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絮没有看见那条她十年前心心念念都想看见的上线提醒,把手机关机往床垫底下一塞,去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洗到浑身都松快了,往床上一蹦,用被子把自己埋了起来。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半,开机一看,未读消息栏仅有的消息全部来自夏芫,三个电话两个未接视频。
鹿絮:?
咱们姐妹关系倒也不必如此如胶似漆吧?
她睡眼惺忪迷瞪了一会儿,夏芫那边巴拉巴拉发过来两条留言。
夏芫:捉奸!
夏芫:【图片】【图片】【图片】
点开图片,那感人的画质一看就知道来自夏芫家的电子猫眼感应摄像头。
图片里,白焰一手抱着睡着的白一泽,另一只手拎着折叠起来的儿童推车,旁边是一个女人,一只手臂上搭着白一泽的厚外套,另一只手上拎了个大号的购物袋,里面好像是些食材。
这副一家三口把家还的姿态看得鹿絮脑壳嗡一下。
好家伙,合着昨天邀请自己到他住处看白一泽还是个广撒网的行动呢?
夏芫的截图不太清晰,看不清女人的正脸,从侧脸的线条看,是个外形条件非常不错的女人,穿着打扮也是知性温柔那一款的,个子挺高,比鹿絮好像要高一点,跟白焰站在一起的时候,很有几分登对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没睡醒,自制力和判断力都有所下降,鹿絮几乎没有犹豫,当即就拨通了白焰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白焰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鹿絮?”
鹿絮心里冷笑:“是我。”
打扰你好事了,真是抱歉呢!
但白焰的声音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有什么事吗?”
鹿絮心想没什么事,就是不想让你如意。
嘴上道:“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去看白一泽的吗?我现在有空,方便过去吗?”
对面明显愣了几秒钟。
鹿絮心里泛起冷意。
所以果然是带人回家了。
电话那边突兀地出现了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很快又恢复安静,白焰的声音依然平稳,却似乎带上了一点笑意:“那你来,白一泽在家,我就不去接你了。”
鹿絮愣住。
倒是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鹿絮咬牙,行,你都不怂,我怂个逑。
起床,洗漱,化妆。
你不是喜欢知性优雅风吗,我也不是不行。
浅咖羊毛大衣,长款驼绒围巾,打底是温柔的米白色。
鹿絮抹好最后一道裸色口红,像带上了上好膛的枪,雄赳赳地出了门。
坐到出租车上,夏芫的第二波消息才姗姗来迟。
夏芫:娘的,刚给你发消息被老板看见了,被叫到会议室聊了一个小时。
夏芫:这女的绝对有问题我告诉你,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来找姓白的了。
夏芫:虽然她每次来都不进门,但我还是觉得不简单。
鹿絮看着消息陷入了沉思。
鹿絮:今天也没进门?
夏芫:是啊,站门口把购物袋递给白焰就走了。
鹿絮:……
现在下车回家还来得及吗?
快车司机已经聊上了:“哎现在跑出租真的太难了,我早上四点钟就起来跑了,到现在挣了两百块钱,还不够油钱的,烦死。”
鹿絮默默捂住额头应和:“都难……都难……”
敲开门的时候,白一泽在客厅里跟狗玩,白焰身上只穿了一件高领线衣,外面还套了个围裙。
围裙上面印的还是小黄鸭。
鹿絮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时间倒退回几个月前。
衣冠楚楚的白焰站在鹿絮面前,把一副家庭主妇模样的鹿絮衬得如同一个笑话。
而今,盛装打扮的鹿絮站在白焰面前,被穿着小黄鸭围裙的白焰衬得仍然像个笑话。
鹿絮垂下眼,换上毛拖鞋,低头一看,觉得自己更可笑了。
继而发现白焰自她进门就盯着她眼神古怪,鹿絮心里一慌,不动声色借着摆放鞋子的机会检查了一下自己周身。
应该没有出现什么兜里塞袜子的囧事吧?
鹿絮借口先去卫生间洗手,对着镜子前后左右看了又看,没觉得哪里不对。
除了心机裸妆和故意挑的浅咖大衣——和视频里那位穿的颜色款式都类似。
难道说是因为故意撞衫被白焰发现了?
出来之后,鹿絮把外套脱下来,挂在墙角的原木色树杈子衣架上,假装不经意道:“这件衣服好看吗?”
白焰点点头:“好看。”
“今年的流行款,我看别人穿跟风买的。”
白焰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鹿絮心里又泛起冷笑。
果然是在想刚才那位吧?
然而白焰思索完毕,笃定道:“我没有见过别人穿。”
鹿絮:……你装。
白焰又道:“不过也可能是我没注意。”
鹿絮:……你再装。
白焰继续道:“不过你穿着很好看。”
鹿絮:……咳。
行,不跟你计较了。
白焰持续输出杀伤性武器:“你愿意跟我聊这些,我很高兴。”
鹿絮背对着白焰放好衣服,没有立刻转过身来,听见这话,心里蓦地酸疼了一下。
她以前在白焰面前不太要脸,买个漂亮的发卡都要问白焰好不好看,然后得到白焰一句敷衍至极的“好看”。
她一直以为白焰是不喜欢跟她聊这些的,她不过是靠着单方面的热情来试图增加他们之间的交流,到后来,她认清了现实,知道了这种交流叫做无效交流。
可现在白焰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很高兴她跟他聊这些。
鹿絮没忍住,脱口道:“那以前呢?”
白焰一怔:“以前什么?”
鹿絮压抑着眼底的情绪:“就我以前常买的那些土气的衣服,你也觉得好看吗?”
鹿絮从前没什么钱,买衣服从来没超过三位数,审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半年来,她过上新的生活,认识新的朋友,进入新的圈子,被新朋友们揠苗助长一般强行灌输了无数穿搭和美妆知识,再回头看,才知道自己从前有多土气。
白焰又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哪里土气?”
他的眼神真诚而坦荡,还藏着一丝令鹿絮感到陌生的热意:“你不是一直都这么好看?”
白焰的语气太过自然平静,像陈述一件简单的既定事实一样。
鹿絮:……
鹿絮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白焰还严谨地补充了一句:“你像这样不化妆就很好看,像上次在火锅店那样化妆也好看。”
鹿絮:???
她冷静了一下,压下心里那点不争气的害羞,发现了一个问题。
白焰没看出她今天化了妆。
这是什么惊天大直男?
老子花了一个小时倾情打造的心机裸妆喂了狗?
果然直男判断化不化妆就看你抹没抹大红唇是吗?
鹿絮心好累,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在做什么?”她指了指厨房。
白焰伸手从中岛台上拿起一本菜谱,点了点中间那一页:“肝泥粥。”
灶台上的粥已经好了,闻着还挺香。
“猪肝打成泥煮粥,白一泽现在满一周岁了,可以吃一点点盐,再加一点核桃油和肉松,他最近喜欢这么配着吃。”
合着穿上围裙像模像样地做了半天,做的是白一泽的辅食。
“那边呢?”鹿絮又点了点另一边的蒸锅。
白焰古怪地沉默了一下。
鹿絮:?
“……是肉丸子。”
鹿絮:“肉丸子?”
印象中白焰不吃这玩意儿啊。
白焰慢吞吞道:“是三文鱼、鸡胸肉、鸡肝、鸡心打碎做的。”
鹿絮越听这个配方越是熟悉,听到最后恍然大悟:“你做猫饭呢?”
白焰看了一眼客厅,严谨纠正:“是狗饭。”
鹿絮气笑了:“你抄袭夏芫的猫饭配方还给人改了名?”
白焰无奈道:“只是想试一下。”
鹿絮无语道:“你做了这一堆,不是狗吃的就是白一泽吃的,就没点正常人吃的东西?”
白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有的。”
“哪儿呢?”
鹿絮还真来了点兴致,她出来得急,又战意盎然的,根本没顾上吃饭,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
“到了。”
白焰摁掉手机,打开门,从门外提进来一份外卖。
鹿絮:“……就一份?”
白焰拿起手机:“你吃,我再点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