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周云还在昏睡的时候,田东起来下楼去跑步,跑步是他这几年形成的习惯,习惯一经养成,便会根深蒂固,成为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再加上他倒时差有点睡不着,在回来的路上他买了新出炉的烤面包。
周云在香甜的睡眠中被人轻声叫醒:“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一日三餐要规律。”
她被叫醒有点起床气,也不想一大早就被人说教,她只想谁也不用理,自己在那睡大觉,于是她用被子蒙住头部然后缩成一团假装没听见,床边站着的人看到她孩子气的模样笑了笑出了卧室。
终于没有什么动静,她正想再次陷入睡眠的时候,头上的被子被人用手拨开,接着她闻到了面包诱人的香气。
虽然做法让人讨厌,但却很有效果,因为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有点饿。
她从被子里慢慢钻出来,睁开眼睛,看到他在床上支了一个小桌,上面是诱人的早餐,焦香的可颂,一杯热牛奶,煎鸡蛋和培根,还有切好的水果。
有人对守株待兔的结果很满意。
她只好被迫起床,靠着床头伸个了懒腰,窗帘已经拉开,晨光照进来,人还有点睡意朦胧,他拿来温热的毛巾给她仔细擦脸擦手。
周云擦完脸之后彻底清醒过来,开始在温暖的被窝里享用美味的早餐,简直不能更完美,她承认这是她迄今为止吃到的最好吃的早餐,刚出炉的可颂酥脆松软,煎蛋和培根也恰到好处。
他还没吃,周云让他一块,他说他等一会再吃,接着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她一口口吃早餐,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愿意看,看他的就好了。
吃完饭,他收起小桌问:“还要补觉吗?要不要我哄你睡。”
她听见坐在那不说话。
他接着问:“恩?”
这次对方有了反应,他收到了白眼一枚,接着嘴角弯弯,全身舒爽地端着小桌出去了。
周云这会睡意全无,起床把被子翻过来摊平,然后绑好发带去洗漱收拾。
两人收拾完下楼去闲逛,田东说想去她平时经常去的地方,他想了解她这一年在法国的生活轨迹,于是他们去了她经常去的一些小店,田东和店里的老板都礼貌热情地打招呼。
出来后他看着大街上形形色色往来的人群,嘱咐她巴黎也是鱼龙混杂并不安全,晚上不要出门,平时最好不要落单,财不要外露。
他来到这里周云才发现,他英语很不错,她想起当年他给自己补习功课的场景,自己当时口语很差,也听不出他的水平,现在发现他水平相当不错,发音纯正,只不过在这里好像无用武之地,大家很少说英语,两个国家因为历史上交恶多次,彼此鄙视对方的语言。
她好歹二外学过几年,刚来时多少能听懂一些,他是一点法语都不懂,不过跟周云刚来时一样,但也丝毫不怯场,有时候英语加手势,自己可以完美的和当地人解决沟通问题。
她后来都有点佩服他,泰然自若,适应能力很强。
路边有照相馆,他拉着周云去照了相,是两人在广场前的合影。他搂抱着她,两人头靠得很近,一个笑容温柔,另一个笑容很明媚。
天空湛蓝,阳光灿烂,后面有恢弘建筑的尖角和正飞翔的鸽群。
他让老板洗了两张,两人又挑了合心的镜框,把照片装裱起来,一人留了一份。
装裱前田东不能免俗的在他那份上写上1995年12月巴黎留影,写完又要去写周云手里那张,她不同意,因为字好也不能到处乱写。
中午他们去一家当地很有名气的餐厅吃午饭,漫长的用餐时间并没有让人觉得无聊。
之前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不熟悉加上种种的芥蒂,都不爱说话,但那时候哪怕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相反神奇地让人觉得安静和自然。
在用餐的过程中,两人后来侃侃而谈,发现彼此的兴趣爱好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彼此都会抛出话题,对方会很自然地接住,不断有新的话题点一直刺激他们不停地说下去,谈话是一种思维上的共鸣和欣赏,不是去为了附和对方,而是自然而然地说话投机并产生共鸣。
每个人都是独立而存在的个体,同一个话题,他们的观点既相同又不同,一起聊起来,两个人互相探讨,互相改变,这种感觉跟亲密的水乳|交融有点像,聊到最后都有点酣畅淋漓,意犹未尽,这是聊天最舒服的样子。
世事有时候真是奇妙和古怪,除了在床上,他们日常相处得竟意外和谐。她发现,他在某些事情上有很强势的一面,其他地方会尊重你的想法和意见,安静专注地听你讲完,然后再去表达自己不同的看法。
吃完饭已经是是下午,阳光正好,天也不冷,他们在塞纳河边肩并着肩散了一会步。
周云喜欢散步脑袋放空的状态,在河边她看见到处可见的古建筑,想起法国风云变幻波澜壮阔的历史,让人觉得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
他们两个也是。
晚上在床上,田东低下头去,一遍遍地去亲吻她的肚皮,刚开始周云没有在意,以为他又在折磨自己。
后来她明白了,对她来说,好像是太久远的事了,已经被尘封在记忆的角落,不忍去触碰,现在终于被打开,身体和灵魂深处的疼痛骤然袭来,她突然泪流不止,抑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他一直在说对不起,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擦眼泪,拿手帕的手一直在发抖,周云哭得肆无忌惮,看起来丑极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痛快悲伤得哭过。
他全看在眼里,他一直知道自己以前做过很多错事,现在最痛苦的那件事,劈头盖脸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她哭得全身都在发抖,他的大脑已经不能运行,但好像又感到了心痛,但后来因为太多,心里盛不下了,好像失去了全部感官又好像心脏在全面接受凌迟。
他看她那样难受,第一反应是让她停止哭泣,后来他又想,有些事情需要发泄出来。
她的眼泪一直在流,像是要把体内所有的水分都流干。他怕她脱水,把她抱在怀里,自己喝了水补喂给她,周云大口喝着水,同时感觉温热的液体不断掉落在自己脸上。
后来他也不说话了,任她发泄完,然后拍着她哄她入睡。
田东在法国待了九天,两人白天一边闲聊,一边一起探索发现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晚上在柔软的大床上亲密纠缠,圣诞节夜里的痛哭像是没有发生过。
和周云一起跨年后,第二天田东回国。两人在机场分别的时候,田东对她说:“我从来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我还是奢求你能允许我追求你。我错过了你的过去,你的未来,我想参与,想和你一起分享。我等你。”
她说:“我想想,然后给你答复。”
周云从机场回来后,看见壁炉上挂的红袜子还没有摘掉,拿下来的时候发现里面是两摞厚厚的法郎,是圣诞老人的礼物。
1996年年初上班后,她开始定期看心理医生。身体生病了,往往会及时得到关注和治疗,心理生病了,经常被人忽视和压抑,但被忽视并不代表不存在。
她想告别潜意识里那些她一直逃避和压抑的过去,她想真真正正地如释重负和解脱。
她非常配合心理医生的治疗,刚开始时打开心扉有点困难,因为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后来治疗渐入佳境,她们找到症结开始对症下药。
她这么做是想原谅别人,最重要的是她需要原谅自己,那个年少懵懂莽撞的自己,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自伤。
田东在员工的眼里是钻石王老五般的存在,有身家却低调,英俊又不乱搞男女关系,是个工作狂又大胆不冒进。大家私下经常会在背后八卦他的私生活。
年纪大的把他当做优质资源,想给他介绍对象。年纪小的自己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暗地里跃跃欲试。
对于老板最近两年的感情生活,以及每年元旦前后都会消失好几天的行为,大家也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所有的疑问,在有人看见他摆在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时得到答案,间谍回到办公室跟人七嘴八舌。
“我是找他签字时光明正大地看的,哇塞,那个女人真是惊艳得很,难怪老板抱那么紧,笑得跟采花贼一样。”
“你那什么破比喻,不想混了,明明是老板玉树临风,帅气迷人好伐?狂蜂浪蝶一大堆扑过来,快说快说,你问老板她是谁了吗?”
“嘿嘿,那当然,老板说是他对象。”
“那这么长时间她怎么从来没来过公司宣誓主权,要是我,我得见天报道,一众有想法的小妖精统统给我退散。”
“不要急,这也是我的第二个问题,老板说她现在人在法国。”
“阿~怪不得,这么优秀,人在万里之外还能镇得住场,管得老板整天为她守身如玉,太厉害了。来,扶着我,我心情不大好了,决定今天中午你请我吃饭。”
1997年新年后不久,周云接到了同学的电话,徐莱在电话中兴奋地告诉她,巴黎一家更大的外企96年入驻中国,去年站稳脚跟后今年在国内大肆招揽人才。
中国区的负责人是她表哥留学时的英国同学,他拜托表哥给他推荐合适的人选。
虽然她回国以后代购东西没现在这么方便,但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尤其她有类似行业的经验,又在外国总部工作了两年,简直是最佳人选。
国外可以生活一段时间,去增长阅历和见识,长远来看还是要回国内发展。
她心动了。
徐莱表哥很快联系了同学,因为她人在国外,可以先在法国总部面试,面试官对她的工作履历很感兴趣,面试过程中称赞有加。
最后她通过了面试,新公司工作地点在上海。
她随后向公司提出离职申请,上司再三挽留,提出更丰厚的条件,后来得知她离职回国的原因,给了她大大的拥抱和祝福。
接下来就是交接工作和办理各种手续。她在忙碌中,寄出了一封信。
还是跟之前一样,很简短,只有几个字,但像一种对过去的告别,又像是一种交付。
一切尘埃落定,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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