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沂把这一缸死鱼拍照发给程阙看。
估计程阙忙着哄人,没时间看也没时间回。
不过好歹是程阙送的,他这么做也算是给人一个交代。
正当他思考要如何处理这些鱼的尸体时,手机微震。
赵南星问:【要睡觉了吗?】
沈沂手指悬在屏幕上,片刻后回:【还早。】
赵南星:【不困?】
沈沂:【不是。】
沈沂从鱼缸外找了个角度拍照发过去,【昨天程阙送的鱼,刚发现都死了。】
赵南星:【花鸟市场卖了病鱼?】
沈沂:【不是。昨天活蹦乱跳的。】
赵南星:【……那现在要怎么办?】
沈沂:【你先睡,我去给它们办个葬礼。】
赵南星:【……】
赵南星心力交瘁一整天,也确实累,匆匆给他发了句晚安便没消息。
沈沂从房间里找了黑色的塑料袋,又戴上手套把这些鱼捞进塑料袋里,拿了一个喝完水的瓶子灌了小半瓶水。
弄完这些以后,他房间里都漫散着一股死鱼的腥臭味。
他打开窗晾着,眉头微皱。
最终还是忍不住,逃也似地出了房间。
家里依旧悄无声息,跟随着夜晚变得安静。
沈沂独自一人打开门去了后花园。
这里有一块他的秘密基地,埋葬了不少生灵。
舒静喜欢花,家里也不缺钱,沈崇明经常让人从国外空运新鲜的花回来,栽到后花园里。
一年四季都是绚丽多彩,看上去跟春天似的。
而这一片是从来不种花的。
从沈沂回来以后便如此。
那年他刚回来不久,在后花园坐着发呆,结果被一条蛇咬到脚腕,幸好那条蛇没毒。
不然他此刻应该已经投胎了。
后来也没查出来那条蛇是从哪里来的。
分明在沈沂回来以前从未见过这种生物。
那条蛇便被沈沂亲手埋在了这里,那时他脸色苍白,却扬着讨好地笑:“再怎么样也是条生命,把它埋了吧。”
也是这样,他戴着手套安静地埋了那条蛇。
他猜测,可能是他埋蛇的表情太过阴翳,以致于后来有很长时间连沈崇明都没有对他大声说过一句话。
虽然现在依旧是那个脾性。
从那之后,舒静便把这一块给他辟出来,不让人踏足,也不种花栽草。
这里还埋过沈沂捡来的流浪猫,别人送的兔子,收到最喜欢却碎掉的生日礼物……
逐渐地,成为了“墓地”。
埋葬的不仅仅是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还有沈沂一直以来被禁锢的灵魂。
兔子死的时候他让舒静去做过尸检,最终确定是意外死亡。
沈沂这次还和以前一样,从灌木丛里找到小铁锹,在夜黑风高时挖坑,尘灰被风卷起来飘向远方。
与此同时,楼上。
沈清溪正端着一杯牛奶站在窗边往下望,表情阴翳。
帮佣敲门,沈清溪喊了声:“进。”
“小沈总。”帮佣进来后低声说:“您放心,都处理干净了的。”
沈清溪点头:“做得好。”
帮佣又问:“二少的房间里有一份企划书……您看需要给您复印一份吗?”
“不用。”沈清溪皱眉:“吩咐你做,你再做,不要擅自出手。”
“好的。”帮佣蹑手蹑脚地出门。
而站在窗边的沈清溪把牛奶放在窗台上,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青灰色的烟雾袅袅飘于空中,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复杂。
那种复杂包含着不甘、讨厌、无奈,以及一丝悲凉。
良久,后花园里的人停下挥舞铁锹的动作,他拉上窗帘,把烟蒂扔进牛奶里,转身离开。
而此刻,沈沂目光倾斜往上四十五度,刚好看到这间亮着微弱光亮的房间,鄙夷地勾起唇角。
还说不是他。
沈沂把装鱼的塑料袋放在一旁,把刚才从花丛里摘的一支百合扔了进去。
又一次把土盖上,假装埋了。
隔了会儿,他确定自己没再感受到那道灼烈的注视目光后才把黑色塑料袋全部揣兜,和特工接头一样,佯装无所谓地往外走。
一路走到车库,这次直接开了自己的车。
一上车他就把外套全部脱下来扔进后备箱里,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衫。
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喊司机把他送到[愿]。
连家里的司机一上车都闻到了一股鱼腥味,忍不住皱眉问:“二少,您是下海了么?”
沈沂轻笑:“昨天买的鱼死了,刚去埋了。”
司机一怔,顿觉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
“没事儿。”沈沂摁下车窗通风,看似随意道:“早就习惯了,毕竟在这个家里我一直这样。”
“二少,您别多想。”司机安慰他:“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命数……”
“李叔,我没事。”沈沂说:“这件事你别告诉我爸,不然他又要多想了。”
李叔也是家里的老司机,前些年一直为沈崇明开车,是沈崇明很信任的人。
哪怕他现在腿有些毛病,在家里休养,却也颇让沈崇明器重,属于是没事儿还会找他下下棋的程度。
李叔便道:“沈总知道了心疼您还来不及,怎么会多想?而且能多想什么啊,不过是几条鱼死了。”
“我克星呗。”沈沂笑,听着都有些悲伤:“跟我挨得近的,都没什么好下场。今晚我哥都这么说,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不想让爸多想,他本来就不喜欢我。”
沈沂这番“茶言茶语”让老李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叹了三声气,最后也没顾着答应沈沂,而是道:“小沈总怎么能这么说呢?”
“没事的。”沈沂继续自由发挥:“习惯了。”
“这种事可习惯不得。”老李说:“您要是受了委屈,也得跟沈总说。他虽然对您严厉,但打心眼里疼你。”
沈沂:“……”
沈沂都想回问他一句,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此刻他还是那个受了无数委屈却不敢说的小可怜。
他把这人设维持了半小时。
直到老李离开[愿]。
老李离开前还在安慰他:“您往后养那种耐养的,仙人掌也挺好。”
沈沂:“……”
沈沂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抽了下嘴角,“好。”
司机老李是个很朴实的人,沈沂也正是看中了他这点。
一直以来,他都有暗中照料沈沂。
之前沈沂还不小心听到他跟沈崇明说:“二少可聪明了,您也得多分些心思在他身上。都是同样的儿子,太厚此薄彼了不好。况且二少长得那么好看,人又讨喜,您真是好福气。”
沈崇明在那天后对他的态度好了一段时间。
不过好景不长,后来沈清溪去参加奥数比赛得了少年组金牌,全家的焦点就又到他身上去了。
沈沂没想过利用老李,他当时只想随便找个人人把他送过来就行。
结果刚好碰到了睡不着散步的老李,还要热心地送他。
只能说这一切上天都在为他铺路。
沈沂一直很相信一个不太正规的定理——运气守恒。
就是好运气不会在你身上太长时间,坏运气也不会在你身上太长时间。
人的前半生如果太过顺利,后半生可能就会有很多坏运气。
沈清溪那顺利登上金字塔顶的人生不知挥霍了多少好运气,也该到头了吧?
这个定理在沈沂这儿是宛若能量守恒定律一样的存在。
沈沂拎着外套进了[愿],如他所料,程阙并不在。
[愿]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各个包厢都还在肆无忌惮地过夜生活。
沈沂刚进包厢没几分钟,约的人就如约而至。
做刑律这么多年,人脉还是积攒了一些。
他把死掉的鱼和那瓶水悉数交给对方,并初步说了自己的判断,希望对方能找一下鱼的真正死因,同时化验一下那些水的成分,看有没有致死物质。
对方利落地应答,陪他喝了一杯后又离开。
而沈沂就以这样的状态在包厢里坐了一晚。
分明仗才开始打,他就有种筋疲力竭的感觉。
真的太讨厌算计人了。
尤其是要算计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和恶心。
凌晨六点多,朝阳缓缓升起,将这座城市照得温暖起来。
而[愿]的热闹暂缓。
程阙给沈沂回了消息过来:【恭喜啊,钓到鱼了。】
沈沂:【嗯。】
而他瘫坐在沙发上,像是昨晚再一次把灵魂埋葬了一部分一样,毫无生气。
就像很多年里无数个独处的夜里一样的状态。
金黄色的光打在他身上,晃得他眯了眯眼,甚至没力气抬手遮一下。
正当他思绪神游的时候,手机微震。
赵南星:【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那些神游的思绪在一瞬聚拢,沈沂戳着屏幕:【去哪?】
赵南星:【你想吃什么?】
沈沂:【不知道。你呢?】
赵南星:【没想到……但你不是要上班吗?去你公司楼下吃?】
沈沂:【要跟我哥一起去,还是不让你倒胃口了。】
赵南星:【……】
“赵南星拍了拍你。”
屏幕上忽然跳出这么一句话,沈沂怔了片刻,尔后道:【要不要吃灌汤包?】
赵南星:【好啊,我直接过去?】
沈沂:【我去接你。】
赵南星:【早高峰,你上班要迟到。】
沈沂:【那也要接。】
赵南星:【……行。】
几秒后,赵南星:【开车小心。】
沈沂发了个ok的表情包。
阳光越来越炙热,昨天的倾盆大雨似乎全部停留在昨天。
这一周似乎都会是好天气。
沈沂几乎满血复活地蹦起来,直接从程阙衣柜里挑了件最新款,一身休闲装,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门。
跟从来没约过会的青春期少年一样。
连去的路上,车载音乐都在放——
[甜甜蜜蜜的暧昧
在热恋的季节]
—
沈沂和赵南星一同吃了早餐,沈沂又把赵南星送回去,这才回家。
回家时大家正在吃早饭,沈崇明和沈清溪都是西装革履,只有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跟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一样。
沈崇明看着不由皱眉:“你又跑去哪儿鬼混一晚上?还穿成这样,你确定今天要去公司报到?怎么?是要跟刚毕业的学生一样做实习岗?”
句句带刺。
沈沂声音淡淡的,“房间一股鱼腥味,睡不了人。”
“哪来的鱼腥味?”沈崇明问。
“刚买的鱼死了。”沈沂说。
“你从小就这样。”沈崇明冷声道:“养什么死什么。”
沈沂:“哦。”
说完以后就上楼换衣服。
而楼下舒静拍了下沈崇明的胳膊:“你说那些做什么?”
沈崇明皱眉:“你就是太惯着他,慈母多败儿。你看他对我的态度。”
“那还不是……”舒静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他心里有怨,你多让着他。”
“我对他已经够让着了。”沈崇明说完后看向沈清溪,表情严肃:“KMN的项目你做的很好,但别骄傲。新计划书我看了,有失水准。”
饭桌上的气氛一瞬冷下来,沈崇明擦了擦嘴起身。
沈清溪谦卑道:“知道了,爸。”
“清溪。”沈崇明斜睨了他一眼:“路还长着呢,目光要放长远。依照你现在的能力,我什么时候才能放心把远牧交给你?”
一句话说得沈清溪脸色微妙,却也只低敛着眉眼道:“爸,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别这么严苛。”舒静在一旁打圆场,“咱们清溪已经很棒了,年纪轻轻就能拿下KMN的项目,你非得让他做到什么地步才满意啊?”
沈崇明的气焰顿时被削弱一半,“替小的说完替大的说,不知道还以为我把他俩怎么了。”
舒静叹气:“你就是自己太优秀,把两个孩子逼得太厉害。”
“他们能做到。”沈崇明说:“沈清溪以后要担这么大的公司,他得有能力,能负责。”
舒静还想说什么,沈清溪在桌下捏了下她的手腕,出声道:“谢谢爸的教诲,我会更努力的。”
“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沈崇明无奈:“我都听腻了。”
此刻沈沂刚好从楼上换完衣服下来,银灰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十分凸显气质,淡淡地喊了声:“走不走?”
不带任何主语,却也知道是在喊谁。
沈清溪起身:“来了。”
—
沈清溪和沈沂在车上相顾无言。
沈清溪忙着看股市浮沉,沈沂则刷一些无聊的app,那些放在平常他根本不会点开的app。
沈清溪偶然瞟到他屏幕,低声说了句:“既然要进公司,就好好做,别辜负爸的栽培。”
“你确定让我好好做?”沈沂关掉手机,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似笑非笑:“要多好?”
沈清溪皱眉:“进公司是你自己提的,别丢人。”
“要是我好好做的话。”沈沂忽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怕远牧没你的位置。”
沈清溪啪地一挥手,把他推开,面容冷厉。
“沈沂,你未免太自信了些。”沈清溪说。
沈沂勾唇:“没办法,我从小就很聪明。”
“我并不比你差。”沈清溪说。
“所以这才是你针对我的理由。”沈沂紧靠着另一边车门,手机一角轻轻落在腿上,似是做个局外人审判他。
沈清溪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不舒服,冷声哼道:“我有什么好针对你的。”
他说:“各凭本事。”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沂说。
沈清溪:“随意。”
之后车内陷入了更加冷淡的沉默。
—
进入公司后,沈沂独自去人力资源部报到。
HR看到他的资料后,恭敬地把公司的规章制度递过来,亲自送他到法务部门口。
沈沂对此见怪不怪,不过还是礼貌道谢。
HR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而沈沂还给她备了一份薄礼。
就是超市里59.9买的小糖果礼盒,即便如此,也很有心。
HR对他赞不绝口,跟法务部的人碰面时仍旧在夸。
而法务部部长只扫了他一眼便道:“久仰大名。”
HR一副“你真上道”的表情看向对方,结果只听对方说:“你之前的法庭视频我看了很多遍,确实很适合法庭。”
言外之意不懂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而HR见两人谈起了工作,自觉离开。
沈沂则轻描淡写地回答:“没谁规定人只能有一重身份吧。”
“但我听闻你从君诚辞职了。”对方道:“很可惜。”
“许学长,看来我家公司亏待你了是吧?”沈沂呷着笑道。
许察摇头:“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恭喜升职。”沈沂朝他伸手,尔后两人碰肩,“学长,好久不见。”
许察是沈沂大一时就认识的学长,当时许察已经研三。
两人虽年龄相差较大,但还挺有共同语言,一来二去,就那么认识。
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沈沂才知道许察在远牧上班。
前不久,还升任了法务部国际组的组长,算是年少有为。
许察轻笑:“确实想不到,新来的空降兵竟然是你。”
“没办法。”沈沂说:“你们是不是已经打算排挤职场新人了?”
“沈沂?!”不远处传来一道震惊的声音。
沈沂望过去,一道粗壮的身影径直朝他飞奔而来,惹得这栋楼都在颤。
“真的是你啊!”张观高兴地绕着他转了一圈:“你怎么会来这里?以后要来这里上班了么?咱们还能继续当同事?太好了吧。我当时离开宜海,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
沈沂:“……”
沈沂见到了老朋友,心情甚好。
一上午在公司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优待。
组里也有女同事,皆成熟优雅,见到他后还惊呼:“早就听说有位律师,不仅长得帅,官司打得还好,今天竟然见到了。”
“不仅如此,还是富二代。”有人揶揄。
沈沂插嘴:“准确来说是三代。”
从他爷爷那代,他家就挺富的。
之后又在他爸这个“建筑天才”“商业奇才”的手里,商业版图扩大了几倍。
中午沈沂请大家吃饭,席间聊得格外热闹。
而沈清溪刚好出外务,回来时见他被众人围坐在中间,说说笑笑。
助理低声向他报告:“二少去了以后和大家相处的很融洽,其中有一位还是二少在宜海的同事,以后应该会很顺利。”
沈清溪手中的咖啡晃了晃,低声道:“不用管。”
助理问:“需不需要提供一些……”
后边的话没说出口。
沈清溪冷声:“你也觉得我不如他?”
“没有。”助理立刻道:“二少跟您本来就是不同领域。”
“那还管他做什么?”沈清溪疾步往回走,没再看沈沂那儿,“做好自己的事。”
助理低头应是。
就在他离开之后,沈沂目光投落过来,顺势喝了口水。
“看什么呢?”许察问他。
沈沂这才收回目光,摇头:“没什么。”
许察:“你刚才的眼神像狐貍。”
“不是。”张观在低头扒饭的空隙补充:“是像猎人。”
许察总结:“二者皆有,反正不怀好意。”
沈沂挑眉:“有那么明显?”
许察摇头:“不过熟悉你的人还是能看出来。”
“那我尽量收敛点儿。”沈沂开玩笑地说。
沈沂的职场生活一直很愉快,大抵与他从很久前就学会了伪装自己融入集体有关。
他的性格在职场里很讨喜,无论前辈后辈都愿意跟他做朋友。
但于他而言,都是泛泛之交。
他也会把每一个泛泛之交照顾好。
只是比较累罢了。
不过来这儿以后沈沂并没刻意去搞人际关系,随遇而安倒也有点乐子在。
一下午桌上零食就没断过,张观时不时就给他扔点儿,还有办公室其他的同事。
并没有因为他是这家公司老板的儿子而对他优待,是因为他以前的成就。
还有人找他给朋友要了签名。
沈沂都诧异:“我签名有什么用?”
“我朋友特崇拜你。”对方说:“他刚毕业,还在律所实习,最大梦想就是进君诚,结果你跑了。”
沈沂:“……”
他哑然,“我倒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也是从大家席间七嘴八舌的闲聊中,他才知道原来那场无罪辩护案的传播力度那么广。
而沈沂的名字也成为了一个标志。
还有人问他:“你真不回去当律师了?”
言辞间都是惋惜。
沈沂听得都一怔,最后莞尔,“再说。”
敷衍着回答这个问题。
他并没有要争公司的打算,来这里一切都有目的。
往后应当还是会回到法庭,做自己热爱的事。
入职之后,他的时间几乎没空下来过,倒也缓解了无聊。
下午四点,沈清溪的助理过来喊他,他陪同沈清溪一起去机场接KMN集团的老总和他女儿。
沈沂在这中间并不需要费神,充当背景板就行。
KMN的总裁Kelly是出了名的宠妻宠女,她女儿Venus今年二十岁,出落得亭亭玉立,能力也很强,目前已经创办了一家彩妆公司,产品风靡欧美圈,畅销海内外,以小投资获得了大回报。
沈清溪和对方全英文交流毫无压力,在介绍到沈沂时说了他的职业,并未介绍他的来意。
沈沂也不知道自己跟来干嘛的,反正能气沈清溪就行。
吃饭地点选在了云京最豪奢的饭店,沈清溪席间和Kelly聊得十分投机。
沈沂就坐在那儿玩手机,还给赵南星发消息:【吃晚饭没?】
赵南星:【刚吃,你呢?】
沈沂:【还没。】
赵南星:【很晚了。】
沈沂:【菜在桌上,我不能动筷。】
赵南星:【why?】
沈沂:【一些酒桌陋习。】
赵南星:【……】
沈沂又问:【今晚值夜班开车还是打车?】
赵南星:【想开,但又觉得累。】
沈沂:【那你打车吧。】
赵南星:【?】
沈沂:【明早我去接你。】
赵南星:【……】
沈沂飞快戳屏幕:【还想跟你一起吃早饭。】
他在这边开小差,话刚发出去就听见有人用英文问了句:“Doyouhaveagirlfriend?”
沈沂侧过脸,只见金发碧眼的Venus正直勾勾盯着他看,他微怔片刻。
而Venus还当他是听不懂英文,于是用蹩脚的中文说:“我喜欢你。”
沈沂:“……?”
“你要做我男朋友吗?”Venus问。
沈沂想都没想,用正宗的英文回答:“No,Ilovemygirlfriend。”
Venus脸一红,“Yourvoicesoundsgood。”
沈沂:“……”
沈清溪则在一旁道:“我弟弟前段时间刚离婚,目前应该是单身。”
沈沂:“……?”
沈沂也不知道这位小公主看上了自己什么,总之后半程的饭局Kelly有点针对他,一直要和他碰杯。
沈沂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但因为KMN项目确实属于远牧集团这几年来最重大的项目之一,他也不好拂了Kelly的面,便一杯接一杯地喝。
Kelly的酒量很好,沈沂平常也喝酒,但向来有度。
跟Kelly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更何况晚上点的酒度数都很高。
在他微醉时,Venus还凑过来问:“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做我男朋友?我看上你了。”
沈沂不解:“你看上我哪点?”
“长得好。”Venus说:“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帅的华人。”
沈沂:“……”
改天去整个容算了。
沈沂婉拒:“多谢抬爱。”
Kelly对于他这个行为很满意,但又不满意,所以拒绝热络地跟他喝。
两瓶洋酒喝下去,沈沂实在受不住,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Kelly却拉着他,“小沈总,我们投缘,来再喝一杯就让你走。”
沈沂:“……”
沈沂盯着那快要冒出来的酒,端起来一皱眉喝完。
他的胃已经隐隐作痛,匆匆离席。
去了趟卫生间,沈沂的胃痛并未缓解,酒喝得太多,整个人也晕乎乎的,但不可能放纵自己醉倒在这里,于是先给程阙打电话报了地址,让他尽快过来。
他又在手机上设置了半小时后的闹钟定时。
这会儿要是回去,依旧免不了被一顿灌。
沈沂干脆站在窗前醒酒,点了一支烟。
孰料刚抽一口,胃就像是痉挛了一般,疼得厉害。
他掐灭了烟,整个人都靠在墙壁上借力,那剧烈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敲他的五脏六腑一样,即便靠着墙也疼痛难忍,他正要给程阙打电话,号码摁了一半便晕倒在地,还听见有人喊:“先生,先生。”
……
赵南星重新回到医院,今晚和她一起值班的不止有规培生,还有被分来急诊的徐嘉树。
复职后的办公室桌上摆了两束花,都是徐嘉树放的。
“一束是周悦齐送的。”徐嘉树说:“一束是你的学生们送的。”
“谢谢大家。”赵南星换上白大褂,“走吧。”
回到急诊科就像是又回到了她的战场一样。
休息了一个月的她此刻也算满血复活。
不过今晚并不算忙。
赵南星带着人去查房。
刚查完房出来,就有人喊她:“赵医生,从悦华盛筵送来的病人,救护车还有三分钟抵达医院,初步判定是饮酒过量,还可能伴随着急性胃病。”
赵南星匆忙赶过去,在赶过去时还在想,沈沂今晚也在悦华盛筵。
不过应该不是他。
没等一会儿,救护车便抵达医院。
赵南星严阵以待,下一秒却看到了奔跑而来的沈清溪,她的目光立刻落在推车上——沈沂。
沈沂脸色发白,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眉头紧锁,但并没失去意识。
他半睁开眼,伸手虚弱地握住赵南星的手,做口型道:“别、担、心。”
赵南星一时失神,直到有人喊她:“赵医生。”
她这才回过神,感觉眼前水雾蒙蒙,抬手擦了下,竟然是眼泪。
而徐嘉树绕过她径直跟着进了病房,“我来吧。”
赵南星颤着声音说:“没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去忙你的,我来吧。”
很多年前,她曾说,要是有天我当医生,肯定不会让你疼的。
却没想到,童年戏言会在某一天成真。
赵南星看着他,努力调整心绪,冷声道:“沈沂,好好睡一觉。”
沈沂忍着疼,尾音都带颤:“嗯?”
“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赵南星说。
“行。”沈沂闻言安静地闭上眼,嘴角微扬。
赵南星转过身,伸手捶了两下自己的心口,然后换上新的手套,声音一如往常,“安排洗胃。”
……
徐嘉树站在门口看了几分钟,忽然觉得以往还是小看了赵南星。
这个女人拥有一颗极其强大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