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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晚风吹 正文 晚风24

所属书籍: 纵使晚风吹

    晚风24

    很久没来,「愿」一如既往地喧闹嘈杂。

    这次没有程阙安排,周悦齐自是要选在最热闹最能让人发泄情绪的地方。

    「愿」的设计很巧妙,商未晚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所领略。

    随意中又带点浪漫的酒吧名字就跟程阙这个人一样,听周悦齐说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开了「愿」。

    但当时没钱,都是沈沂他们几个给他凑的。

    后来还真的给他开出了名堂。

    「愿」的风格多变,分为「夜」和「晚」两个空间。

    「夜」是躁动到有些疯狂的地方,华丽绚烂的灯光切割开无数个空间,却又用重金属鼓点将这些空间完美融合,请来的DJ都是娱乐圈崭露头角的新星,一推门进来就能感觉到这场子的高级,这里的每一处,包括舞台、舞池,都能看得出来设计师的用心以及其高超的技巧,却并不让人觉得是在炫技,这大抵就是设计师的高明之处。

    而「晚」是个很文艺的地方,良好的隔音材料将「夜」的躁动完美隔绝,推开门进入「晚」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优雅的钢琴和小提琴声缓缓响起,花高价定制的音响发挥了最大作用。

    偶尔会请娱乐圈里当红的抒情歌手,甚至有时会请国外的明星来此表演,音乐声作为点缀宛如蜿蜒而流的清水,把整个空间的基调奠定下来,好似要带人进入温柔又美妙的梦中。

    「晚」的酒整体来说偏温和,就像这个空间一样,坐在那儿听歌,或是看演出,抑或是走到专门为人设计的“太空舱”里仰躺着,感受身体重心往下坠的愉悦感,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而「夜」的酒调性都很烈,甚至以前有个传言:没人能在「夜」喝得超过十杯酒。

    这些知识都是周悦齐给商未晚科普的。

    周悦齐从「愿」开业的时候就很关注,但当时年纪小,根本不被允许进入。

    等她成年那天,对周朗软磨硬泡,终于求着周朗来了一次「愿」,结果被带来的是「晚」。

    当时她还以为程阙开了一家文艺酒吧,不屑地嘲讽道:“大家来酒吧是找刺激的,你开一家清汤寡水的酒吧有生意吗?一直没倒闭都是奇迹,是不是你那些狐朋狗友给你撑业绩啊?”

    程阙莞尔,“可能是。”

    为了帮周朗瞒着她,程阙也煞费苦心。

    后来还是周悦齐不小心走错路,推开门进入「夜」,这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而商未晚上次被带来的地方是「晚」,亦是她第一次见到程阙。

    周悦齐几乎是偷偷摸摸地,带着她们两人进了「夜」。

    一拉开门,躁动的重金属鼓点便像是敲在了心上一样,华丽又绚烂的灯光打在人身上,只让商未晚想起了一句诗“乱花渐欲迷人眼”。

    这种喧闹嘈杂的环境进来以后很容易引发人压抑在心底的情感,恨不得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不知是空间设计的原因还是躁动鼓点引发的效应。

    商未晚刚已经在卫生间换了衣服。

    为了陪周公主做工作前最后的狂欢,三人这次派对的主题是“自由奔放”。

    想要贴近这个主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商未晚在自己的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选定了这件压箱底的裙子。

    银色流光吊带过膝裙,腰间是双镂空的设计,后背有大片肌肤裸/露在空气里,而她的长发自然垂落,遮住那大片白皙肌肤,不需要浓妆艳抹,打个底涂个口红就已经很合适。

    这衣服是她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买的。

    当时在橱窗里看到它,进去后柜员说在打折。

    她根本想不到合适穿它的场合,但因为它很喜欢这件裙子的设计,又贪图便宜便买了下来。

    当时买的时候才一百出头。

    却没想到隔了很久穿出来,是因为要贴近“自由奔放”的主题。

    此时推开「夜」的门,商未晚还有些紧张,但周悦齐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在重鼓点之下,周悦齐的声音纵使再大也听不真切,只能把她们凑在一起说:“我们去跳舞啊。”

    “我不会。”商未晚摇头。

    赵南星也婉拒:“我也不会。”

    周悦齐撇嘴:“你们穿这么好看,不来酒吧蹦迪难道来罚站吗?”

    两人拗不过周悦齐,一起进入舞池。

    灯光绚烂,打在人身上时也看不清人的真实面容,每个人都好似被戴上了一层面具。

    商未晚进去以后只敢身体小幅度地扭动,怕碰到身边的人,尤其这舞池里男男女女都有,男性占比更高,她有些畏缩。

    她并不是很适应这种场所。

    程阙说她是个活得很板正的人,这评价并没错。

    尤其当她身边男性无意识聚集到更多时,她不断躲避就已经跳到了舞池的边缘。

    商未晚心有惴惴却还是蹦了一会儿,不知道这运动消耗了多少大卡,但她额头和鼻尖都渗出汗。

    回头一看已经无法从光怪陆离的舞池中找到周悦齐和赵南星的影子,她干脆离开舞池走到调酒台前。

    调酒师长得很英气,棕色卷发蓝眼睛,一看就是欧洲人。

    见到商未晚坐下,却用很标准的中文询问:“美丽的姑娘,请问要喝什么?”

    商未晚还低低喘着气,调整了下呼吸反问:“有什么?”

    调酒师拿了一张单子出来,用词都很精美,譬如“极地之光”“幽兰彼岸”“寂静之夜”“风雪夜旅人”等等。

    相应的,每一款的名字都无法让人猜出来它们的口味以及色彩。

    商未晚扫了一眼之后干脆问他:“哪一款好喝?”

    “要不要试试我们的新品?”调酒师说:“我们老板认证了的好喝。”

    商未晚点头:“可以。叫什么?”

    “闻香识女人。”调酒师拿起酒杯时还朝她wink了一下,“很适合你。”

    商未晚低下头无视。

    这躁动的环境刚进来时让人不适,但待久之后会慢慢适应,继而喜欢上这里。

    有种心脏脉搏在狂烈跳动的感觉。

    也有种更好藏匿自己的感觉。

    商未晚不喜欢酒局,但会喜欢自己小酌几杯,作为生活的情趣之一。

    调酒师的动作行云流水,在调酒台前出尽风头,各种颜色的酒兑在一起,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动作后,变成了一杯玫瑰色的酒。

    在调酒师递给商未晚的那刻,酒上还燃烧着烈焰。

    看着有种说不上来的壮阔感。

    “美丽的小姐,请慢慢品尝。”调酒师笑着跟她说完又去接待下一位顾客。

    商未晚很喜欢这酒的颜色,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被收纳进镜头里的还有背景板一样的“酒墙”。

    几乎全是名酒,可以被拿来做收藏的那种。

    商未晚拍完之后浅抿了一口,前调是淡淡的玫瑰味,却并不烈,舌尖上品到的是淡淡甜味混杂着一丝辣,入喉时是辛辣却不刺嗓子,尾调是微酸。

    一杯酒喝出了不一样的感觉,好似是有种初见惊艳爱而不得的情愫,很难让人不联想背后的故事。

    正好调酒师又给新客人调完了一杯,凑过来问商未晚对这杯酒的评价。

    商未晚如实说出,调酒师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美女你真聪明。这酒是我们老板调的新品,前几天在吧台闷闷不乐,我看着他跟失恋了一样。不过我形容不出来这酒的感情,只能形容味道。”

    商未晚微怔,“失恋?”

    调酒师朝她Wink:“我猜的。”

    这酒吧的老板毫无疑问就是程阙,周悦齐也说过程阙会调酒。

    但这酒中的情愫是程阙的?

    商未晚不大信。

    她更怀疑是她的味觉出了问题。

    正当她思绪纷乱时,有双手从后边伸过来搭在她肩膀上,声音吊儿郎当的:“美女,一个人?”

    商未晚几乎是应激反应一般,直接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胳膊不小心碰到了面前的酒杯,酒杯翻倒,鲜红的酒液沿着纹理分明的瓷砖流下来,滴答滴答,却都被嘈杂的重金属鼓点所掩盖。

    她的胳膊上还沾染到了艳红的酒液。

    这酒的颜色很奇怪,在杯子里还不算深,尤其是折射了光线时,看着很浅淡。

    但浸染在皮肤上,就像是流血了一般。

    商未晚定了定神,转过身背靠着吧台,这才看向来人。

    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下巴上留着一撮胡子,没戴眼镜,皮肤状态不太好,看上去有点坑坑洼洼,有点像那种不太知名的艺术家风格,在商未晚转过身来的那瞬间,猥琐的目光从上至下打量过她全身,最终落在她颈间。

    “喝一杯呗。”男人说:“我看你挺久了。”

    商未晚摇头,往一旁挪动,言语间满是警惕,“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来酒吧不喝酒你唬谁呢?”男人轻笑着从吧台里拿了瓶红酒,“给个面子,陪我喝一杯。”

    说着给她倒了大半高脚杯的红酒。

    商未晚盯着他,转身往一旁走:“我不跟陌生人喝酒。”

    她的小腿有些抖,但还是强撑着往门外走,脑海里那些不太好的记忆不断翻滚,跟此刻躁动喧闹的场景重叠在一起,商未晚抿了抿泛干的唇,强装勇敢。

    但下一秒手腕被人拉住,“真不给面子?”

    “穿成这样不就是来这钓凯子的么?”男人嗤笑:“装什么清高?跟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你上那个破班一天才几个钱,老子给你,今天你喝几杯,老子给你几万。”

    商未晚没回答他的话,此时这个地方让她充满了不安,试图从舞池中找周悦齐和赵南星的身影,却还是没扫到,甚至眼前出现了重重叠叠的幻影,舞池里那些人的身影都重叠在一起,伴随着跃动的光线,只有快让人心跳失衡的重金属鼓点落进耳朵里。

    商未晚试图挣脱男人的手,手腕都拧红了也在所不惜。

    但事实证明,无论过去多久,男人与女人的力量依旧很悬殊。

    很多年前她挣不脱的手,在很多年后依旧挣不脱。

    她纤细的腕骨似乎一掰就会折,却在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时仍旧坚、挺。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她不断尝试着冷静下来,深呼吸加快,几次之后,她回过头坚毅地看着对方:“查过我?”

    “当然。”男人笑着去挑她的下巴,商未晚扭过脸,精准避开。

    来「愿」的人鱼龙混杂,但都逃不开“有权有势”这四个字。

    这也是一般人不敢在「愿」惹事的原因。

    就像在皇城脚下,一堵墙倒下来,砸死一大半都是皇权富贵。

    在这里惹事,动不动就会踢到铁板。

    男人喜欢漂亮女人,前提是要那种不会惹出麻烦的漂亮女人。

    不过短时间内也就能查到女人是做什么的,这已经足够。

    长得漂亮、干金融的,来这里要么是为了拉资源,要么是为了钓凯子。

    无论哪条,都能让男人放心下手。

    “我劝你乖乖跟我走。”男人的指腹摩挲过她的腕骨,就像是一条蛇在吐着蛇信子靠近,黏腻的触感让人恨不得将他手剁掉。

    商未晚却强撑着冷静听他说:“不然,你那份工作可也就没了。”

    “在负责宝莱的IPO是吗?”男人凑近她道:“今天是来蹲苏尧的?可惜了,苏尧今天去了新开业的店里。你跟了我,之后想要什么项目,我都帮你搞定。”

    一番威逼利诱,套路熟练到飞起。

    商未晚冷笑:“你随便。”

    说着趁他不注意,立刻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转身要跑时却又一次被抓住。

    而这次抓的是她的胳膊。

    男人用了力气,她白皙的胳膊上顿时出现了指印。

    商未晚拧眉,冷声道:“放开。”

    “我最喜欢看美人发脾气了。”男人语气贱兮兮的,“欲拒还迎一下还好,但要是装过头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商未晚被气笑了:“你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心吗?有钱了不起吗?全世界的人都需要你的破钱吗?”

    说着大幅度地挣扎,试图让他松开自己的胳膊。

    但他握得极紧,商未晚的挣扎仿若蚍蜉撼树。

    “你松开。”商未晚又气又怕,身体都被吓得抖。

    对方却笑得更贱:“不松,除非你今天陪我睡。就去隔壁怎么样?”

    这边的争执声不算小,但很容易被掩盖掉,亦无人注意。

    就像是在下雨天发生的血腥残暴案件,会被大雨冲刷掩埋掉一样。

    商未晚的心理防线在此刻逐渐崩塌,露出獠牙,纵使身体在抖,眼神却冷得像冰,恨不得将对面的人踢进地狱,咬牙切齿地骂:“滚。”

    “滚到你床上还是滚到你心里啊?”男人笑着凑近,商未晚往后倒,却被他拽着胳膊往前。

    千钧一发之际,有双手忽然覆在了男人手背上,有一瞬触到了商未晚的皮肤,商未晚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她的咬肌都忍不住抽动了下,眼皮微抬,就见斯文清隽的男人站在她身侧,冷声道:“杨霖,过分了。”

    被喊到名字的男人眼皮抽了抽,“周朗,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朗宛如神祗一样,将商未晚的记忆拉回到多年前的夜里。

    他仍旧救商未晚于水火。

    周朗单手慢慢把杨霖握在商未晚手背上的手一根根手指掰开,又一把将商未晚拉到自己身后,“我妹妹的朋友,跟我妹妹差不多。你动人之前也不打听一下?”

    “打听过了。”杨霖吊儿郎当的,跟周朗对峙:“不就是一打工妹么,至于这么护着?”

    周朗皱眉,对他的形容不满:“今天我也护着,你要是想动尽管试试。”

    杨霖却勾唇讥笑:“城东那块地皮你们周家不准备要的话就算了。”

    商未晚听到了他们全程的对话。

    也听见了周朗长达三十秒的沉默。

    她感觉再待在这个空间里会窒息而死。

    脑子里很乱,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周朗再想护着她,毕竟不是亲妹妹,也有限度。

    她的地位不可能大过一块地皮。

    毕竟那块地皮很可能给华醇集团带来上百亿的收入,影响着一家上市公司的市值。

    商未晚的脑海里纷乱无序,只知道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她朝着出口的方向跑过去,拉开那道门,灯光倾洒在身上才让她找到一点安全感。

    商未晚沿着光的方向一路狂奔,却在跑了没几步时撞上一堵“墙”。

    “人墙”的肌肉很厚实,商未晚的鼻尖碰在他肩膀,巨大的撞击力让她有一瞬间的头脑空白,眼泪都顶到了眼眶里,有一滴掉在对方身上。

    商未晚浑身都在抖,控制不住的抖动让她愈发慌乱。

    她甚至都没抬眼看是谁,错了半个身子越过他径直往前疾走,却还没走几步,眼前的光亮再次被遮挡。

    “商未晚。”随性又散漫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商未晚缓缓抬起头。

    隔着一层水雾,她看见了许久没见的男人。

    程阙喝了些酒,身上有酒味,一双桃花眼落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深情。

    看着商未晚这样儿,程阙忍不住皱眉:“发生什么了?”

    商未晚摇头:“没。”

    声音嘶哑,一开口就是委屈的鼻音。

    说着要离开这里。

    但却被程阙拉着手腕,结果刚握住就听见商未晚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程阙松开一看,白皙的手腕上有着浓重的乌青。

    浑身都散发出戾气,声音也厉了几分:“怎么回事?”

    “你别问了。”商未晚说着甩开他的手,强撑着最后一丝精力冷声道:“我要回家。”

    刚才周朗的反应已经证实了一切。

    如果光是单纯的企业家,必不可能说出“城东地皮不想要了”的那种话。

    想必家里有着更深不可测的关系网,是让周朗也忌惮几分的存在。

    那她就算把这些告诉程阙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自取其辱。

    她对程阙来说并没重要到让他去为自己出头的程度,就像对周朗来说也不过是妹妹的朋友,可以出头但要估值。

    人与人之间总没那么纯粹。

    商未晚现在只想回到她的小空间里安静一会儿,不然怕控制不住情绪在这种场所崩溃大哭。

    这样并不会改变她的现状,反而会让人觉得她的人生一团糟。

    “到底什么事?”程阙却没放她走,拉住她又怕伤了她手腕,但商未晚的挣扎又很激烈,直接从后边抱住她。

    商未晚整个人都被裹进怀里。

    所有人都聚在了「夜」和「晚」,空荡的走廊里并没有人。

    只有程阙的助理,王昶。

    而王昶此刻十分懂事的转过身,做了透明人。

    程阙强势地抱住她,“商未晚,你跟我说。”

    商未晚的身体仍控制不住的抖,“我想回家。”

    “被欺负了?”程阙见她没了挣扎的势头,松开她握住了她的手,弯腰问她:“是不是?”

    商未晚声音哽咽,却深呼吸了一口气问他:“怎么?你要帮我出头吗?”

    商未晚的小拇指在他掌心中划过,“程阙,我没这么天真。”

    程阙却紧紧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冷声道:“王昶,去调监控。”

    商未晚没有再被带到「夜」,而是跟着程阙进了一个包厢。

    哪怕坐在沙发上,商未晚的情绪仍旧平定不下来,程阙给她递了杯热水过来。

    商未晚捧着喝了几口,然后将杯子放下,“我能走了吗?”

    眼泪已经被她悉数憋了回去。

    纵使脑海中的记忆纷杂繁乱,她也还能强撑镇定。

    不似刚才,就在心里破防的边缘,随时都可能崩溃。

    程阙的出现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同时也加大了她的不安。

    因为她不知道程阙要做什么。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商未晚坐在真皮沙发上,看着装修豪奢的包厢,感觉自己像一只误闯了森林迷宫的小鹿,硬闯到了不适合她的世界里来,所以被捕捉被猎杀,被他们当做“玩物”。

    男人对着她说出“你那份工作可就没了”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如坠冰窟。

    在金融这一行,纵使她是云京大学双学位,亦不如研究生。

    学历是很重要的敲门砖,而她恰好赶上了好时候,才挑在这行业还能让本科生挤进来的时候。

    而她努力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别人一句话,动动手指的事儿。

    金融这行,这些人在其中翻云覆雨。

    说把她全行业封杀,就会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敢要。

    相应的,这些人一句话,别说是莱星证券的VP,再高一点的职位也会给,只要她能带着上亿的项目进入公司。

    金融业,说白了就是谁有钱谁是爹。

    商未晚这种贫民窟少女,最大努力目标就是优质螺丝钉。

    去哪都只有装孙子的份儿。

    这世界,多讽刺。

    商未晚并不会天真地以为程阙会替她出头。

    企业家再有钱,也敌不过有势力的。

    很明显,那个杨霖就属于后者。

    明季集团的二公子,为了她去挑衅对方,无异于天方夜谭。

    商未晚十几岁时或许还会做这种王子救公主的梦,现在早已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而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程阙只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地抽烟。

    烟雾将他的脸笼住,商未晚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包厢里的气氛很低沉。

    程阙抽烟的动作不疾不徐,仍旧是抽了一半便撚灭,抬手挥散眼前的烟雾。

    等烟雾散尽,商未晚才看清他的脸,不动声色,亦没什么表情。

    可他浑身的气场倒像是平静的海表面下正酝酿着一场波涛诡谲的大风暴。

    商未晚闷着声音又说:“我休息好了,谢谢你的款待。我可以走了吗”

    情绪已经恢复了大半,那些纷繁杂乱的思绪也被她压下去很多,起码身体不再不由自主的抖动。

    她站起来:“程阙,我要走。”

    如此端庄自持,好似就能把刚才的失态给掩盖。

    程阙却只抬眼看了下她,从手机里抬起眼,那双桃花眼落在她手腕上,眼神说不上来的冷,却用还算温和的声音道:“等会儿。”

    “多久?”商未晚问。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敲响,程阙喊了声:“进来。”

    只见四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男走进来,后边还跟着王昶,而王昶的身边就是刚才来跟商未晚搭讪的男人——杨霖。

    最后边是周朗。

    不知是因他个子高,还是因为别的,商未晚率先看到的就是周朗。

    周朗也对上她的目光,但那一瞬,商未晚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愧疚。

    这……不该出现在周朗的眼睛里。

    可商未晚却什么都明白,她移开眼看向程阙,问他:“你要做什么?”

    程阙抬手示意王昶把门关上,而杨霖随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嬉笑道:“程二,好久不见啊。”

    程阙淡淡地应他:“滚出国这么久,又滚回来了?”

    用词不雅,也没什么表情,撚了一支烟夹在唇中,打火机嘭的一声点燃烟。

    蔑视的表情足以让任何人不爽,而杨霖也变了表情,“这么久不见,你他妈还是不会说话。”

    “呦。”程阙冷笑:“还记得我。”

    杨霖讥笑:“当然记得你这条疯狗,不然怎么一回国就到你场子里来了。”

    程阙被他喊“疯狗”,表情亦没什么变化,只是斜睨向他:“来我场子里惹事?”

    说着一口烟雾吐到他脸上,呛到杨霖低头咳嗽了几声。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而在包厢角落的周朗低声劝道:“程二,别冲动。”

    程阙目光随意地落在他身上,又淡淡地扫过站在原地僵直的商未晚身上,不由得抵笑:“你刚在那?”

    周朗嗯了声:“什么都没发生。”

    程阙闻言冷笑出声,目光落在商未晚青紫的手腕和胳膊的指印上:“你他妈管这叫什么都没发生?”

    杨霖忽地开口:“怎么?这你马……”

    话没说完就被程阙单手扭了手腕,随后烟蒂一扔,抬手招呼王昶。

    四个黑衣保镖直接将杨霖摁压在地。

    “你他妈刚回国就在我场子闹事。”程阙坐在沙发上,声音散漫,让人猜不透他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怎么跟狗一样滚出国的。”

    商未晚站在一侧,安静地看这场闹剧,心下酸涩,根本不敢去看周朗的方向。

    纵使刚才程阙什么都没说,却感觉他看完周朗又看她的眼神里似是在说——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其实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商未晚却还是难以自抑心头的难受,下一秒却听程阙喊她:“商未晚。”

    商未晚抬眼看过去,只见程阙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锤子,而杨霖的手被摁在了价值不菲的茶几上。

    程阙随意地把玩着锤子,漫不经心地叫她:“过来。”

    程二以前的外号叫疯狗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