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25
包厢内的气氛瞬间低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商未晚身上。
就连杨霖都不可置信地问:“程二,你疯了?”
程阙只淡然地瞟他一眼:“我疯不疯的,你不早知道?”
好似他疯是理所应当的事。
周朗站在角落里皱眉,明知这事不该他插手,但眼看程阙要因为一件还没发生的事惹出更大的祸端,犹疑之后仍是低声劝道:“程阙,别把事情闹大。”
程阙斜睨着扫过他,只散漫地喊了声:“商未晚。”
说着从兜里摸出烟,漫不经心地点燃,青灰色烟雾笼在他脸前,而他极有耐心地等着。
良久,商未晚潮热的掌心擦在裙上,擦掉了汗渍,挺着纤瘦的背脊,坚定地走到程阙面前。
“嗯。”商未晚说:“我过来了。”
程阙要为今晚的事替她出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该退却。
被人欺负之后忍气吞声的事儿做过不少,在她人生的前二十八年里,几乎都是这样做的。
就算回怼也不过暗戳戳。
难得,有人愿意为她出头。
她站在程阙面前,目光灼灼地望过去。
程阙灭了烟,把锤子递过去:“他刚哪只手碰你,砸。”
商未晚缓缓半蹲下来,及膝裙后边略有走光,程阙拿了放在一边的外套搭在她身上,随意倦懒地坐在沙发上,却没人能忽略掉他身上狠厉。
是那种阴恻恻的,只要趁你不备便能要你命的狠。
且疯得无所畏惧。
商未晚在光亮下看向杨霖,而他被摁着的手指害怕地蜷缩。
他也知道程阙是疯狗,逮谁咬谁的疯狗,这时候他毫不怀疑程阙话的真实性。
都是在这个圈里混的,谁还没见过那些年跟恶狗一样的程阙?
杨霖怕了……是真的怕了。
在光亮之下,杨霖的脸清晰地展露在她眼前。
没了光怪陆离的灯光,他也不再似野兽一般可怖,不过是很平常的长相。
商未晚举起锤子,和他畏惧的眼神对视。
没有多余的狠话,手起锤子落。
偌大包厢里,“Duang”的一声打破寂静,狠狠锤在每个人的心上。
程阙从后边玩味地盯着她看。
还当她不敢。
结果她又一次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杨霖瑟瑟发抖地蜷缩手指,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挣扎并没有用。
就像刚才在昏暗中的商未晚。
锤子落下前那刻,杨霖的恐惧达到了巅峰,心里不停后悔,早知道今天就不碰这块铁板了,以为手握城东那块地皮就能拿捏住周朗,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阙。
这只手不掉也得蜕层皮。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缓缓睁开眼,就见那个长相漂亮的女人朝他冷笑:“怕吗?”
商未晚举锤的动作干脆利落,却没有真的落下来,而是落在他手指前一毫米的茶几上。
那一声也不过是砸在茶几上而已。
再往前一点点,就会砸在杨霖的手指上。
她只是在欣赏,恶鬼的惊惧。
商未晚盯着他看,看到他额头浸出薄汗,脸在一瞬间煞白,嘴皮子都直哆嗦,“程……程二。”
“嗯?”程阙单手覆在商未晚肩膀上,勾唇讥笑:“准头不行啊,商未晚。”
商未晚把锤子轻轻落在杨霖手指上,冰凉触感让杨霖直接打了个冷颤。
“你……你想做什么?”杨霖颤着声音问。
“你还会害怕?”商未晚说:“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商未晚盯着这张面目可憎的脸,只觉得可笑。
杨霖瞪她,“你以为离开「愿」,程二能护你一辈子……”
话没说完,锤子垂直落在茶几上,昂贵的褐色玻璃茶几从中间碎裂开来,就像是冰面破开的瞬间,裂痕刚好蔓延到杨霖指间。
程阙漫不经心地一锤锤敲过去,“杨霖,你想做什么?”
杨霖顿时噤声。
“她心软,给你条后路。”程阙冷声道:“你当我是死的?”
“离开「愿」又怎么了?往后你不管是走哪条路,都认着点。”程阙的锤子摁在他手背上,用力摁下去,杨霖顿时哀嚎出声,而他的手背蔓延开红,就像是晚霞弥散开的艳丽绯色,太过晃眼,让商未晚别开眼。
程阙却不紧不慢道:“要是哪天想跟我聊聊天喝喝茶,你就惹。”
“但先说好,我这人脾气一般。”程阙说完把锤子扔到一边,又看向商未晚:“这人惹的是你,你看要怎么处置。要放还是要报警,都行。”
商未晚回头,恰好跟他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对上。
第一次真真实实地感受到,有人给撑腰是什么感觉。
商未晚握了握拳头,“都由我?”
程阙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往上拉了拉,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声音淡淡道:“你想怎么做都行,后果我担。”
商未晚心里顿时有了底。
如果是她个人,推开这扇门,对方有无数种折磨她的方式。
但她的背后是程阙,那代表的意义大不一样。
此刻杨霖怕程阙,往后也还会怕。
除非哪天明季集团破产清算。
商未晚眼波流转,尔后笑了:“要不,写检讨吧。”
众人:“?”
对于这种人,若是今天废了他的手,往后必然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商未晚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又不敢太血腥残暴,比较温和的处理方式就是写检讨。
上学时常用的惩罚学生错误的方式,到了职场上会用更直观有效的方法,譬如扣工资、罚绩效。
但两者相比,杨霖必定是不缺钱的那种。
相比这种人上学时横行霸道,大概也从来没写过检讨这种东西。
商未晚声音清清冷冷:“三千字检讨,就把你刚才在里边对我做的、说的,以及愧疚、忏悔,一字一句地写下来。”
商未晚也知道,这种人是不会有愧疚忏悔情绪的。
就算有,也只会后悔招惹了不该招惹的。
但她故意说,就是为了膈应他。
杨霖恼了,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检讨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有病吧?”杨霖怒骂道:“老子他妈都毕业多少年了,你让老子写这种……”
“东西”二字还未说完,那把锤子再一次敲在茶几上。
茶几应声而碎,玻璃渣就跟透明水晶一样散落满地。
杨霖的手也失去支撑的重心,整个人都摇晃着往前倒,还是程阙伸手拉了他一把,把他的手及时拉回来,这才没见血。
但相应地,程阙握着他的手腕,“写这种怎么了?”
好似只要杨霖语气不善,就会把他手腕弄断。
杨霖愤愤地瞪他,程阙勾唇轻笑,桃花眼里拂动春风,却带着令人看不懂的深邃:“三千字,写错一个字就重写。”
程阙抬头问王昶:“店里有没有A4纸?或者,稿纸更好。”
“杨老先生可是远近闻名的书法家,想必他的外孙书法也不会差。”程阙不疾不徐地淡声道:“你可得好好写,就跟写入党申请书一样的虔诚、恭敬,怀有敬畏之心,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走出这个地方。”
他用最平和的语气说最狠毒的话。
哪怕威胁都很平淡。
可没人会不忌惮这威胁。
没多久,王昶拿来了一摞A4纸和一盒圆珠笔。
“用钢笔。”程阙看了眼:“钢笔才配得上杨霖的档次。还有,用稿纸,20X20的格那种。”
王昶很快又回来递了稿纸和钢笔。
包厢内以很快的速度扫掉了碎渣,顺带换掉了茶几。
杨霖就坐在新搬来的桌椅前,身后站着两个西装大汉,气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如果说刚还没醒酒,此刻酒早已醒了大半。
程阙坐在真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玩手机,“我就看着你写。”
说完以后把王昶招呼过去,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王昶点点头。
商未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甚至将程阙的外套穿在了身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过了会儿,王昶走过来朝她颔首:“商小姐,程先生问您是想回家还是在这边盯着?”
“盯着吧。”商未晚说。
她自己出的主意,她自己也得负责。
王昶继续道:“程先生吩咐您如果累了的话可以去休息室,等休息好了再过来看。”
程阙替她想得面面俱到。
时间不早,商未晚决定先去休息室卸妆换衣服再过来。
等她准备离开包厢时,却发现周朗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商未晚心情顿时说不上来的沉。
王昶带商未晚来的是程阙的休息室。
一进门,商未晚就看到她前段时间送过来的衣服,原封未动放在桌上,看上去很久都没来过。
王昶顺势给她递了一套洗漱用品,贴心地关上门。
休息室跟刚才那个包厢差不多大,但分开了办公区域和休息区域。
办公区域就一套桌椅,和一个会客的沙发,推开门进去是床和临时浴室,以及一个小衣柜,看上去就放一些应急穿的衣服。
商未晚简单打量过后去浴室里卸妆洗脸,然后又飞快地换了衣服。
把她的裙子换成衬衫黑裙,很职业风的装扮。
素面朝天重新回到了那个包厢,程阙两条长腿搭在新换的茶几上,把手机横屏,眉头拧紧,不知在看什么视频。
商未晚很自然地坐在他身边,却发现他正在看刚才「夜」里的监控视频。
为了防止人们在店里闹事,程阙自然在酒吧里装满了监控。
调酒台前的监控格外清晰,在那么昏暗的场景里,仍旧跟开了1080P一样。
见她过来,程阙摁灭了屏幕,很自然地问她:“明天不上班?”
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商未晚回答:“上的。”
“那你不回家休息?”程阙说:“这边我会盯着。”
两人闲谈,杨霖从稿纸中抬起头来,刚好跟程阙阴森的目光对上,倏地低下头。
程阙叮嘱站在杨霖身后的彪形大汉:“你看好了,要是有错别字就给他撕了重写。”
“好的程先生。”大汉粗狂的声音回答道。
程阙满意地点头,尔后看向商未晚:“要不我送你回去?”
商未晚缓慢地摇摇头。
良久,她询问程阙:“明天要一起吃早饭吗?”
吃早饭=过夜
这个梗,get了吗!
明天还是照常更新哈~今天迟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