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盘在半个月后开盘。
这意味着鹿絮要在半个月之内决定买什么。
假如买一居室，她手头的钱可以全款付掉，年底努努力，冲冲kpi，少拒绝几个甲方爸爸，明年年中交房之前，攒点钱做软装没什么压力。
但如果买三居室，那她就得背房贷，但她目前没有固定工作，房贷能不能办得下来是一回事，即便办下来了，她以后每天一睁眼，都得面临着四百块的进账压力，她目前收入是不错，但是五年、十年后呢？
自媒体起得快，凉得更快，昙花一现是常事，能红一年以上的账号万里挑一，鹿絮也没想好自己以后的路，她目前做的，还是被局限在自己的兴趣爱好范畴内，运气好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一飞冲天，但指不定哪天大家的口味就变了，到时候，她又该何去何从？
如果面临房贷压力，她势必不可能继续这样随性而为，或许该趁热打铁，接受一些商业运营的计划。
遇事不决，问问闺蜜团。
还是得赚钱：买三居室，一居室你养个狗都不方便。
还是得要崽：买三居室，一居室你儿子过去小住都不方便。
还是得相亲：买三居室，一居室你男人去睡你你连躲都没地方躲。
还是得学法：买房子跟逛街一个道理，买了便宜的，除了价格你会挑剔一切，而买了贵的，除了价格你会满意一切。
还是得相亲：咦，小王律师你群昵称终于肯跟我们同步啦？
还是得学法：最近好不容易闲了点。
还是得要崽：@还是得相亲什么叫她男人去睡她？小鹿打算吃回头草了？
鹿絮：不信谣不传谣，我不是我没有夏芫你别瞎说。
……
话题歪掉，鹿絮懒得再参与，但是显然她想要的答案已经出来了。
那就换个问题思考——该怎么去赚钱？以及怎么才能办下来贷款？
赚钱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鹿絮决定支棱起来，先找找中介咨询下贷款的事。
问完中介问银行，折腾了一圈，好么，鹿絮目前的条件办不下来。
甚至银行贷款客户经理直言，像您这种情况，单身无固定职业办贷款很难的，就算勉强办了，额度也达不到预期，但如果您是已婚，以夫妻双方的名义共同贷款，那额度就能大幅提升。
鹿絮：……你妈的。
短短支棱了一天，鹿絮再次决定躺平。
买什么大房子，贷什么破款。
当个咸鱼不好吗？
她打开视频平台，《猫饭》已经冲上了首页，播放量一百多万，搜索栏里甚至出现了热搜话题#生活中的锚#，许许多多漂泊在异乡工作的年轻人在这个话题下分享生活，宠物、理想、对象、朋友……
每个人的锚都不相同，但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都在热烈地爱着世界，爱着生活。
而这也正是鹿絮想要表达的。
鹿絮唉声叹气，心里挫败地想着，谁能知道一个鼓励大家热爱生活的视频，背后的作者是个并不热爱生活的咸鱼呢？
中介又发来了消息：
对了，其实还有个办法能帮您做贷款，就是假如您名下有公司、店铺、工作室之内的，这些都可以作为贷款资质凭证，当然，也不一定真的需要您有公司，假如您朋友家人有，只需要出具您也有参与运营的盖章凭据，虽然不保证百分百，但是这中间我们是有操作空间的。
我们都知道，其实您完全具有还款能力，只是绕不开程序，但我们的工作就是为客户排忧解难嘛，办法总比困难多。
鹿絮把手机往床垫底下一塞，把脸埋进松软的鸭绒被里，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神经病啊，现在的销售为了卖房真的是很拼了，这种踩着法律边缘空挡的活儿都信手拈来。
其实真要买那个房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借钱是个路子，闺蜜群里就有富婆，借个两百万应该问题不大，一两年内她应该也能还得起，但是鹿絮自知穷人思维，不喜欢欠债，不然就总是惦记着，并且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似的，闺蜜群里的富婆跟她关系不错，借了钱关系就不一样了。
走公司担保的路子也行，可以找白焰。
白焰。
鹿絮心想，怎么又特么是这个人。
不行，绝不可能找他。
等等。
鹿絮忽然想到，个人公司工作室之类的东西，不是最近一直以来高频率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的词汇吗？
她重新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翻了翻。
不错，好几个投资人都给她抛出过橄榄枝，只是她没敢接。
当然她话也没说死了，只说想再考虑考虑。
既然想买房，想赚钱——
鹿絮一咬牙.
三天后，晚七点。
鹿絮有些忐忑地进了一家日料店。
进门脱鞋，座位是榻榻米风格的，鹿絮皱着眉头看手机上联系人发来的包厢号。
对方自称是一家投资机构的经理人，对于鹿絮的账号内容很看好，想要注资扶持她成立公司，打造团队，把“呦呦鹿鸣”和“食不言”都做成ip，后期往自有品牌和直播卖货的路子走。
鹿絮从前在媒体公司工作，对于打造ip的路子心里有点数，但是对自有品牌和直播卖货就两眼一抹黑了，但对方说的很激动，微信聊天的时候就是大段大段59秒的语音发，心里想法很多的样子，鹿絮寻思着先聊聊看也无妨。
包厢在走廊尽头，那位王经理已经提前到了，看起来诚意很足。
鹿絮并不社恐，但这种单刀赴会的局还是头一次参加，心里免不了有些忐忑。
王经理很健谈，从一见面就没有让场面冷下来，从食材谈到文化，话题海纳百川，鹿絮本身涉猎也广，聊着聊着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
配餐的酒是清酒，口感清淡，鹿絮这两年酒量也练出来一些，也就没拒绝。
几口酒下肚，王经理的话题更加飘忽起来。
“我跟你说，现在就是风口，说什么内容为王，其实还是看流量。
流量是什么？就是红！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长红就得靠资本！”
他又喝了口酒。
“鹿小姐，你别怪我说话直，像你这样靠着一时兴趣和运气做起来的账号我见过太多了，但是百分之九十九，不，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昙花一现，网络世界的情义多浅薄啊，你不能指望粉丝真的对你真情实感，她们能对着一万个人说我爱你，你要真信你就是傻。
只有在最合适的时候，搭上资本的船，做人设，批量造内容，你才能长长久久地红下去。”
鹿絮听到这里脸色有点僵硬，打断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做人设我理解，但是内容方面，我个人还是比较相信内容为王的道理，我认为高质量的内容才是核心所在。”
王经理露出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轻蔑表情，摆了摆手。
“什么内容为王啊，现在市场下沉那么厉害，你以为用户都是些什么人？有审美有品位的白领大学生啊？”
“NO！”
王经理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明显酒意上了头。
“是那些厂妹，是流水线上的打工仔，平均学历不会超过大专，他们才是贡献流量的主力，你得想办法抓住他们的心。”
鹿絮眉头越皱越紧，她想反驳，但是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这位王经理很显然有着他独有的强大自信。
“依靠团队，批量造内容，你现在一个视频得做个把月，这不行的，太慢了，你得一周搞一个，甚至一天搞一个。”
“可是选题——”鹿絮试图反驳，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打断。
“要什么选题？网上随便一搜不全都是吗？你看看热榜，看大家感兴趣什么你就弄什么，看别人都在做什么你也去做什么，你在别人的基础上去做到更好不就——”
鹿絮豁然站起：“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抄袭？！”
王经理笑了一声：“鹿小姐，你也不年轻了，你怎么天真得跟刚出校门一样呢？”
“说什么抄袭，这也太不成熟了，选题就在那，难道说别人用了你就不能用了？”
“当然，我知道你要说死忠粉会流失，但是这重要吗？走掉那些挑剔的，进来更多不挑剔的，来来去去，流量这不就来了？
不然就靠你现在这么做，我就问你能做到什么时候？很快大家觉得你的东西不新鲜了，到时候老粉走了，新粉引不进来，你也就成为了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鹿絮压了压火气，低头收拾东西。
“哎，鹿小姐，你不至于吧？咱们是谈生意，你这搞得好像我怎么你了似的。”
“放开我！”鹿絮甩开王经理试图阻拦她的手，气得浑身发抖。
做内容的最恨抄袭，但是鹿絮万万没想到，抄袭竟然都能公然拿上台面来讲了。
鹿絮打开包厢门就往外走，王经理还有些发愣，下意识追到门口：
“哎你至于吗？我正经想跟你谈的，你这样真的很不成熟。”
鹿絮刚走出去两步，旁边过道冷不丁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鹿絮的手臂。
而后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对着在包厢门口发愣的王经理道：“谈什么？怎么才叫成熟？”
鹿絮望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白焰：……？
白焰眼里蹿出火气来：“你想谈恋爱好歹找个好点的，就这种——”
鹿絮心里的火气被白焰的神操作给活生生冲没了。
“谈你妹啊，白焰你是恋爱脑吗？你脑子里除了那点事儿没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