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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是你 正文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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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房间在一瞬安静下来,足以让他们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缓慢、匀长。

    赵南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主要是沈沂说这话时表情很认真,与之前她在床上问后回答的那次,语气完全不同,没了戏谑和调/情,只是单纯地表明自己的心迹。

    这样可信度更高些。

    尤其他说——不止如此。

    是不止喜欢么?

    更深一些?

    赵南星不敢深究,既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

    她顿在原地,良久,心跳后知后觉地猛跳起来,耳廓后开始蔓延残红,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回房间。”

    说完转身,可沈沂却喊她:“赵南星。”

    赵南星的背影线条都是僵的,不知该如何应答。

    于是保持沉默,可不自觉耸立的双肩透露出她此刻的紧张。

    沈沂顿了下,既然迈出了这步就没再想往后退。

    从前都是一步三/退,可现在,似乎没什么退的必要。

    再退就要退出赵南星的世界了。

    本没想在这段时间说,可如今话赶话赶到了这里,沈沂便沉声道:“我说认真的。”

    “什么?”赵南星佯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止喜欢你。”沈沂缓声道:“是……爱。”

    许是从来都不说这种词,沈沂在说的时候格外难以开口,也觉得晦涩。

    这种词在他的字典里似乎从未被表达出来过,如今还是第一次,他说完之后眼皮跳了下,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同时跟赵南星隔着恰好的距离。

    不远不近。

    既能让赵南星听到他的话,也不会让赵南星觉得被冒犯。

    果然,在说完这个词后,空气都凝滞。

    赵南星虽背对着他,却不太能接受这种话,脚步往前都想逃回房间,脚趾在温暖的棉拖鞋里不自觉蜷缩。

    也是压住自己的本能冲动,她才继续站在原地,但心跳已经乱了节奏。

    两个人在一起几乎不谈情,虽然结婚四年,却都刻意避开了这种话题。

    如今忽然被拿出来放在台面上说,有种诡异感。

    不过这诡异感并未持续太久,沈沂终是没再让气氛尴尬下去,淡声道:“我知道对你来说可能难以接受。可如果当初要和不爱的人结婚,联姻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路。但是赵南星,我没选择那条路。”

    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沈沂的尾音发颤。

    平日里温和又有磁性的声音在这寂静空间里响起,“刚结婚那年,我很快乐。”

    哪怕赵南星总是忙到不见人影,哪怕他成天东奔西跑,被埋于材料之中,可每天去接她下班的日子是快乐的,晚上回来以后跟她吃饭是快乐的。

    尽管她总会在饭刚熟之后睡着。

    尽管她在他面前总是格外疏离,连吃饭都要AA。

    尽管她总是不茍言笑,在他稍稍示好靠近时就躲远。

    但沈沂仍旧觉得快乐,因为能见到赵南星啊。

    三年前的那次吵架,沈沂记得很清楚。

    因为提起了在沙棠村的过往,沈沂便追忆:“你爸当初很宠你。”

    只这一句话便点燃了赵南星所有的怒火。

    再加上那段时间两人工作都遇上了烦心事,便吵了几句。

    其实都没有什么伤人的话,但当晚赵南星搬去了次卧。

    沈沂便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是真的没记得他,没想念他。

    一连几日都没见到赵南星的人影。

    之后赵南星差点出意外,他照看了几日后两人关系有所缓和。

    刚好宜海有更好的发展机会,种种原因叠加之下,他便选择去了宜海。

    三年时间,他有无数次想回云京,却总少了勇气。

    怕回来以后依旧是赵南星那张冷脸,除了在床上时,会有几分不同。

    也怕回来后赵南星会因为他而出事。

    依旧是种种原因叠加,致使他三年没怎么踏足云京这块故土。

    其实说到底,也还是怯懦。

    沈沂有时会想,这样就很好了。

    跟赵南星结婚,过最普通平凡的日子,让所有爱意都藏匿于日常之中。

    赵南星不会动离婚的念头,他们便这样平淡地过下去。

    可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

    但他却没足够的理由留下她。

    “你离婚时说,两个互相不喜欢的人结婚就是场错误。”沈沂嗓子发紧,说话声音愈发低哑,却格外好听:“但对我来说不是。”

    是那时他密不透风生活里唯一的光亮。

    他并不想跟赵南星说,那时他正处于什么样的境况之中。

    但他只是想说,跟赵南星结婚不是错误。

    是他做过最勇敢,最正确的选择。

    “你不必因为这场婚姻去自我否定。”沈沂望着她的肩膀,正无声地耸动着。

    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压抑多年的情感一旦开了口子,就像是洪水开闸,一泄千里。

    “你在这场婚姻里,已经足够尽力。”沈沂说:“剩下是我的问题。”

    赵南星忽地回头,一双泛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他的眼,“你为什么不早说?”

    她问:“为什么要等离婚之后才说?”

    沈沂的心被揪了一下。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忽地捏紧,指骨发出一声脆响,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随后又松开。

    沉默蔓延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良久,久到赵南星再次以为听不见沈沂的回答时,沈沂蓦地开口:“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些年我们之间到底在经历什么。”

    这大概就是优等生的习惯。

    遇事总要复盘。

    赵南星问:“什么?”

    “不合时宜的错过。”沈沂说:“还有不动声色的逃避。”

    那年沈沂本打算报考云京大学,却因为沈清溪临时修改了他的高考志愿,于是他只能去也是数一数二的宜海大学。

    到底是不甘心,他还去云京大学的校园里走过一次。

    绕遍了整个学校,也没能偶遇一次赵南星。

    从宜海毕业后,他本打算在宜海定居,可在研究生毕业之后,舒静生病,他便回到云京工作,依旧是忙忙碌碌的一年。

    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染指家里的生意,舒静也有意无意地为他介绍联姻对象,他也只是风轻云淡的拒绝。

    也是鬼使神差之下去了同学会,见到了赵南星。

    久别重逢的感觉就像是喝下一整罐气泡水,开心难以言喻。

    但哪怕有那么多同学起哄揶揄,说他们小学时关系很好云云,他们依旧表现得很疏离。

    沈沂至今都记得,那天是他先跟赵南星搭了第一句话。

    说的不是好久不见,也不是这些年过得好么。

    他只低声夸了句:“你的裙子很好看,是阿姨做的吧。”

    赵南星微怔,随后点头:“是。”

    那天晚上两人并没说几句话,没有无聊的寒暄和叙旧,也没有对彼此这些年经历的关怀。

    但两人始终挨得最近。

    他记得,那天赵南星挨着他坐时,皮肤的灼热快要把他烫伤。

    说无缘,却能在万千人海中恰到好处的遇见。

    但说有缘,却还是离散了那么多年,错过了彼此最重要的时刻。

    再重逢时,谁都不是当年模样。

    沈沂有太多难以言说的事,赵南星亦然。

    于是沉默以待,把婚姻和生活都过成了一滩死水的模样。

    赵南星听了他的话后沉默许久,随后硬着心说:“已经都因为逃避错过,为什么现在要说出来?”

    “因为现在不想逃避了。”沈沂说。

    “你进手术室的时候是什么感受?”沈沂话锋忽然一转。

    赵南星微顿,如实相告:“可能我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尽管知道手术成功率很高,也知道明天一定会醒来。

    但躺在那里被全身麻醉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

    所以在那时告诉自己:醒来之后一定要为自己活啊。

    不是活在别人的期待里,也不为和任何人较劲。

    单纯地去成为赵南星。

    只是改变仍旧需要过程。

    她并没在一天之内完成脱胎换骨。

    “我那天在想,如果你真的去世了,我却连一句喜欢你都没说过。”沈沂说着轻扯嘴角笑了下,语气风轻云淡,“多遗憾。”

    赵南星看着他,一副受了委屈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发泄的模样。

    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了隐忍。

    即便觉得委屈,也都是吞咽回去,一个人消化。

    时间久了,也就不会了。

    赵南星有滴泪掉下来,落在地上。

    “别哭啊。”沈沂回望她,目光是毫不遮掩的温柔,与平日里待人接物时的温和不同,是从心底里发散出来的温柔和心疼。

    他说:“你再这样,我会想抱你的。”

    但他并没动,始终用那种温柔的目光盯着赵南星看。

    “但我们离婚了。”赵南星哽着声音说:“你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有。”沈沂点头:“离婚又不是生命的终点。”

    赵南星:“……”

    “我还没死。”沈沂说:“还有机会。”

    人生是以死亡为分界点的,并非离婚。

    赵南星抬起手,指腹擦掉眼前的水雾,“然后呢?破镜重圆?重蹈覆辙?”

    这都是些什么烂俗桥段?

    “爱过又分开才是破镜重圆重蹈覆辙。”沈沂的逻辑向来无懈可击,一个律师的职业素养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我们可能只算,重新认识并了解,在此基础上相爱。”

    说到相爱这两个字时,他压低了声音,依旧是觉得难为情。

    哪怕决定往前迈一步,也觉得这步子跨太大。

    其实也不算跨太大,这一步在他心里早已演练了无数遍。

    赵南星快要沉溺进他那双温柔的眸子里。

    隐隐作痛的腹部忽然提醒她,现在的她并不适合这种大开大合的情绪起伏。

    可她却控制不住。

    她此刻特别想歇斯底里地吼一场,质问沈沂为什么不早点说?为什么不表现出来?为什么不能在婚姻里给她一点点的勇气?

    可她更想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在爱情里勇敢一点?

    归根结底,沈沂说得对。

    他们都太怯懦。

    沈沂怯懦,她比沈沂还怯懦。

    “赵南星。”沈沂往前走了几步,跟她隔着一步远的距离,同时给她递了一张纸。

    赵南星拿过纸,还没来得及放在眼睛上,就听沈沂说:“所以跟这么不勇敢的沈沂结婚,辛苦你了。”

    赵南星的眼泪忽然决堤,湿透了纸巾。

    沈沂的情绪亦沉浸其中,他往前一步,单手抱住了赵南星。

    他哑着声音说:“都说了,再哭我会抱你。”

    —

    直到进了发型沙龙,赵南星都没完全回过神来。

    她的情绪在两个小时之内经历了非常大的起伏,令她惊讶的地步。

    但依旧没说清楚。

    沈沂只是跟她剖析了自我情感,也承认了喜欢她这一事实,但并没说要追她或是要复婚。

    就连拥抱也很短暂。

    赵南星感觉自己哭得太丢人,在沈沂的怀里也快喘不过气来,于是推开他回了房间,平复了很久。

    只是今天的所有消息给她的冲击力都很大。

    沈沂在说对她不止是喜欢时那张认真的脸,在赵南星脑海里挥之不去。

    但同时又跟另一种复杂的情绪交叠。

    离婚是她提的,不喜欢也是她说的。

    如果现在又跟沈沂成为这种互相告白的关系,好像……哪里不对?

    赵南星觉得这些事都太奇怪。

    在医院听席晴那么分析是一种感受,但到了真经历时,又是另一种感受。

    赵南星在卧室里平复很久以后,依旧没把所有的事情理顺。

    感情不是数学题,没有绝对答案,所以对她这个理性思维的脑子来说,理顺这些事情格外困难。

    于是她决定先染发。

    赵南星哭得鼻子都有些红,出卧室门时沈沂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是她前段时间从书房的书架上随手抽的一本《刑法学讲义》。

    并没翻阅几页。

    她见到他手里的书,略有些尴尬,毕竟是未经沈沂同意就翻阅了他的书,于是先道歉:“抱歉……”

    “什么?”沈沂问。

    “我那天无聊拿来看的。”赵南星在这种小事上能做到泾渭分明:“没跟你说。”

    “没事。”沈沂把书合上,“放在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赵南星一怔,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透露出——那你呢?

    沈沂站起来,颀长的身形,优越的身材比一览无遗,声音轻佻,似是已经从之前的“沉痛剖析”中走出来,“包括我。”

    赵南星:“……”

    她没接沈沂的话,岔开话题道:“我想去染发。”

    “我陪你。”沈沂说。

    于是,他便开车载赵南星到了这家看上去就很豪奢的发型沙龙。

    有一位看上去就很时尚的发型师见到沈沂后,笑着迎过来:“沂哥,换个发型?”

    “不是。”沈沂站在赵南星身旁,指了指她那一头黑色的秀发:“给她染个颜色。”

    发型师看向赵南星,眸光一亮,直白地夸赞:“很漂亮,要染什么颜色?”

    赵南星有些犹豫。

    沈沂忽地提议:“红色怎么样?”

    “有点土吧……”赵南星皱眉。

    虽然她倒是很想要个张扬的发色,但更倾向于紫或者蓝。

    “怎么会?”发型师把店里的色卡拿出来,给她指了一款橘色调的红,“你皮肤白,染这个颜色会很漂亮。”

    赵南星仍在犹豫,沈沂便拿过色卡随口问了句:“有什么和红色比较配的颜色吗?”

    “沂哥,想尝试情侣发色?”发型师揶揄。

    沈沂没正面回应,只说:“蓝色?”

    “红配绿……”一旁的赵南星低声插嘴。

    发型师一怔,随后点头:“倒也是没错。”

    沈沂皱眉:“绿色好看,但有点不吉利。”

    赵南星:“……”

    她诧异:“你不会真要染吧?”

    沈沂说得模棱两可:“我从来也没试过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