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值班的梁医生听闻这个消息匆忙赶来,在做了简单的检查后眉心紧皱,让人把她推到了手术室。
季杏在外着急得团团转,一听说要进手术室,吓得连忙问:“是要引产吗?这么严重吗?到底什么情况啊?”
齐诏最后从病房结束了收尾工作出来,掌心和小臂上全是鲜血,惊魂未定,“不清楚。”
“难道不是小产?”季杏问。
齐诏深呼了口气:“梁医生说可能有其他并发症。”
……
随着赵南星的倒下,急诊科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中。
任谁见了也会问一句赵南星的情况,有人是关心,有人是八卦,甚至有人幸灾乐祸。
季杏本就担心得不行,结果在去卫生间打算洗把脸清醒时,听见有个男生嘲笑道:“赵铁娘倒下了啊,太恐怖了,你看见那么多血没?估计不仅孩子没了,她人都悬。”
“要说也是厉害,人得活成什么样儿才能连自己怀孕都察觉不了啊。”
“我要是她老公,肯定得离。”
“也倒不至于吧,不过看她这样儿应该老公也不太在意,不然一个女人用这么辛苦?”
“她家缺钱?看她那长相应该能嫁豪门,不过人家富二代们也是看性格的,像她那种……”
“哗——”
他们话没说完,忽地一盆水浇了过去。
季杏把脸盆扔地上,发出“duang”一声响,叉着腰骂:“你们还是人吗?赵医生平时哪里苛待你们了?她都因为做手术晕倒了,你们还在这里冷嘲热讽,有没有良心啊?!”
刚说完陈渝就过来了,看了眼浑身湿漉漉的两个男生,尔后去拽季杏。
“季杏你疯了!”一个男生抹了把脸上的水:“舔狗当久了真以为自己是条……”
“王敬!”陈渝厉声喝止,“你不想要实习证明了是不是?”
“威胁我?”王敬斜着眼睛,满脸戾气。
他是刚到急诊科来实习的学生,以往就听说过赵南星的事迹,但来了以后才感受到独属于赵南星的压迫感。
赵南星并没骂过他,甚至可以说比其他科室的带教老师要温和一些。
但他跟着赵南星,一周值三四个夜班,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久而久之,对赵南星的怨念便深了。
他们私下里倒是也会调侃几句赵南星,但向来得到的都是附和。
大家都觉得赵南星太卷了,卷生卷死的那类。
哪怕没有动过他们的“蛋糕”,依旧让人讨厌。
没想到今天点背,被季杏给听见了。
陈渝相对冷静一些,只是冷声道:“这里都有监控,你的话应该被一五一十地录了下来。背地里议论带教老师,落井下石的学生,我想以后应该没有哪家医院敢要。”
“我没有威胁你。”陈渝拉了季杏的手转身离开,“陈述事实而已。”
季杏被拽走以后还哭唧唧,“陈渝,赵医生怎么办啊?”
陈渝给她递了张纸巾,温声道:“会好起来的。”
—
赵南星没有小产。
梁医生在手术室呆了三个小时,勉强保住了她和孩子,脱离生命危险。
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梁医生出来后才喊季杏:“能不能联系到她家属?她的病情有点特殊。”
“我们都不知道赵医生老公的联系方式啊。”季杏顿了下才想到:“或许可以找徐主任。”
徐嘉树刚上班就听说了这件事,疾步去了梁医生办公室。
“什么情况?”徐嘉树问。
梁医生摘下口罩,“她怀孕两个半月了,但她的子宫里好像长了个瘤,不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还需要看后续的变化,如果不继续增长的话就是良性,但存在恶化的可能。”
“不能切除吗?”徐嘉树问。
梁医生摇了摇头:“如果她没怀孕的话,可以做个CT仔细检查,然后再做切除手术。”
徐嘉树皱眉:“所以现在两难?”
“是。”梁医生说:“之前我在做手术的时候,有想过要不要放弃掉那个孩子,但想了下赵医生的情况,我还是尽全力保下来了。”
“这个肿瘤会跟着胎儿的长大而变大么?”徐嘉树问。
梁医生摇头:“不一定。”
“最好的结果是这个肿瘤不会扩大。赵医生静养保胎,等到生产结束之后再做切除手术。”梁医生说出:“但依据我初步观察,这个肿瘤可能是恶性,如果再耽搁几个月,可能会危及赵医生的生命。”
徐嘉树了解了基本情况,从梁主任办公室出来时脚步有些沉重。
他正要给沈沂打电话时,季杏从不远处喊他:“徐主任,赵医生醒了。”
—
赵南星醒后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还差点小产。
不过万幸,孩子保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首先是庆幸,分明以前在想的时候都很坚定地不要孩子。
可能最近被舒静和周淑催多了。
梁医生和徐嘉树一同进入病房,赵南星身体还有些弱,并没有力气坐起来,只是先道谢:“谢谢梁姐。”
“多大点儿事。”梁医生坐在她身侧,给她调了输液管的快慢:“你先好好休息。”
“起码静养两个月。”梁医生给她掖了掖被子,“通知你老公吧,这么大的事儿该说一声的。”
赵南星张了张嘴,把目光递向了徐嘉树,首先问:“你没告诉周周吧?”
“没。”徐嘉树说:“她今天还没查岗。”
“那就行。”赵南星说:“先别说了,免得她担心。”
她声音依旧清清冷冷的,但透着虚弱,说几个字就要顿一下。
梁医生看得揪心,埋怨道:“赵医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静养静养,是让你脑子和身体都休息的。”
“知道了。”赵南星应完后微顿:“小孩……没事吧?”
问得有些犹豫。
她并不能确定,因为她感觉不到有另外一条生命在她的身体中活着。
当她意识到她这具身体里是两条生命时,她迫切地想感知另一条生命。
可是还未建立起生命的连接。
“目前没事。”梁医生说:“但他的生命掌握在你手上,你如果好好休息,他就能健康成长,不然……”
梁医生威胁地笑了声:“你可好自为之。”
“好。”赵南星乖巧地应答,而后合上眼休息。
她脑海中闪过很多想法,在尚未明确时梁医生道:“把你老公号码告我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
“做什么?”赵南星问。
“你都这样了。”梁医生说:“还要问为什么?当然是让他来照顾啊。”
“没事的。”赵南星下意识避开:“我会好好休养。”
“你起码卧床一个星期不能动。”梁医生说:“这样也行?”
“那……您喊我妈来吧。”赵南星还是选择避开了沈沂。
梁医生欲言又止,最终尊重了她的选择。
但她去查房之前还是忍不住劝:“赵医生,夫妻之间的事不能这么瞒。”
赵南星抿唇,表情为难:“这孩子还在危险期吧。”
她也是个医生,所以知道梁医生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刚醒来的时候季杏在身旁,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见她醒了以后带着哭腔说:“您可吓死我了,流了好多血。”
赵南星何其聪明,一下就懂了。
所以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数,她不想让沈沂知道,万一到时候没了他还得跟着情绪起伏一场。
没必要。
赵南星也知道她现在的身体逞不得强,把周淑喊来是最合适不过的。
周淑细心,也生过孩子,时间自由,来照顾她肯定得心应手。
她都不怕周淑埋怨,因为她知道周淑见了她这幅样子,第一必然是心疼。
周淑肯定不会因为她差点小产而抱怨或责怪。
梁医生错愕,但也没瞒她:“确实很危险,所以你得更加小心。”
“知道。”赵南星说:“这几天就休假了。”
她倒是也没有什么不能工作的愧疚感,第一反应还是要把这个孩子尽力保住。
虽然是意料之外的存在,但她也很快地接纳了这个存在。
只是尚未展开想象。
梁医生离开后,赵南星闭着眼睛对徐嘉树说:“徐主任,你口紧点儿,谢了。”
徐嘉树:“……”
“如果明天你还这么气若游丝,我口不会紧。”徐嘉树说:“别到时候你们家沈沂来找我麻烦。”
“那不会。”赵南星虚弱地笑笑:“我会拦着。”
徐嘉树没跟她多聊,把空间留给她休息。
等病房里空荡荡的时候,赵南星的手落在小腹上,但不敢用力,生怕隔了衣服压着他。
她闭上眼睛睡了一觉,梦到一团雾,雾里还裹着一个小孩子。
小小一团,她却抓不住。
于是被梦惊醒。
醒来以后周淑已然坐在她床头,穿了件杏色的针织衫,头发随意扎起来,还有几缕没扎进去,看起来乱得很。
周淑眼睛微肿,鼻头还红着,一看就是刚哭过。
在这点上赵南星遗传了周淑,一哭就鼻子泛红。
“又哭呢?”赵南星勉强笑了下:“我又没事。”
周淑气得瞪她,连生气也是温温柔柔的:“这还不叫事呢?”
“真没事。”赵南星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已然暗了,空中无月亦无星,她哑着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周淑说:“从我来的时候就在睡了,饿不饿?”
“有点儿。”赵南星说。
其实她一点都不饿,只感觉疲惫,浑身上下都没力气。
这一遭像是把她浑身的气力都卸干净了似的,以前一进医院就精神饱满,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此刻却只想闭上眼睛睡觉,但为了不让周淑担心,她并没这么做。
“哪来的汤?”赵南星问。
“商商送来的。”周淑说:“我一直看着你,哪有时间回去做啊?商商正好给我打电话,知道了以后就熬了汤送过来。”
“她人呢?”赵南星又问。
其实她不想说话,但看周淑担心的眼神,她只好强撑着说几句。
但这几句话已经快到她身体的极限了,再多了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断句,真到了徐嘉树说的那般——气若游丝。
“回去加班了。”周淑说:“说是等晚些再来。”
“周周呢?”赵南星强打起精神问。
“她还不知道。”周淑把汤倒出来,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赵南星勉强张嘴吃了。
粥是清淡的青菜香菇粥,熬得很可口。
在做饭这方面,商未晚向来是翘楚。
“周周性子不沉稳,她知道了白担心,所以就没说。”周淑也有自己的考量,一边给赵南星喂粥一边说:“听说你不想让沈沂知道,我也就没说,但你想好怎么跟他解释了吗?”
“什么?”赵南星问。
“你一周不回家,他总归是要问的。”周淑说:“说你在我那儿?那他要是突然去找了,我也给他变不出来人。”
“就说出差吧。”赵南星疲惫,却还在想理由:“参加学术会议,外出交流学□□有借口。”
“你……”周淑话到嘴边,还是没舍得埋怨。
“那就这么做。”周淑默许了她的做法。
粥喝了小半碗,赵南星实在喝不下去,有种想吐的冲动,这才让周淑停了。
“我想睡会。”赵南星说:“妈,你也休息吧。”
“我看着你。”周淑给她掖好被子,“我不累。”
赵南星轻阖上眼睛,昏沉之间听见周淑絮叨:“南星呀,我也不是想劝你,但这件事确实挺大的,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影城。夫妻一体,孩子也有沈沂的一半,他其实有知情权,你这么瞒着,我还是有些担心。”
“算了。”周淑说:“你向来有主意,我也劝不动。”
赵南星的手从被子里伸出去,落在了周淑手背上,声音虚弱地说:“他妈一直想让我要孩子。”
如果这个孩子没保住,沈沂肯定会有微词吧。
他本来就不太喜欢她经常加班。
赵南星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在,但究其根本,她还是不敢让沈沂知道她怀孕。
甚至她怕看见沈沂知道她怀孕后的表情,怕是不喜欢的、厌恶的。
她现在并不想知道那么多,只想安静养胎。
“让沈沂知道,也不是让他妈知道。”周淑说:“你休息吧,这些事先别想了。”
赵南星昏沉着应:“嗯。”
—
周淑的到来给赵南星打了一剂强心针,而她一觉醒来已经翌日清早。
病床前陪着的是商未晚,正拿着电脑看股市,一边看还在一边做笔记。
“你醒了?”商未晚很快发现她,“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赵南星睡够了,精神也饱满,起码脑子转得,说话也有劲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晨两点。”商未晚倒是没瞒她:“回家睡了一觉,然后就过来了。”
“我妈没说你啊?”赵南星没办法坐,只能躺着和她聊天,商未晚眼底的乌青看得清清楚楚:“你这么熬快把身体熬坏了。”
“你还说我呢?”商未晚把电脑合了放在一边,伸了个懒腰:“咱俩也不知道是谁更拼命。”
“那应该是我。”赵南星笑:“看,遭报应了。”
商未晚:“……”
“服,你还能拿这事儿开玩笑呢?”商未晚说:“我还以为你得伤心会。”
“不至于。”赵南星声音依旧清清冷冷的,“就当是强制休息了。”
不过她确实坐不住,今天已经在想是自己的班,快到上班时间了。
“在医院上班也挺好的,离得近。”商未晚说:“刚你的同事都来看过好几轮了,有个小姑娘一过来就眼睛红彤彤的,简直就是周公主2.0。”
“季杏吧?她确实很能哭。”赵南星说:“让她们别来了,我反正都是睡觉。”
“来送了早餐。”商未晚瞟了眼:“还挺贵的,估计花了不少钱。”
“到时候转给她吧。”赵南星顿了下:“她有心了。”
商未晚跟她闲聊,没多久话题又回去,不可避免地聊到了沈沂。
“真的不告诉?”商未晚挑眉:“这也算他表现的好机会吧。”
赵南星轻笑:“我这幅样子,他估计得连夜跑。”
“你这样也漂亮。”商未晚说:“有种弱不禁风的漂亮,人见人怜的那种。”
“可得了吧。”
赵南星跟她插科打诨了几句,之后才正经道:“情况不稳定,不想让他知道。”
“怕孩子没了以后他失望?”
“也不是。”
商未晚看向她:“你犹豫了,就是的。”
赵南星:“……”
“什么时候辅修了心理学?”赵南星揶揄她:“还会研究微表情。”
“你的表情不是一看就准么?”商未晚说。
赵南星却坦诚道:“没想清楚,反正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顾虑的事情太多了,不用细想就能做出决定。
“你在逃避。”商未晚总结道。
赵南星点头:“应该是。”
对于自己的逃避,她倒是直言不讳。
而商未晚也没再说什么,等到了快上班的点,赵南星问她怎么还不去,她说自己请了假,等周淑过来就回家休息,等晚上再来替换。
赵南星则劝她们无须这么费力,她在这儿养胎除了睡觉就是发呆,连手机都不能玩。
就昨晚醒了以后给沈沂发消息说自己临时出差,可能得好几天,之后便再没碰过手机,估计都关机了。
商未晚却轻嗤:“就当是我闲的。”
“麻烦了。”
“再这么客气我跟你急。”商未晚斥她:“谁跟我说,我们有时候也不必逞强的?”
“我。”赵南星轻笑:“但还是占了你的时间,不好意思。”
“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告诉沈沂最合适。”商未晚在这种问题上向来直率,把赵南星当朋友,所以才真心相劝:“你怕孩子到时候保不住他会失望,或者怕他知道你们忽然有了个孩子而退缩,也可能是怕他知道你因为劳累过度差点小产而埋怨你,但你在想这些的时候我希望你先想到你自己。”
赵南星微怔。
商未晚继续道:“我反正跟沈沂不熟,所以他的想法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发生这种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会疼,会难受,会失望,这个孩子是在你的身体里生长着的,你比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如果他会因此埋怨你,或是退缩,我会劝你放下。”
“放下什么?”赵南星问。
商未晚斩钉截铁:“他。”
“那你呢?”赵南星问:“你能轻易放下吗?”
“我们不一样。”商未晚说:“而且我正在放下。”
她是有努力在做这件事的。
赵南星仔细思考她的话,“我再想想,如果情况好一些我就……”
话还没说完门便被推开。
赵南星和商未晚齐刷刷地看过去,只见沈沂站在门口,一身寒气,眼神清冽,打碎了平日在众人面前佯装的温和,冷着声音问:“如果情况不好呢?”
他拧着门把手的手背青筋□□,细白的腕骨劲瘦有力,看着似在隐忍。
“你怎么来了?”赵南星眉头微皱,对他出现在这里很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沂迈步走近病房。
商未晚先在赵南星面前挡了一下,细眉紧缩:“你先冷静一点。”
“我还好。”沈沂深呼吸了一口气,“辛苦你了。”
他似是刚把自己的理智重新找回来,声音透着僵硬的温和:“这边我来照顾。”
商未晚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她在这种事情里,毕竟属于外人,看了眼赵南星后,把位置让出来,“你们先聊,我去外边等,到时候有话对你说。”
没说是对沈沂的不放心,而是借此来敲打沈沂。
好闺蜜还站在门外,可别做出不理智的事儿来。
虽然商未晚觉得沈沂不会。
即便沈沂生气,他的教养也不会容许他对一个还躺在病床上的孕妇发脾气。
但商未晚向来对人保持警惕。
她一出病房就看见了熟悉的两张脸。
一张是程阙,一张是顾朝夕。
猛地看见,还吓了她一跳。
商未晚朝两人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而后目不斜视地越过两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没多久,程阙坐在她身侧,自然询问:“赵南星怎么样了?”
“勉强保住胎,在静养。”商未晚回答。
“你们认识?”顾朝夕走过来问:“还挺熟?”
她看着商未晚,忽地想起来:“上次在KTV,你亲了程阙是吧?就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
商未晚仰起头,眼神冷冽,跟在病房里判若两人,“顾朝夕?”
“是我。”顾朝夕笑了笑:“难道程阙跟你介绍过我?”
“没有。”商未晚看都没看程阙,冷声道:“我和程先生并不熟。”
程阙的脸色微变,却也认了这个说法,只不过手在兜里摸了摸烟。
顾朝夕不知她为何表情严肃,笑着调侃:“咱俩应该没什么仇吧?漂亮小姐姐。”
商未晚摇头:“今天应该是第三次见。”
“但你这个眼神……”顾朝夕摩挲了下胳膊:“不太友善啊。”
“你喜欢沈沂吧?”商未晚直截了当地问
顾朝夕一愣,否认道:“你再说什……”
“如果是我以小人之心揣度了你的心思,那很抱歉。”商未晚冷声道:“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赵南星的眼神有敌意,而且不停地将目光放在沈沂身上,甚至刻意挤兑赵南星;上次见面,你故意营造出跟沈沂很熟的感觉,而且以朋友之名行男女朋友之实,给了我很不舒服的感觉;这一次,沈沂来看赵南星,依旧有你的相陪,所以综上,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你喜欢沈沂。”
“当然了,喜欢不意味着插足。可我还是想作为赵南星的朋友跟你说一句,喜欢一个人就大大方方争,不要暗戳戳地搞些小心思,被戳破了闹得谁也不好看。如果沈沂真的对你有意,赵南星一定会离婚。”商未晚很笃定地说:“可如果没有,就请你不要搞些小动作来恶心人。当然了,如果你真的是无意而为之,那也请你反思一下,为什么会给人这样的错觉,是不是离一些有妇之夫太近了。”
顾朝夕:“……”
商未晚是个很有逻辑的人,一条条都给罗列了出来。
说得顾朝夕不知该从哪里反驳。
良久,顾朝夕摊牌:“嗯,我以前喜欢沈沂。”
商未晚眼神凌厉,跟她对峙。
“但我不至于做那些龌龊的事。”顾朝夕说:“赵南星这事儿,是我告诉沈沂的,也是我带他来的。”
“然后呢?”商未晚问。
顾朝夕耸耸肩:“没什么然后,我只是想看看他对赵南星感情有多深而已。”
“现在你看到了?”商未晚步步紧逼。
“是。”顾朝夕笑:“所以我退出啊。”
她看向商未晚:“如果你不是赵南星的朋友,那我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
“大可不必。”商未晚是一旦把话说绝了就不会再捡回来的人,她没那么长袖善舞,也是凭借冲动才质问顾朝夕,却没想到听见她如此坦荡的答复。
顾朝夕见她不信,补充道:“如果沈沂是那种会出轨的人,也配不上我的喜欢吧?”
她喜欢的向来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运筹帷幄的天之骄子沈沂。
而不是一听见赵南星住院就丢了所有理智的沈沂。
“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丢了良知。”顾朝夕说。
商未晚有些绷不住,但还是强硬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这朋友挺有意思的。”顾朝夕看向一直没说话,却饶有兴致地盯着商未晚看的程阙,调侃道:“挺适合当女朋友。”
程阙瞟了她一眼:“乱点鸳鸯谱?”
顾朝夕笑:“是看你有意思。”
“你现在说出来了,那不就没意思了?”程阙吊儿郎当的,语调懒洋洋,似是在说别人的事。
而商未晚斜睨了他一眼,程阙就此打住:“再说姑娘该害羞了。”
那他可能很长时间联系不上她。
顾朝夕笑:“行,你们聊,我先去看我朋友了。”
—
而病房里与外边那种剑拔弩张后又放松的气氛截然不同。
沈沂进来以后坐在床边,而后沉默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赵南星终于忍不住。
她低敛下眉眼冷声道:“你要是觉得我不小心差点把孩子掉了生气,那你就自己出去消了气再来。”
沈沂看着她,暗自咬牙。
赵南星却依旧道:“我现在起不了身,也受不得气,就算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也等我养好身体之后再打掉。”
“赵南星。”沈沂气得牙痒痒,第一次冷着声喊她名字。
赵南星虚虚地应了声:“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抱……”
歉字还未说出口,沈沂便兀自打断了她的话:“谁要听你说这个?”
声音有些尖锐且凌厉。
赵南星侧目,只见沈沂表情冷峻,那双眼睛却泛着红。
还有些朦胧的水雾。
“那你……”赵南星吞了下口水,有些不确定:“要听什么?”
“抱歉。”沈沂为刚才的态度道歉,而后看了眼她的肚子,又看向她惨白的脸色,深吸了一口气问:“你疼不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