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坦白
程之珩顺势伸手垫在她的脑后,将她与冰凉的墙面隔开。
她喘息着,手将他往外推:“有人怎么办?”
“没人。”他含糊地回她,耳鬓厮磨着,吐纳呼吸。
顾思宁不习惯在这种环境下的亲密,虽抗拒却不可否认有种别样的感觉。
好在理智尚存一线,失控之前,程之珩自己叫了停。
热气扑在耳边,触电的感觉从未停歇。
他眼皮垂着,度量她的侧脸,“齐照已经走了。”
顾思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题的跳跃,疑惑地“嗯”了声。
程之珩本想将话挑明,可看着她的眼睛却觉得说什么都是错的,那些旖旎的想法更是一种亵渎,罪恶感再度袭来将他包裹。
他往后撤开一步,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没什么。我们出去吧。”
丁九先觉得自己窥见了了不得的秘密,洗手的时候碰见顾思宁,又说自己发现的蛛丝马迹。
“平时照顾都能用朋友说过去,但是,徐阳知道程科长的秘密,你知道吗?”
顾思宁打上泡沫,“什么秘密?”
“不知道啊。”丁九先理直气壮道,“不然怎么说是秘密。”
顾思宁人忍了又忍,还是翻了白眼。
“别不信。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猜得到。”他摸着下巴,“肯定跟程科长在北京的事儿有关。”
“就这啊?算什么秘密我也知道啊。”
“你知道?”
“对啊,不就是去北京是挤掉了一些人,随意回来了也不受待见吗?加上单位里新人又进来了,架得他位置有点不上不下的。”
丁九先的表情逐渐明朗,恍然大悟,“这样啊,我就说上次问这话,为什么徐阳不让我说呢。合着是怕程科长觉得别人在讽刺他啊……不对,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很难知道吗?”顾思宁甩掉手上的水,“我来这儿的第二天就看明白了。”
“所以,程科长真觉得别人提北京是在嘲讽他吗?”
“怎么会?”顾思宁惊诧道,“其他人或许是,但程之珩不是其他人。”
丁九先露出一种迷茫来,“啊?”
“这么说吧,他不在乎。”
“那别人讳莫如深的时候,他干嘛不说清楚。”
“因为说不出清楚啊。”顾思宁道,“你问他的时候难道是在讽刺吗?”
丁九先摇头。
“对呀,所以他没办法跟每一个人说,自己并不在乎,因为每个人的目的都不一样,有的时候解释反而刻意,反正不在乎,干脆也不在乎你们怎么界定咯。”
丁九先大受震撼,过半天才咽了咽口水,说:“我现在有点相信赵中楷了。”
“啥?”
“或许,程科长喜欢的人真的是你。”
顾思宁:“……”
“刚才那一瞬间,你就跟他发言人一样。soulmate了一把。”
顾思宁道:“别别别,鸡皮疙瘩都被你说起来了。”
下班回家是顾思宁每天最期待的事。
即便现在做的是自己喜欢的工作,她也生不出什么热爱的情绪来。
她总算认清了自己的德行——把爱好当做职业,只会失去这个爱好。
五点半的下班时间,是这个城市晚高峰刚开始的时候,不至于拥挤得无处下脚,但也需要排队。
半小时的地铁,到家天还未暗。
程之珩比她回来只早一点点,正将备好的菜分门别类。
空调冷气预先调好了温度,不多不少,刚好驱散上班的烦闷。
顾思宁洗了手,换了家居服,抱着个柚子坐在沙发上,使唤道:“程之珩,给我拿个碗。”
他探头瞄了一眼,选了个玻璃锤纹碗,顺手拿了餐盘和水果刀过来。
刀尖划开表皮,清新微苦的香气一下子弥漫开。
他将厚厚的皮去掉,剩下的摆在干净的餐盘里,“剥了就放这儿,等会儿我扔。”
顾思宁从不跟他客气,嗯了声,一边看电视一边剥柚子,进嘴的多,进碗的少。
程之珩动作快,一集没结束,已经招呼她来吃饭。
顾思宁拉了椅子坐下,不知怎得,忽然问:“程之珩,你有介意别人说你在北京待过的事儿吗?”
“不介意。”程之珩递给她筷子,“为什么这么问?”
“你知道很多人不敢在你面前提这件事,是因为怕你觉得是嘲笑吗?”
“嗯。”
“那你不解释?”
“没必要,我不在乎这些。”他夹菜,神色寻常。
如出一辙的回答。
顾思宁窃喜道:“果然,跟我说的一样。”
程之珩扬了扬眉,“谁问你了?”
她将白日里跟丁九先的对话大致讲了。
“我都没想到我会猜这么准。”
她神气极了,眉飞色舞的样子,落在他心里,暖融融的。
程之珩眉梢不自觉爬满笑意。
“不过你当初去北京是不可以拒绝吗?”
“也不是,可以找借口拒绝。去那儿是因为——”他忽然顿住。
顾思宁好奇地看他:“因为什么?”
程之珩微笑:“没什么,吃饭吧。”
顾思宁觉得不对,“你说呀。说话说一半急死人了。”
程之珩拳头握了又松,沉默的几分钟里,脑子里的各种声音争吵不停。
顾思宁慢慢失了耐心,重新拿起筷子:“算了,不想说的话就——”
“其实,我有很多事情都没告诉你。”程之珩略艰难地开口。
察觉到他脸色不对,顾思宁语气放缓,“没关系,我也很多事没告诉过你。”
程之珩摇头:“不一样。我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怕我。”
顾思宁呆滞了一瞬,再开口多了些小心:“你不会要告诉我,其实你杀过人吧?”
程之珩:“……”
“虐待小动物的话也不行哈。”她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违法犯罪是底线,但我底线更高点,你可以没素质,因为我也没什么素质,但不能没道德。”
“不是,也算是。”
他越是含糊,顾思宁心里就越是没底。
“到底是什么?能说说,不能说别说了,这大晚上,搞得怪吓人的。”
“我有自己的心理医生。我有病。”他平静道。
顾思宁心一揪,“是……抑郁?”
“不算。”程之珩尽可能保持冷静,让自己表述的东西听起来专业一点,正常一点,“我对喜欢的人会有种偏执的掌控欲。一开始我还能克制住,后来就有点失控了……你提出分手后,我没有再去找你,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我知道,听起来是‘为你好’的陈词滥调…但当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现在?”
“偶尔会有,我有吃药控制,也有在看医生。”
顾思宁有种忽然撞破秘密的惶恐,他说的这些,她完全没准备:“那为什么忽然说这些?”
“因为要回答你的问题,去北京。”
“嗯?为了治病?”
“你们专业定点实习的公司在北京。”
顾思宁愣住了,“那你回来是……”
“周子璇告诉我,优文给了你offer。”
顾思宁深吸一口气。
程之珩继续说:“知道你分手,我很开心。我是从北京回去的,那个会我不在名单里,我打电话给黄教授,说我可以自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时我觉得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目光和煦而温柔,深处的情绪却叫她不敢细看。
“以前我没说,因为我不希望你害怕。”程之珩道,“现在我说,也不是要你回应,是因为我答应过你,不再隐瞒你什么。你不要有什么压力。我只是不想再食言了。”
顾思宁别过眼:“可我现在已经很大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