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一次叫做擦枪走火，他们这都快擦出火星子了还叫走火呢
跟方修齐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周可早早候在了公司门口，边跟前台的玫玫聊天，边等。
几乎是钟上数字跳转的那一瞬间，电梯也停在了他们这楼。
方修齐今天穿了件卡其翻领夹克，蓝白条纹的衬衫让他看上去有点纯，跟身边西装革履的助理站在一起，不像老板，更像实习生。
周可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他来。
她没想到做高级时装的主理人，平时也会穿得这么随意。亏她还特地从衣柜里扒拉出了最贵的一套裙子，这么看，倒显得自己过于隆重了。
“周律。”他视线在她身上定了一会儿，擡手打招呼。
周可按开门禁，将两人迎进来。
“不好意思，我应该没让你等很久吧。”
“当然没有，您非常准时。”周可眉眼带笑，路过办公区的时候，捞起椅子上的外套，又冲手底下的实习生使了个眼色。
孙欣琪立刻拿了文件跟上。
会议室里，另一个实习生徐佳胜已经准备好了茶水，调好了灯光和空调。
“方总。首先很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周可坐在了方修齐的对面，将文件摊开，“接下来我就直接开始了。”
方修齐点头。
案子的纠纷不算特别，原来的设计师出走，把公司内部未发布的设计融进了新东家的发行系列里。
这种涉及到知产的案子，证据琐碎，取证也难，很是棘手。至于律师费，尽管方修齐昨天在电话里说的是不在乎多少，但周可也没傻到去漫天要价。
他们跟客户之间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人脉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方修齐的工作室虽然不算顶级，但他毕业于国外名校，拿过一些奖项，认识不少业内人士。
周可正打算开拓新的版图，她很需要这块敲门砖。
方修齐略微靠着椅背，没怎么看文件，相反，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面的人身上。
刚出电梯时，他就注意到了她。
她是个天生的衣架子，身上那条裙子是很小众的牌子，出了名的不好驾驭，但在她身上又意外的好看，只不过比起如今的场合来，显得有些用力。
好在还不等自己职业病发作，她便套了件长风衣，压下了许多张扬。
方修齐这段时间见了不少律师，他们给的方案其实都大差不离，无非就是能索赔金额上的差异。听得多了，对那些侃侃而谈的话术感到厌烦。
而那些晦涩难懂的法律词汇到了她这里却总能得到最通俗易懂的解释。
简单、清晰、一目了然。
他很喜欢。
周可停下来，直直地看过来，方修齐并没有躲闪。
“方总，请问我哪里说得不对吗”她眉头稍挑，问得很礼貌。
她实在是，很难忽略他的视线。
“没有。”方修齐此时才垂眸翻起文件夹，“我只是觉得周律好像比其他人都真诚。”
周可面上微笑，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
这年头，夸人真诚跟当众说人傻子有什么区别
“这么短时间里能把我们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你很厉害。”方修齐由衷地说。
“哪里，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但似乎缺了一份最关键的合同。”方修齐和上文件夹。
“是吗”周可反问。
徐佳胜和孙欣琪则连忙低头，快速翻着纸张。
方修齐颔首，眸色深深：“我并没有看到你我之间的合作合同。”
“这么说，您是选择由我们来代理这起案子了”
“我没有理由不选择你。”方修齐嘴角略微上扬，道，“我说过了，你们很真诚。”
案子需要更多的记录来确认侵权程度。
方修齐表示涉及到的手稿记录太多，要拿过来不是很方便。
周可脑海里过了一下手头积压的任务，问道：“那方便我们过去吗”
“当然。”方修齐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今天的话，可能不行了，明天吧。”周可看了眼手表，“明天我们争取弄完。”
方修齐擡了擡眉头，想说些什么，但又放弃了。他点头：“好。”
一直到方修齐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次合作才算正式达成。周可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心。
这点当然没有逃过方修齐的眼睛，他伸出手，“合作愉快周律。”
他的手指很长，指腹一点薄茧，凸起的骨节如雕塑般精致，周可多看了两秒，才回握住：“合作愉快。”
要腾出一天的空闲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周可送走方修齐后，忙得脚后跟直打转，午饭还是托孙欣琪去楼下便利店随便买点三明治，对付过去的。
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她快速洗了个澡，瘫倒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工作大群里，领导在催进度，她将飞机上做好的汇报表发过去，又把方修齐这个案子有关的资料存到文件助手里，准备等明天上班再发给手底下的实习生。
解决完了一切，她准备回房间睡觉，此时却来了一条短信。
「你回去了对吗」
陌生的号码，但周可猜得到是谁。
她犹豫片刻回了个「嗯。」
丁柔说得对，她的确应该把话跟他说清楚。不是为了不伤狗狗的心，是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
可是要怎么说呢
说她思来想去，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注定不会长久，所以还是算了
周可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太扯了。
他们之间有个屁的感情，色情还差不多。
对面的人显然不想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周可从床上起身，回到客厅，坐进沙发，才接通。
“有什么事吗”她问。
那头声音别扭：“你在干嘛”
“准备睡觉。”她实话实说。
“为什么给我假地址”
他这么直截了当，倒打了周可个措手不及。
她装糊涂：“有吗那可能我记错了，我也是刚搬的新家。”
裴纪航忽然笑了，语气嘲弄：“周可，你是不是真觉得我脑子不好”
没糊弄过去，她只能说实话：“没有啊，只是觉得在外面乱留个人信息，很不安全。”
周可等了一会儿，并不见他开口，听筒里只有风声呼呼地，像是杂乱的调频电台。
她耐心告罄。“你还有事儿吗没事的话我挂了。”
“有。”裴纪航说，“酒店把押金退给我了，我怎么给你。”
周可愣了下，没料到他憋了半天只是要说这个，顿时心里轻松不少。
“不用了。你留着吧。”
那押金本来也没多少，她不在乎。
裴纪航冷笑：“那这钱算什么嫖资”
周可想说，你这么理解倒也不是不可以。想想又算了，没事儿还是别把人惹毛了比较好。
裴纪航没等到她的否定，心口愈发堵得慌。
他偏偏就是贱，非要打这个电话。
裴纪航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冷冷的：“我不会要你的钱。”
“行吧，那你转我卡里。”
“呵。”裴纪航忍不住刻薄起来，“这回怎么又不怕留下你的个人信息了”
周可想到自己随口胡编的地址什么的，也挺心虚。缓和了语气，好言相劝：“狗……裴纪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把持不住，擦枪走火很正常，我爽你也爽的，你没必要在这里跟我这怄气。”
裴纪航快被气笑了，一次叫做擦枪走火，他们这都快擦出火星子了还叫走火呢
周可见他没有反应，自以为已经把人劝动了，又继续说：“以后你来淮渭或者我去庆市，要是能合上心意，有缘我们还能再聚。多好啊。”
“有缘”裴纪航倍感屈辱，“什么缘是你想睡我，我就要来的缘吗”
“我没这么说啊。你可不要在这里抠字眼。”周可冠冕堂皇地反驳。
实际上，她是有过这种想法，但裴纪航这副烈男的样子，想也知道不可能同意的，她何必自讨没趣。
“是我抠字眼吗难道不是你先这么干的吗”
裴纪航尾音都要飘出去了，明显气得不轻。
周可能理解他生气的点。换自己年轻时遇到这样的事情，反应只会比他更大。搞不好还感叹自己运气不好，窝在宿舍里留个几天泪水。
但是，她能做的也就只有理解一下了。
为了他的那点委屈，放弃自己的感受，绝不可能。
她不想再继续这无谓争执，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裴纪航其实就是在闹别扭。
他很希望周可能来哄一哄自己，哪怕是说些“异地所以觉得没有发展的必要”之类的官腔也好。
可她一句接一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话里话外对他都没有丝毫留恋。
“给我你的地址。我会把押金寄给你。”他彻底认清了现实，认清了周可，“之后，我会把你忘了，当这些事情没发生过。”
周可被他后半句这中二的发言逗得特别想笑，但考虑到是针锋相对的局势，硬是忍住了。
她给他科普：“现金不能邮寄。”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会还给你。”
“行，我可以给你地址。不过，你应该不会那种故意拿到地址，跑来找我，要我负责的那种人吧”她说。
就算已经打定主意跟她断个干净，裴纪航还是被这话给伤到了。
他恨恨地说：“你想多了，我家在这里，工作也在这里，才不会为了你把我以后的人生都搭进去。”顿了顿，觉得不够力度，又继续补充，“我不是不长记性的人，我要是再找你，就不该是人了，是狗。”
周可差点接一句，你本来就是狗狗啊。
她咳了两声忍下笑意：“行吧，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他高冷地回。
周可眉飞色舞，欠了吧唧地说：“我下次真不能睡你了吗”
“啪——”
这次毫不犹豫的人换成了裴纪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