谢礼啊。”
西域使节再次绅士鞠躬,“呼喝王吩咐,这是赠与王的礼物,不需回礼。”
“哦?这样啊,那还得谢谢西域王的厚爱了。”
“臣自当转告。”
“哈哈……”符坚大笑,招呼着,“来来,我们看看节目。”
“是。”西域使节退后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看起节目。
这些节目无非就是些歌舞什么的,没什么特别,敏敏也没多大的兴趣去看这些,自个地来回倒茶吃东西。
节目一个个的换,时间一点点推移,她感觉有些内急,就蹑手蹑脚站起来,出了大殿。
符坚余光一扫,顿时明亮的眼睛灰暗起来……
她还未离开大殿几步,身后就有人叫住她。她一听声音就知是谁了。她转身看去,对他微微一笑。
慕容恪走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会成为符坚的夫人?”
她想,他心里的疑问一定很多……但他最关心地居然是这个?
她装着很无辜的样子,“不应该是吗?”
慕容恪一怔,“你不是与谢玄成了夫妻吗?为何会和符坚在一起了?”
“谢玄?何人?”她看着他,很迷茫的样子。
慕容恪顿时惊得愣住,随后像是猜测到什么,不觉得失笑,“锦诺,你怎么常常喜欢失忆,忘记过去,忘记那些曾经爱过你的人?”
“嗯?”
慕容恪不再说说什么,一直注视着她良久,当看见她发间的簪子一霎那,他怔住了,“凤簪。”
她顺着他的目光,摸着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你认识这簪子?”
慕容恪随之一笑:“怎不认得?这是我当年赠与你的定情信物啊!”
她“啊!”了一声,这不是李贵妃明明赠给她的见面礼吗?怎么成了慕容恪赠与陆锦诺的定情之物?
她一时也说不出心中的郁结之情。她突然发现,在她穿越之前,发生了很多事,而直觉告诉她,陆锦诺不是简单成了难民饿死的。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她感觉她的身子被强迫地拽到某个人的怀里,她抬眼看去,竟是符坚那钢刻般的阴沉脸。
“爱妃好有闲置啊!”符坚低头对她温和一笑,但在她看来,那是笑里藏刀的。
她躲在符坚的怀里瞄了一眼脸色不好的慕容恪。只见慕容恪拱手道:“大王,臣还有事,臣告退。”
“嗯。”符坚盯着慕容恪离去的背影,眼神竟然飘渺起来,回身看着怀中的敏敏,一手把夺了她的簪子,“可以解释下这簪子是怎么来的吗?”
看着符坚不高兴的眼,她嗫嚅道:“是李贵妃娘娘赠的。”
符坚的脸一怔,轻轻“哦”了一声,讪讪而笑,“以后别戴这东西,不是我送你的,你就不要。”
她凝视着他眼中那似在回忆的惆怅,觉得甚是奇怪。为何她说这簪子是李贵妃赠与的,符坚明显的心不在焉了?而这簪子明明是慕容恪赠与陆锦诺的定情之物,又为何在李贵妃那里?一大堆的疑问让她莫可名状。要解开这一大堆的谜团,得找到线头,而李贵妃就是这线头。
符坚的脸上不是那么愉悦,敏敏看在眼里,咬了咬唇,反手抱住他的腰肢,不言不语地乖巧在他怀里窝着。
符坚搂紧她,低声呢喃,“锦诺,请不要假装那么在乎我,我很傻,我会当真的。”
她咬住牙关,依旧窝在他的怀里……陆锦诺,你把你那沉重的罪恶诸加于我了……
当年陆锦诺明明与慕容恪是一对璧人,可是最后心里有了符坚。如今她张敏敏明明爱着谢玄,她却那么怜悯着眼前这个人。她之于他,参杂了太多的情感,那么得不可思议。
符坚温柔扶着她的发,一股我见犹怜的感觉萦绕心头。锦诺啊……你是我猜不透的不知所措,我是否是你想不到的无关痛痒?要是你有了记忆,你该多么痛恨我的肆意妄为啊……
此时另一边的东晋徐州,在冷冷星空下,一位男子萧索的背影格局在其中,显得那么苍凉。
他凝望着星空,心里默念:敏敏,你还好吗?
“玄哥哥……”一名女子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大氅,递给他,“夜深了,还是去睡吧。”
谢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低声说道:“谢谢。”
梅儿只是莞尔一笑,“敏敏姐,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
谢玄怔了怔,随即有些苦涩一笑。
在几个月的勘察搜索中,终于在山海关附近的林子找到了敏敏逃走用的马车,马车里都是血,让人不得不往歪处想,他一直坚持再去找,终于在林子的河岸边找到了一具快要腐蚀的女尸,那女尸身上穿的就是敏敏常常穿的衣服,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她不幸遇难了。
于是,谢大将军终于宣布,他的发妻去世的消息。
在他万分痛苦之际,他去了巫山,然后遇见了在巫山代发修行的梅儿。他知道是他给她的打击太大,造成她心字成灰,除了抱歉,他真的别无选择。他的心里只容得下那个逝去的女人,他的妻……
谁,可与我同舟,纵横万载无双?
谢玄凄凉仰望星空,那个本以为可与他同舟共济,纵横万载无双的女人,是真的不在了吗?
前秦大殿。宰相王猛看着手里的昨日刚进献的雪莲,不禁长叹,“大王,这可是了不得的宝贝啊!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都有。”
符坚笑道:“宰相谬论哦。”
王猛摇头叹道:“大王可不知,这天山雪莲分三等,傲雪之莲,蓄阳之莲,还有就是这朵千载难逢的迎阳之莲。大王可不知。”
符坚叹道,“原来这就是所谓流传到今的金莲?”
“正是。”
符坚倒吸一口气。金莲,它盛开的条件极其苛刻,必须迎得天山上第一缕阳光。而这阳光也是天象中说的“一字”。所谓一字,就是天空中并成一排连续九颗星。而这花,一等就是三百年……才盛开!
还真是极品,西域王还真是舍得呢!
在她怀孕三个月之时,她总是感到不安。因为三个月之时,是孩子最容易小产的时候。所以她对自己的起居生活,很是讲究。
虽然她拥有独宠的特权,可是符坚分给她的时间也不过一周两日。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李贵妃。
那一日,风和日丽的早晨,她信步走在御花园欣赏花花草草,其实她也没那么多闲情,她是想找一玫瑰花,养颜用的。她又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玫瑰,所以在这有“百花之堂”的御花园中找寻。
“咦?妹妹怎么在这?”李贵妃正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见正经过的敏敏,就喊住了。
敏敏怔了怔,走了过去,“姐姐。”欠身行礼。
李贵妃上前搀住她,“有身孕了,就别那么计较了。”
“礼还是不能废的。”
“哎!妹妹这是要找什么?看你四处张望的。”
“哦。也没什么,就是想找跟月季花差不多的花种,不过寻了半天也没寻到。”她略有些失望道。
“咦?妹妹说的,可是玫瑰?”
敏敏顿时一怔,“姐姐也知这花?”
李贵妃捂嘴,盈盈一笑,“西域王曾经进献过这种花,见它生得美,所以就一直记得了。妹妹是想要这花?”
“嗯。最近发现皮肤不好,也许是怀孕的原因,所以想养养颜。而且玫瑰还有养胎之效呢。”敏敏没说玫瑰里面含有养胎素,说了也听不懂,敏敏接着笑道:“姐姐不会笑我吧。”
“怎么会?妹妹这么才华,竟然知道那玩意儿有那功效。啊,我也想用用呢。姐姐带你去采摘,妹妹能多做一份给姐姐不?”
“自然好啊!”敏敏笑道。
李贵妃捂住笑之,“妹妹你等等哦,大王快过来了呢?”
“啊?”原来是李贵妃与符坚相约在御花园约会啊,好有兴致呢!可惜,她这第三者插足了!
等了一刻,符坚就来到亭子里,手里捧着一束花,兴致勃勃道:“雅如,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敏敏与李贵妃这时正坐在一起喝茶,听了声音,都转头看向符坚。
只见符坚当场愣住,原本带着笑脸看见一旁的敏敏,顿时冷下来,蹙眉,“你怎么在此?”
他在问她?敏敏郁结。好像很不欢迎她似的。
李贵妃这时打圆场,“大王,是我叫敏敏来此的……”然后把采摘玫瑰的事跟符坚商量了一下。符坚思忖片刻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前些日子下霜,路面打滑,而那些花又没开花,还有用?”
“臣妾要的就是花骨朵。”
符坚睥睨着她,冷笑,“你事还真多,你这脸还有投资的必要吗?”
她不答,任凭他的冷嘲热讽。
于是三人就到御花园的东侧“名花院”去采摘玫瑰花。
符坚还在抱怨,“为什么非要亲自去采摘?”
“他们不认得玫瑰,很容易跟月季混淆的。”敏敏答道。
符坚不说话,揽住一旁的李贵妃,“地面滑,小心点。”语气甚是温柔。李贵妃一脸幸福的点头。
晾在一边的敏敏,嘟嘟嘴,果然不是亲身的,就是待遇不一样……孩子,娘来保护你。
“名花院”其实是徒有虚名而已。“名花院”是个大走廊,两旁都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里面虽然百花盛开,但是看起来长久没修葺,空中甚至弥撒出一种腐木的气味。走廊上的木质台阶有些看起来都岌岌可危了。
符坚一闻,蹙眉低声咒骂,“这群崽子,竟然敢跟本王偷工减料?”
“大王莫气,这不发现了?下次罚就是了。”李贵妃笑着安抚符坚,符坚在一旁点头,看向敏敏,只见她四目张望花林之间。他蹙眉揽住李贵妃,“她还真热衷于这花。”
李贵妃笑道:“敏敏还年轻,自然爱多些保养。而且又能养胎,这话确实好啊。”
与他们并排走的敏敏回道:“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世界上没有丑的女人,只有懒得女人,只要肯讲究打扮,总有一点会是吸引人的。所以呢,丑女一定不能自卑,要有自信。活出更精彩。”
“呵呵,敏敏说得极是啊。”李贵妃笑着回应。而符坚则冷哼,“无稽之谈。”
她只吐吐舌头,转移注意力,东瞧瞧西望望,找玫瑰。
当真前方出现一抹血色一般的红时,她眼睛一亮,兴奋指着前方台阶上惊叫:“在那。”
李贵妃也好奇旺盛,大步跟着敏敏去看那抹血红。
看着眼前两个女人像个少女时期的活泼女子,符坚眼中带着笑意。
一个是他最爱的,一个是他最重要的,此时他感觉到一种安逸。其乐融融的安逸。
可是那只是一瞬间罢了……
两个女人都只注意到前方的玫瑰却忘记了脚下,上阶梯之时,一阵打滑,长久没修葺的木质台阶顿时像裂开的地缝,两人同时惊呼,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在下坠……
敏敏突然感到一种绝望,这么一摔,孩子肯定是要没了……
生子之痒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将要感受到的剧痛。
如果她没了孩子,她就与谢玄差不多没什么瓜葛了。如果她没了孩子,后宫佳丽定当高兴吧。如果她没了孩子,符坚会怎么做?如果没了孩子,她连在这个世上活得动力都没有了……
她陷入彻底绝望……
然而长久没感觉到痛处,而是感到一股暖流包围在自己全身,明显是一个人的怀抱。她倏地睁大眼,抬头看着符坚布满汗水的脸……还有那双凝聚泪水的眼。他……一国之君竟流泪了?
符坚救了她。
那么同样怀孕的李贵妃……
她吃惊转头,却见倒在地上,一双哀怨的眼注视着他们的女人,她的身下,是比红玫瑰还要刺眼的鲜红……
一双大手遮住了她的眼,颤抖而又哽咽的低声,“不要看。”
可是她看到了,看到了她一生也不会忘记的眼神。
是一个女人最绝望、最决绝的哀怨……将心比心,她知道那是怎样的痛楚。
如果你母亲和我同时掉入水里,你会救谁?这是多少现代女不会再问男友或老公的笑话?然而这个问题曲折呈现在符坚面前,一个是对他很重要的女人,怀有他的孩子。一个是他很爱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在女人和孩子之间,他选择了……流着滚烫的泪水选择了……
敏敏的孩子保住了,可是李贵妃的孩子,因为那一摔,小产了。敏敏有着前所未有的罪恶,要不是她心血来潮想去采玫瑰,碰巧遇见李贵妃,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她一直待在华清殿不出,她不敢去见李贵妃,她感到万分懦弱……
事情发生的几天后,传来了消息:李贵妃自愿请去“青缘寺”代发修行!苻坚也允可了。
这一消息在后宫传开,各个佳丽都称道:这张夫人,实在是高!高得深不可测,高得变化莫测。
他们以为这场意外失子是她的蓄意谋划,他们以为这场意外失子是她的耀武扬威。
都认为她是拿孩子去证实,谁才是苻坚所爱?如果选择了她,那么她不仅有利的打击了李贵妃的士气还让她失去孩子,失去在后宫的颜面,不能再呆下去。
如今李贵妃确实是呆不下去了,所以自动请命去带发修行。而她这个“张夫人”也成功登上了蛇蝎女人的行列。让人避而远之。
她听到这样的谣言至若惘然。因为她实在是百口莫辩。这些谣言确实是如毒虫一样,一招被蛰,就会毒发攻心。
连华清殿的宫人都有些相信的样子了。
那么苻坚会怎么想?他到底是相信他们还是她?
然而结果一直拖延,一直拖延到冬日过后,春天的到来……
整整三个多月,从小腹微隆到大腹便便,他都没再踏入过华清殿。她成了一名忧郁的孕妇。整天惶惶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她一直安分守己呆在华清殿,虽然华清殿俨然成了冷宫,但她依旧招呼着其他宫人把华清殿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不奢求他的到来,她不是他什么人。她只奢求……她真的不是他想象那般蛇蝎女人。
如果不是积郁长久,造成的毫无胃口营养不良。她就不会早产,如果不是早产太早,她就不会难产……如果不是难产,她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苻坚。
那日原本相安无事的早晨起床,没有经验的她,当发现床上湿了一大片,以为是自己尿床了,吓得顿时羞愧不已。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叫别人收拾,自个忙活起来。可是忙活不到一半,下腹产生的下坠感让她难受不已。她这才知道事情不妙。急忙叫唤青儿……
她第一次生孩子,一点也不会。羊水早就破了,而不自知。因为差生产期时间甚多,宫中没有找来预定的稳婆。太医也不能进入帮嫔妃生育。火烧眉毛了,苻坚才赶来,他脸上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用吼得来表示他的着急。听见里面快要哭的求救,苻坚只想冲进去。
年纪大的宫女连忙拦住苻坚,“大王,稍安勿躁。”
“滚。都生了这么久了,还没生出来?”他带着怒气,脸上勃然不悦。
宫女欠身道:“里面没有专业稳婆,都是些稍有点经验的大龄宫女,再加上夫人早产,造成了难产。还请大王稍安勿躁,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苻坚甩手,狠狠转过身去……胸口起伏不定,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难受。
当年的那次决定,到至今还犹记自己的后悔莫及,要不是她还活着,他真的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华清殿内寝。
敏敏试着深呼气,让自己能平静,可是总是忍不住被疼痛卡住喉咙,轻轻嘶鸣一声。
宫女们不停地叫她努力,可是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已经把力气耗尽了,她喘着粗气,一点点地再使出最后的力气。
可是奈何……孩子依旧没有出来……
她真的想放弃了,她一点点萎蔫,慢慢地沉下眼皮……
“啊!夫人!快睁开眼睛,快睁开眼睛啊!”宫女大叫,其他人更是忙活一团。
在她还没完全闭上眼睛之时,她看见横冲直撞的符坚破门而入,撩开帘子,瞪着血红的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她嘴角微微上扬。
他还是相信了她……
苻坚大步上前,摇晃着眼前已经闭上眼睛的女人,撕心裂肺嘶吼:“你给我醒来,你给我醒来。你个死女人,你欠我那么多,竟然想再次弃我而去?死了也别想我放过你……”他狠狠地,几乎是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一巴掌掴在她脸上。
脸上的疼痛和下腹的剧痛让原本想休息的敏敏有些想睁开眼,她眼还没来得及睁开,苻坚立即捧上她的脸大叫:“死女人。你个死女人。”
宫女们都不敢做声,任凭苻坚干扰他们工作。
“我还在生孩子呢,大王。”下腹的剧痛,让她吃力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小的跟蚊子一样。
苻坚这才安静退了两步,退到帘子以外,转身不去看,“你要是不出声,我就转过去,再掴你几个耳光。”
敏敏顿感无力,难产已经够可怜了,还要遭到非人待遇,掴耳光?也就只有苻坚想得到……
要是是她相公,一定是很温柔地吻她,叫她不用害怕,有他在之类的话。
可是苻坚眼中那明显得惊慌暴走,其实也是一种温柔……
从早晨开始到傍晚,她才把孩子生出来。
当听到“哇哇……”孩子呱呱落地的洪亮哭叫时,她解放般得放送了身体,躺在床上,汗水淋漓了全身,但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生孩子,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恭喜大王,生个皇子。”老宫女笑道,连忙抱起孩子,递给苻坚。然而苻坚却没有接住,只是蹙眉道,“这不足月的孩子得多加看护,要是有什么闪失,要你们的脑袋,赶紧找奶娘喂奶水。”
“是是。”老宫女连忙把孩子递给其他宫女,吩咐道:“赶紧的。”
宫女们又各自忙活的一团。
苻坚使个眼色,让其他人都纷纷退去,撩起帘子看着躺在床上微闭眼的敏敏,推了推她,“醒醒。”
还未深睡敏敏蹙眉缓缓睁开眼,见苻坚脸色凝重,她刚想坐起来,却被已经俯身的苻坚吓了一跳。
苻坚俯身抱住她,“死女人,要是下次再吓我,我定把你打入冷宫,再也不见你。”
她失笑,这样看来,苻坚其实也不过像个别扭的大男孩一样。不过……即使她对他有着怜惜,她还是不能呆在他身边,她是要回到谢玄身边的,孩子需要父亲,她也需要相公。
一直装着失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要是突然说自己恢复了记忆,那定比当初直接说得还要惨。
如果苻坚能把她的孩子视为己出的话,那也是件好事……
她还在想事之际,唇就被苻坚吻住了,虽然是轻轻一吻,但却坚定无比,“欠我的,你要用一辈子还。”
她定定注视着无比认真的苻坚,那双铿锵犀利的眼,如一团火焰燃烧着她的身躯,她感到一股无言的热气从身体一直凝聚到眼底,汇成一汪泪水,滚滚而落。
“锦诺,你欠我一辈子。”脑海顿时传来一声绝望而又沉重的嘶吼。而她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惊慌地躲在旁边人的怀里,轻微闭上眼,竟是潸然泪下。
那是陆锦诺的回忆吗?那是多么沉重的回忆啊!然而脑海中却忽闪出一双带泪的眼,不停地请求她,答应苻坚,求求你,答应苻坚……
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努力抬起手,伸向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好,用一辈子还。”
陆锦诺,你是否是想让我替你去还他?或者是让我替你去爱你想爱的人?
她的到来,是冥冥之中的一次偶然,还是规划之中的一次必然?
她带着茫然答应了一个算是承诺的诺言。之于她来说,答应的无关痛痒,可是是真的如此吗?
孩子的到来,给整个宫中带来一份不小的喜悦。她不知怎么表达苻坚对这孩子的感情,不是他亲生的,却如此看重她的儿子。在满月之时,设了一个隆重的盛宴。她“张夫人”的盛名在后宫中又掀起风云来。
在宫中生个儿子,是非常重要的。要是在子嗣薄弱的皇家,那就更不言而喻了。
可惜……这个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苻坚俨然像个父亲一样张罗起孩子的满月盛宴。只不过,盛宴过后几日,敏敏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大臣们权苻坚早日给皇子起名。
孩子不是苻坚的,要是入了前秦朝宗的名册上,就真是成了他的孩子了。而她一点也不愿意如此……
这样不仅对不起谢玄,也同样对不起苻坚……
在一筹莫展之时,竟出现了转折,那便是王猛。他第一个反对现在起名。虽然他没明说,却清楚明白,这个孩子来历不明。敏敏来宫不过6个余月,虽然孩子早产,但是其中连贯就不对,他见过她,知道她是谢玄的妻子。
而苻坚也知道隐瞒不了他的宰相,就暂且搁置了。
孩子问题解决了,而她还来不及喘气,又一个问题迎面而来。苻坚说过,孩子出生,她就是他的。
现在,是时候了。近日,她一直身体不适,苻坚也没多大追究,可如今两个月了,再不适,说不过去。
苻坚每次的到来,都让她心惊胆跳。她是个感情洁癖的女人。她不愿意对不起谢玄。但局势被她的作茧自缚已经无法挽回的余地。
她奶水少,所以孩子暂时被奶妈管着。华清殿加了些宫人伺候,这两个月来,络绎不绝穿梭各个宫殿。谁都知,华清殿,有个贵主,被大王宠上天……
她成了“独宠”的夫人。
一晚,苻坚照惯例来到华清殿,对她温润一笑,手覆在她发上,来回的乱摸。
“大王……”她娇怒嘟着嘴不悦。
苻坚却朗朗一笑,揽着她,“最近身体怎样?”
“还有点虚,无妨。”她不自然笑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苻坚抬着她的下巴,“明日,跟我去西域一趟,身体吃得消吗?”
“西域?”她怔忪注视苻坚,感到有些不明所以。苻坚只是笑笑,“想还礼给西域王而已。”
“什么礼物呢?”她好奇一问。
苻坚笑道:“前秦最大的财富是人口兵力。”
她愣了愣,苻坚笑着凝视着她,“西域王,想得东晋的淮河以南的三座城池而已。”
东晋?好久远的地放,那个男人,她的相公,现在还好吗?
“这次,不知会不会碰上把我十万大军歼灭的谢大将军呢?”苻坚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谢大将军,她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