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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是你 正文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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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承家业这四个字一出口,就显得极有针对性。

    饶是沈崇明再淡然,闻言也皱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沈沂和他对视,目光略显锐利,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良久,沈沂轻笑:“难道你那么大个公司连个职位都不能给我留?”

    语气散漫,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

    “呵。”沈崇明斥道:“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让你回公司上班?你自己不上。”

    沈沂淡淡道:“那会儿还想读书。”

    “你那律所干得怎么样?”沈崇明问:“破产清算了?”

    沈沂:“……”

    “再怎么说也是业内一流的律所。”沈沂说:“哪有那么容易倒?”

    “那你怎么突然要回公司?”沈崇明问:“是你能力不足被开除了?”

    沈沂挑眉,将程阙那吊儿郎当的劲儿学了个十成十,“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沈崇明沉默。

    沈沂预料到沈崇明不会轻易松口让他进公司,但他这种反应也在沈沂预料之外。

    还没等沈崇明有结论,舒静从厨房出来,看见沈沂后一怔,却也先走过来说了声:“儿子,生日快乐。”

    从那天两人吵过架后,除了昨晚的电话外,就再没说过话。

    哪怕沈沂搬回家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舒静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却没想到沈沂的脾气和沈崇明一脉相承。

    最后也还是她先给沈沂拨了电话,祝他生日快乐。

    “谢谢妈。”沈沂礼貌地回,带着疏离。

    舒静听后表情微变,也没说什么。

    沈清溪从楼上走下来,舒静问他:“琦琦和诗怡呢?你喊她们下来吃饭。”

    “马上来。”沈清溪说:“琦琦要洗把脸。”

    琦琦就是沈清溪的妻子,在家里跟舒静的关系相处得不错。

    沈清溪神色如常,“今晚您下厨做了什么菜?”

    “有你喜欢的糖醋小排。”舒静低声说:“还有诗怡点名要的松鼠桂鱼。”

    “很丰盛。”沈清溪说:“您肯定累了吧?”

    “还好。你们一会儿不要嫌难吃才好。”

    “怎么会?您的厨艺就连嘴最挑的爸都夸呢。”

    母子二人说说笑笑,倒是和乐。

    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递到沈沂耳朵里,一字不漏。

    分明昨晚打电话跟他说,让他晚上一定回家来,专程给他庆祝生日。

    但做的菜却是沈清溪和沈诗怡爱吃的。

    沈沂早已习惯,他淡然地看向沈崇明:“怎么样?想好没?”

    “你律所的工作交接完了?”沈崇明问。

    沈沂点头:“完了,随时能走。”

    “公司法和刑法……”沈崇明皱眉:“还是有所不同。”

    “据我所知,公司最近在跟KMN集团谈合作。”沈沂的目标很明确:“我应该可以帮上忙。”

    “你知道不少啊。”沈崇明默不作声地打量他,似是要看出他的意图。

    而沈沂大大方方任他看,那张俊朗的脸上挂着浅淡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良久,沈崇明做了决定:“KMN那个项目是你哥负责的,你先跟着他做。拿下KMN的合作之后,你就到法务部的国际组任职。”

    沈崇明前两年就着手在开拓国际市场,KMN是国际知名公司,能拿下这个合作,足以说明沈清溪的能力和远牧集团的国际影响力。

    而为了跟上国际市场,远牧集团也在法务部设立了国际组。

    为拉拢人才,设立之初便开出了百万年薪,当时远在宜海的沈沂几乎天天都在听这些消息,他原来所在律所的同事便跳槽到了这里。

    沈崇明这么多年在浮沉商海屹立不倒,一来是敏锐的判断力,二来是用人时从不吝惜钱财。

    远牧集团的员工待遇远高于业内平均水平,所以不少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进。

    沈沂当初说不进公司时,沈崇明还嗤他:“你知不知道你拒绝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沈沂自是知道,不过他志不在此。

    更何况,一山不容二虎。

    当沈崇明说出让他进入KMN项目时,沈清溪的眼神都变得锋利,似带着利刃卷风而来。

    “行。”沈沂却望过去,丝毫不怯,甚至带着几分挑衅。

    “阿沂要进公司?”舒静问道。

    沈沂点头:“嗯,不想在律所做了。”

    “也好。”舒静说:“在自家公司,有你哥照拂着,肯定比在外边轻松。”

    舒静看向沈清溪:“你做大哥的,多带带阿沂。”

    沈清溪皱着眉没应答。

    没多久,大嫂拉着沈诗怡下来,一家人落座。

    佣人将晚饭端上桌,沈清溪这才缓缓向沈崇明道:“KMN的合作已经敲定了,下周Kelly和他女儿Venus到云京,晚上吃顿饭,第二天就能签合同了。”

    “然后呢?”沈崇明问。

    “这其中。”沈清溪顿了下:“应该没有用得上阿沂的地方。”

    沈崇明夹菜的动作顿住,微一思索:“那就让他陪你去饭局走走。”

    这就相当于做了决定。

    沈清溪低头应了声:“好。”

    只是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沈沂却气定神闲地吃饭。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甚至都没大吵一架。

    沈崇明这次对他好得似乎有些过分。

    —

    家里吃饭不似外边热闹,一桌人围坐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就连小小年纪的沈诗怡也被教了“食不言寝不语”这个道理,且贯彻得很彻底。

    沈沂倒是很享受这样静谧的气氛。

    只是这气氛很快被破坏。

    沈崇明吃完饭后并未离桌,而是看向沈沂:“听说你离婚了?”

    沈沂也吃了五分饱,正在喝水,闻言挑眉:“听说?”

    “刚知道。”沈崇明说:“既然你打算进公司,我也有个要求。”

    “什么?”沈沂提高警惕。

    他就知道沈崇明不会这么轻易松口。

    “钟柏的小女儿今年二十五岁,下周挑个时间见一面。”沈崇明说:“试着处一处。”

    最先有反应的是舒静,她皱眉道:“这也太急了些。”

    “钟柏先开了口。”沈崇明冷淡道:“总得给个面子。”

    沈沂轻呼出一口气,低笑:“看来好多事情并非空穴来风。”

    之前程阙就跟他说,圈内已经有了他要跟钟家联姻的消息。

    但是程阙问过来的时候,沈沂自己都不知道。

    结果今晚沈崇明就和他说了,且以此来作为他进公司的条件。

    看似还非去不过。

    不过沈沂尚未明白沈崇明这么做的原因。

    毋庸置疑,他进公司就是对沈清溪的潜在威胁,如果再给他安排一个还不错的联姻对象,那就是对沈清溪明晃晃的威胁。

    可沈沂也清晰记得,早在很多年以前,沈崇明就明确地跟他说:“家业往后是沈清溪的。”

    他不知道为何同样是儿子,他却自动被剥除了继承权。

    只是他并不在意,他并不是贪图物欲的人,对于这圈子里的一切也并不贪恋,安分地做一个律师是他可以接受的事。

    不过任谁受到这样的偏待,心里都会不舒服。

    沈沂自认还未做到毫不在意的地步。

    所以也曾悄悄做过亲子鉴定,报告显示他们就是父子。

    一时不知是否更伤人了些。

    这么多年,他也早已接受现实,如今提出进公司也不是真的想跟沈清溪争。

    但如果沈清溪还和以前一样,那他并不介意真的去争一争。

    沈沂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淡然回绝:“不见。”

    “那你就先别进公司了。”沈崇明亦道。

    仿佛开始了一场博弈。

    沈沂闻言轻嘲:“上个月刚离婚,这个月就跟人约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婚内出轨。”

    沈崇明皱紧眉,眼神略带威胁。

    沈沂则继续道:“你倒是一点儿不怕往我身上抹黑。”

    “我还能害你不成?”沈崇明冷声道。

    “我就是想换个工作单位。”沈沂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去了。”

    沈沂以退为进:“宜海那边儿还有份offer,待遇也还行。”

    “你在威胁我?”沈崇明表情严肃。

    沈沂却似笑非笑地低声道:“哪儿敢?”

    地道的京味儿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几分放荡不羁的感觉。

    他站起身,“良禽择木而栖,我刚离婚,也想换份工作换换心情,还当您能给我提供个避风港呢。”

    “结果没等来避风港,而是一阵狂风。”沈沂轻笑,那双深邃的眉眼此刻舒展开,说话也吊儿郎当的:“您拿我当棋子儿呢还是拿我当儿子呢?”

    分明是很冒犯的话,却丝毫听不出冒犯之意。

    沈崇明定定地看着他,尔后余光瞟向沈清溪。

    意图渐明。

    “还是您怕大哥多心?”沈沂愈发肆无忌惮,“但您不是说过了么?这偌大的家业,跟我屁关系都没有。我可从来没惦记过。一个闲职都怕我起歪心思?我有那么厉害?”

    话音刚落,沈崇明一拍桌子:“你在说什么胡话?!”

    “您不就这意思么?”沈沂单手插兜,看上去像个混不吝的二世祖。

    他淡淡地瞟向沈清溪,“既然如此,那我就出……”

    “阿沂,别冲动。”舒静及时出口打断了他的话,而后看向沈崇明,甚至是带着几分请求地说:“给他安排个职务而已,非要闹得鸡飞狗跳么?”

    沈崇明看向沈沂的目光变得凌厉,而沈沂自始至终带着清浅笑意,毫不畏惧地迎上去。

    良久,沈崇明冷声道:“行,进。”

    “我不见那人。”沈沂提前声明。

    “行。”沈崇明离开饭桌:“我去跟钟总打个招呼。”

    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在此刻短暂结束。

    —

    吃过饭后,舒静还给沈沂准备了蛋糕,一整套陌生又熟悉的流程走完,没用五分钟。

    就连许愿,沈沂都很敷衍。

    他晚上回家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在佣人们收拾餐桌残局之时,他径直往外走。

    “去哪儿啊?”舒静问。

    沈沂怔了下:“去程阙那儿。”

    “你生日也不陪陪你妈。”沈崇明说:“光是知道提要求,不知道感恩。”

    “什么?”沈沂没懂。

    “你的生日,你妈的受难日。”沈崇明冷笑:“你倒是呼朋唤友给你庆祝,一点儿都没想着感谢你妈。”

    沈沂:“……”

    “按您这意思,我得先给我妈买束花?”沈沂挑眉。

    话里带着嘲讽。

    谁都知道沈沂出生那年差点被送走。

    连沈沂都知道。

    此刻用这种语气说话,任谁听了都不舒服。

    沈崇明更是生气,随手拿了个物件朝沈沂扔过来,一串珠子崩断落在地上,噼里啪啦,跟听交响乐似的。

    沈沂后退了半步,看着地上四散的佛珠,轻嗤了声:“您这脾气,成天拈珠拜佛也没见个好。”

    说着就被舒静推出了家,避免了一顿争吵。

    两人站在门口,舒静温声跟他说:“你生日,别闹这些不开心。”

    “习惯了。”沈沂拢了拢衣领,“你进去吧。”

    “好。”舒静又叮嘱:“跟朋友们玩得开心点。”

    “知道了。”沈沂懒洋洋地回。

    沈沂刚一出门开车,迎面撞上了沈清溪。

    他目光沉沉,仿若暗夜里的一头狼,冷冷开口:“你想做什么?”

    “你忽然出现在这,该是我问你想做什么吧?”沈沂轻巧地回答。

    “忽然进公司有什么企图?”沈清溪开门见山。

    “想换份工作。”沈沂挑眉:“看来你对我进公司意见很大?”

    “我没什么意见。”沈清溪双手插兜,站得笔直,说着违心话时表情很冷:“你别给我添麻烦就行。等KMN项目尘埃落定,爸让你去哪儿就去哪儿,别来碍我的眼,怎样都随你。”

    沈沂轻笑:“成。”

    他这么好说话也出乎沈清溪的预料,只听他下一句道:“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阴阳怪气。

    沈清溪冷着脸看他。

    沈沂说:“没事儿我还有约。让个道儿。”

    沈清溪企图从他玩世不恭的脸上看出什么来,结果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随意地勾唇,似笑非笑,那双眼睛看着满是笑意,实则深邃难懂。

    沈清溪似乎从来没看懂过他。

    这也是令沈清溪最讨厌的一点。

    而沈沂拉开车门,“您早点儿睡,别被愁坏了。”

    愈发阴阳怪气。

    正当沈清溪要开口时,那辆奔驰大G车灯亮起,油门轰鸣,绝尘而去。

    只给他留了一腔尾气。

    —

    沈沂开车到小区外,这才给赵南星发消息:【我到了。】

    赵南星正在看书,手机微震后瞟了眼,立马起身。

    家里一如既往的空荡,她站在全身镜前补了个口红,偏橘调的复古红,下午出街新买的,跟她这一头红发格外相匹。

    一件高领橘色毛衣,一条白色毛呢裤,细白的脚腕被白色高筒袜包裹住,搭了一双高帮马丁靴,显得她愈发高挑纤瘦,出门时从玄关抽屉里拿出礼品袋,随手塞进包里,又拿了一件浅桃色风衣随意搭在身上。

    这套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新买的。

    不过是挑着晚饭时的闲暇,她把忙着加班的商未晚从公司薅去商场,本来只打算给沈沂挑选生日礼物。

    孰料礼物太快选定,要离开时商未晚带着她去买了一身新衣。

    这一套也全是商未晚帮忙搭配的。

    毕竟她衣柜里还是黑白灰三色居多,活得太冷淡。

    用商未晚的话说,约会就要有约会的样子。

    赵南星先下意识反驳:“不是约会。”

    商未晚:“那是什么?”

    赵南星:“……”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替代,赵南星弱弱道:“也可能是叭。”

    甚至商未晚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凑到她耳边问:“要不要送你成套内衣?”

    赵南星红着耳朵把她推远,一本正经回答:“我有。”

    商未晚尽心尽力地陪她逛街,简单地吃过晚饭后,又回到公司加班。

    赵南星回家看书,倒是一直没注意时间。

    一边下楼一边摁开手机看了眼,已经是晚上九点。

    赵南星下楼后没看到他的车,便发消息问:【你在哪儿?】

    沈沂:【小区外。】

    赵南星收了手机要往外走,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沈沂正朝她走过来。

    不过出神的功夫,沈沂已经走到她身前。

    赵南星尚且发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吃晚饭没?”沈沂主动问。

    他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整个人都显露出一种冷淡。

    并不是对她的,是对所有人如此。

    赵南星先还能走在他身侧,之后步伐跟不上他,便成了落在他身后,低声回答:“吃了。”

    沈沂闻言脚步微顿,等她重新和自己并肩后刻意放缓了脚步,才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等我一起吃。”

    “你没吃?”赵南星诧异询问。

    沈沂轻描淡写地回:“吃了,但不多。”

    赵南星也学他的样子,两只手都塞进了大衣口袋,嘟囔道:“你自己都吃了为什么还要我等你?”

    沈沂侧眸,随意散漫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干嘛?”赵南星不太自然问:“我说错了?”

    “没有。”沈沂说:“所以我打算带你吃夜宵。”

    吃过晚饭了也不重要。

    可以吃夜宵。

    赵南星点头:“也行,要去吃什么?”

    “到了就知道。”沈沂说:“去热闹的地方。”

    赵南星正在思考热闹的地方是哪里,只听沈沂忽然凑到她耳边跟她咬耳朵,“另外,你今天真好看。”

    刻意放缓了的语速加上他磁性低沉的嗓音,说话的热气悉数吐露在她耳廓,弄得她整张脸都烧起来。

    赵南星伸手推了他一下,结果手被飞速抓住。

    沈沂喃喃道:“手怎么这么冰。”

    他的掌心温热,刚好覆在赵南星的手背上,源源不断的热度从他的掌心传来。

    一阵萧索的风吹来,分明已经进入春天,刺骨的风依旧未减其威力。

    赵南星别过脸,“冷。”

    话音刚落,沈沂紧抓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大衣口袋里。

    他口袋很暖。

    赵南星的口袋则有些冰。

    “你口袋为什么是热的?”赵南星问。

    “刚才一直在暖。”沈沂说。

    两人说着走到车前,赵南星还打算往前走,沈沂却一把拽住她,赵南星差点没站稳,整个人都撞进他怀里。

    “去哪?”沈沂问。

    赵南星说:“你没开车?”

    沈沂伸手给她揉了揉撞到的地方,动作十分自然,而后才从兜里拿出钥匙,一摁,身侧的大G车灯亮起。

    车型好看,也足够大,停在路边看上去格外豪横。

    赵南星问:“你换车了?”

    沈沂已经给她打开副驾的门,把赵南星扶着坐上去,他还从一侧拉出安全带,弯腰侧身给赵南星系上。

    一边系一边解释:“机车还没买到,就从车库里挑了辆大G。”

    赵南星:“……”

    沈沂二话说得颇有浪荡公子二世祖的豪横意味。

    他关上车门,从车前走过,身形挺拔,倒也符合他刚才的语气。

    印象里沈沂还是初次这么豪横,尽管家里有钱,可他似乎从未认为那是他的。

    所以他以前的车从未超百万。

    但这辆车,怎么说也在百万以上。

    程阙似乎就开的这种车。

    在他开车时,赵南星便调侃,“你是不是开了程阙的?”

    “程阙那辆是去年出的。”沈沂看了眼车的内饰:“这车是新款,限量版。”

    “很贵?”赵南星问。

    沈沂微顿:“加上改装五百多?应该。”

    他也不是很确定。

    反正差不多是这个价。

    五百多后边的单位是万。

    赵南星可能工作一辈子都挣不到这500W。

    但她知道,这车对于沈沂来说,也不算贵。

    赵南星暗自咋舌,目光却似有若无地瞟过他的手腕。

    冷白的腕骨在车内昏暗光线下格外有线条美,修长手指紧握住方向盘,车内静谧到能听见外边车流的声音。

    不约而同的沉默让气氛略显尴尬。

    赵南星看着车载内屏,伸手点了每日推歌,随机播放。

    这座城市的光线交叠入车里,美得像是幻影。

    音乐声在车内响起,带着一点儿迷幻的电子音。

    [夜色多美别浪费

    邀你一起晚风里沉醉]

    倒是很应景。

    —

    沈沂带赵南星来的地方是云京一家有名的涮羊肉店,正是店里热闹的时候。

    浓郁的羊肉香气袅袅飘散,每桌的铜锅都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服务员们忙得脚不沾地,时不时传来几声哄笑。

    当真是好一番烟火人间。

    即便如此,依旧有人热情地招待他们,将他们安排到了角落里的双人位。

    赵南星和沈沂面对面坐,沈沂朝赵南星伸手。

    “做什么?”赵南星不知其意图,犹豫两秒把自己的手伸出去放在他手上。

    沈沂趁机捏了一把,低声道:“还是很冷。”

    尔后又说:“你包。”

    “啊?”

    “我给你挂起来。”

    赵南星忽地讪讪,为自己刚才将手伸出去的行为感到惭愧。

    她把包递过去时还有些犹豫,因为里边装着她买的生日礼物。

    经常不送礼,连送礼的合适时机都把握不住。

    见她犹豫,沈沂调侃:“包里放了什么秘密?”

    赵南星不大情愿地递了过去。

    沈沂掂了掂,“还挺沉。”

    白色链条包被挂在一旁,就像是商场里的展览品。

    赵南星时不时地瞟一眼,看的次数多了,沈沂便问:“该不会真放了什么贵重物品吧?”

    “嗯。”赵南星不大会撒谎,点头承认。

    几乎花完了她所有积蓄。

    那个东西太漂亮,是赵南星一眼就看中的,她便买了下来。

    “给你放过去?”沈沂问。

    赵南星又摇头:“算了,就挂在那儿,等吃完饭再说。”

    偌大的店里,三不五时有人来,三不五时有人走。

    两人安安静静地喝着苦荞茶,等待羊肉上桌。

    不管是寒冷的冬天还是刚开春,吃顿涮羊肉能把整个身子都暖起来。

    况且这家店的味道很赞,也是一家百年老店,才能做到客似云来的地步。

    很快,羊肉上桌。

    赵南星正要负责下,沈沂却抢过,“你吃。”

    在外经常是充当照顾人角色的赵南星被剥夺了照顾人的权利,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吃就行。

    他们结婚第一年就来过这家店,当时似乎是云京下了初雪。

    纷纷扬扬的飞雪覆盖了整座城市,天气骤然降到零下十几度,沈沂在下班后接她来这里。

    恰好还碰上一场求婚。

    沈沂当时说:“在涮羊肉店求婚,也是够别致的。”

    赵南星只看向那两人,特煞风景地说:“肉老了。”

    这事儿不算特别,但重新来这家店,这些记忆便又被重新勾出来。

    赵南星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沈沂问她:“吃饱了。”

    “嗯。”赵南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饱。”

    “你根本没吃多少。”沈沂说。

    赵南星微顿:“晚上和商商吃了麦当劳。”

    沈沂:“……”

    只有他一个人没吃饱。

    虽然是在家里,满桌的菜,但没几道是他喜欢的。

    更何况心事重重,满腹算计,哪有心情吃?

    这会儿他才放开了吃。

    赵南星震惊于他的食量,还给他数着,数下来是六盘肉。

    “你晚上在家干嘛?”赵南星吐槽。

    沈沂耸肩,半开玩笑地回答:“玩宫心计。”

    赵南星:“……”

    沈沂的事儿对她来说一直都是谜,他隐藏得很好,即便是带她回家,让她看到那破裂的关系,却从未出声解释过。

    此刻她有心问,也不知从何问,却没想到沈沂主动开口:“我想进公司,他们以让我联姻为条件。”

    赵南星眉心紧锁,问时还有些紧张:“然后呢?”

    “拒绝了后者。”沈沂自信地笑:“拿到了前者。”

    “那你律所呢?”赵南星问。

    “先不去了。”沈沂说:“当下有更要紧的事儿做。”

    赵南星轻呼出一口气,也不知是因何放松。

    在如此具有烟火气的场所聊天,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好很多。

    就像朋友一样,有来有往。

    吃涮羊肉就是要配酒才有氛围,吃饭时没点,这会儿闲下来聊天,沈沂倒是动了心思。

    服务员问他是要白的还是啤的。

    赵南星立刻道:“啤的。”

    “你也要喝?”沈沂挑眉。

    “是。”赵南星说:“一会儿叫代驾吧。”

    赵南星喝了几杯酒,脸开始发热,伸手贴自己的脸去感受凉意。

    而沈沂从始至终都很悠闲。

    “一会儿准备去哪儿?”沈沂问。

    “没打算。”赵南星说:“就散步。”

    “要不要去江边走走?”

    “可以。”

    她格外好说话,但却心不在焉,一看就知道藏了心事。

    “你是不是有事?”沈沂问。

    赵南星先是摇头,尔后点头:“老太太的葬礼在后天。”

    尽管一切从简,却还是要通知一些亲近的人,办场简单的葬礼。

    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话题一下就变得沉重。

    沈沂只能低声说:“节哀。”

    “谢谢你。”赵南星吸了吸鼻子,把所有沉重的情绪都赶走,低声对沈沂说:“在我都没去陪她的那些年,你还记得她,愿意抽时间去陪她聊聊天。”

    其实问赵南星后悔吗?

    她也不后悔。

    只是毕竟有遗憾。

    老太太小时候对她确实好,只是后来她太难过,感觉前后都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性格又太刚烈,所以这些年无论老太太变成什么样,她都没去看过。

    无论是被送去养老院,还是一次次传来病危的消息,她都冷了心肠不去。

    但沈沂帮她做了这些事。

    “有什么好谢的。”沈沂说:“夫妻一体,她也是我奶奶。”

    赵南星深吸一口气,只听沈沂低声道:“我知道你心软。”

    “才没有。”赵南星否认:“你的错觉。”

    沈沂不反驳,只盯着她温柔的笑。

    赵南星对这笑招架不住,便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企图让它降燥降热,可只要面对着沈沂的笑意,她的心便无法平静,干脆喊他:“把我包拿来。”

    沈沂起身摘下来递给她,一边递还一边调侃:“到底有多金贵?”

    话音刚落,赵南星便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从桌上推过去。

    沈沂的笑凝在脸上,“送我的?”

    “嗯。”赵南星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赵南星心里也没底,她的眼光向来没那么好。

    而且也是第一次送人这么贵的礼物。

    沈沂手指握上去时都有些颤,却还是拉过来,在打开前忽然问:“这不会是你求婚的戒指吧?”

    语气略有些真诚,一时都让赵南星不知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

    不过赵南星很诚实的否认:“不是。”

    说完后低声嘟囔:“什么关系还不是呢,求什么婚。”

    沈沂闻言低头轻笑,说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赵南星听到:“那你想要什么关系?”

    赵南星:“啊?”

    沈沂打开礼盒,是一只表——积家双翼。

    赵南星紧紧盯着沈沂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观察他是否喜欢这只表,但沈沂藏得太好,始终都一个表情。

    “喜欢嘛?”赵南星略有些紧张地问。

    沈沂看向她,“你买的?”

    “嗯。”赵南星说:“我看你好像从来不戴这个……”

    “喜欢。”沈沂从盒子里拿出来,而后递给她,又把胳膊伸过去,理直气壮地提要求:“你给我戴上。”

    赵南星:“……”

    赵南星把这表拿在手里都感觉沉甸甸,不是这表本身的重量沉,是这表的价格。

    她泛着凉意的手指划过沈沂的肌肤,在戴好之后想要撤离,沈沂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这表不便宜啊。”沈沂轻笑:“你是不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赵南星:“……”

    “也不算吧。”赵南星低咳一声:“还留了一点。”

    沈沂的手随意捏着她的手指,在这热闹喧嚣的气氛里,朝她勾勾手,示意她把耳朵凑过去。

    赵南星狐疑地看向他,却还是俯身过去。

    沈沂喝了点儿酒,眼神温柔地快要溺出水来,凑在她耳边哑声问:“赵南星。”

    “嗯?”赵南星感觉耳朵痒。

    沈沂轻吐出一口气,把她整个人的魂都要勾走。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沈沂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