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
敷衍完王经理，第一次创业尝试告吹。
鹿絮心里攒了一肚子气，对着突然冒出来的白焰就有了三分火气。
白焰知道自己刚刚听岔了，干了蠢事，他倒也不尴尬，有一说一：“见投资人。”
鹿絮：……
本来鹿絮是从来不会过问白焰工作上的事情的，从前就不过问，现在离了婚，就更加没有过问的理由，但是奈何鹿絮刚刚在投资人那里碰了壁，一时没忍住，问道：
“聊得怎么样？”
问完她又有些尴尬，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些越界了。
白焰却十分自然道：“还行，投资人不太懂技术，但是很乐意出钱。”
鹿絮：……
更气了，为什么她见的投资人就这么普通且自信？
白焰见她一脸憋屈样，突然笑了下：“骗你的，投资人又不是做慈善，哪有好相与的。”
鹿絮心里微微动容，擡头看他，白焰却忽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手：“等我一下。”
白焰扭头离开，鹿絮这才发现，原来这旁边的走道是通往卫生间的，白焰刚从卫生间出来，估计是正好撞上她开门出来，就听见了王经理最后那句话。
白焰往另一边走，进了一间包厢，只一会功夫，就拎着自己的电脑包出来了。
他走到鹿絮旁边，伸手牵过鹿絮的手，十分自然地往外走：“走吧，我们回去。”
鹿絮：？
一脸懵逼地跟着他走出日料店，鹿絮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白焰喝多了。
也没醉到那程度，但是肯定是有些高了的，只不过白焰这人天赋异禀，喝酒不上脸，皮肤本来就白，越喝还能越白，看着没事儿人似的，其实脑子里已经换了一套算法。
他拉着鹿絮一直走到露天停车场，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车。
鹿絮知道他喝多了，也就不跟他计较随便抓自己手的事了，但是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是铁律，鹿絮并不想明天一睁眼听说他因为酒驾进去了。
“你不能开车。”
白焰点点头，掏出手机：“嗯，所以我在找代驾。”
鹿絮心想行，怪我多事。
那既然如此——
“那你在这等你的代驾吧，我先回了。”
鹿絮扭头就走，却被白焰一把攥住手腕。
“一起回。”
“咱俩又不顺路。”
“我送你，就顺路。”
白焰的脑子显然已经被另一套系统接管了，这都快没法交流了。
鹿絮想丢下他走，挣了一下没挣开，见白焰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又想：
算了，防止你被代驾谋财害命，我就陪你一程吧。
鹿絮自己也喝了点清酒，但是远远没到醉的程度，最多就是在某些时候，会觉得一些无关紧要的情绪被放大得超有存在感。
比如说此时此刻，白焰和她肩膀挨着肩膀坐在后座上，代驾小哥开车很稳，因为冷，车内开了空调，雾气漫上车窗，把窗外流水般漫过的各色灯牌都糊成了大大小小的光团。
而白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鹿絮心里忽然就涌起巨大而难以名状的孤寂感，她想，她这辈子最亲近的人就在她身边，可是却再也不属于她了。
她甚至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夜里，她和白焰一起打车回住处。那会白焰还没毕业，实验室的项目很赶，白焰前一天刚刚通宵，累得睡着了，就这样浅浅地靠在她肩膀上。
那一刻，她感觉到的是巨大的满足感，心里像被温柔的云朵填满，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想扭头，用一个浅浅的亲吻来给这段温柔的时光留下自己的印记，但实在是太恬静了，恬静到让她觉得自己多一分动作都是对这段时光的糟蹋。
而时过境迁，同样的情境，却已经换了时空。
她跨越无数荆棘和冷眼，走到他的身边，短暂地享受过一段安静而温柔的光阴，又被婚姻和现实的薄情寡义所击溃。
她一退千里，在自己和白焰之间重新划上巨大的鸿沟。
走到半道，鹿絮跟代驾更改了地址，车子在高架上拐进另一个匝道，一路疾驰，最终停在白焰小区的地下车库里。
代驾离开，白焰还睡着，鹿絮坐在车里没动。
车库另一头有车进来，远光灯闪了一下，鹿絮一扭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焰已经醒了。
白焰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丝毫看不出喝醉的模样。
“醒了。”鹿絮没什么表情，压下心里的情绪，打算下车，“醒了就自己回家吧，我出去打车。”
“鹿絮。”
鹿絮记不得这是白焰今天第几次抓她的手。
但她懒得生气了。
“鹿絮，”白焰嗓子有些哑，大概是因为喝了酒。
鹿絮看着他靠近，呼吸间酒气清晰可闻。
俩人都喝了酒，谁也别嫌弃谁。
好不容易凑到足够近，是一低头就能碰上的距离，白焰却又退开了。
鹿絮笑：“怎么？怕我再来一膝盖把你送进男科医院吗？”
白焰摇摇头：“不是。”
“不嫌你都是酒味儿。”
鹿絮坦荡地看着他。
此时此刻，说不清为什么，她很想要一个放纵的吻。
撕咬舔舐，用尖尖的虎牙磨出细小的伤口，用暧昧的血腥味来为自己复杂的心绪作注解。
“不是酒味儿。”白焰也仰着头笑，“刚刚吐了。”
鹿絮：……
那确实还是有点嫌弃的。
“你喝了多少，竟然喝吐了？”
“挺多的，不过没到喝吐的程度，”白焰闭着眼摇摇头，“是我怕断片儿，喝差不多了去厕所抠吐的。”
鹿絮其实从来没见过白焰喝醉的模样。
白焰不喝酒，平常如非必要，从来不喝，就算有些聚会场合逃不掉，也鲜少有人敢灌他酒，抿两口意思一下就算了。
“见投资人，需要喝这么多酒吗？”鹿絮轻声问，心里其实有一个感觉。
或许，一直以来，她都对白焰真正的生活知之甚少。
“嗯。”白焰道，“其实这还算好的，运气不好的时候，喝完这一场，还得再陪个午夜场。”
“也不只是见投资人，更多的时候是客户，有的客户比较好，懂技术，看产品，有的就不行，非得靠吃饭，靠喝酒，有时候得过夜。”
“公司里商务接待都是些女孩子，我们不太好让她们作陪，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我们自己陪，陪洗浴，陪按摩，陪打麻将，这些都干过。”
白焰闭着眼睛慢慢说，鹿絮也闭着眼睛慢慢听。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太陌生了，白焰从来没有说过，白焰在她的眼里，也和这些东西相距甚远。
“创业挺难的，鹿絮，你如果想创业，想拉投资，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
“创业不是有技术，或者说有内容就可以的，交际人脉也很重要，还要注意投资人的陷阱，要掌握主动权，不能被资本牵着走。”
“会有很多挑战你底线的事情，你要做取舍权衡。”
“会有很狼狈、很绝望的时候。”
白焰转了转头，看向鹿絮：“尤其是女性，在这种事情里很容易吃亏，你要保护好自己。”
鹿絮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愉悦。
这大概是第一次，白焰以职场前辈的身份，在和她平等地交流。
“你不反对我做这些吗？”
“为什么要反对？”白焰迷茫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昏暗的车内，鹿絮神色晦暗难明。
良久，她才吸了吸鼻子，收拾好情绪，问他：“所以，那些什么洗浴按摩，你叫过服务吗？”
白焰咳了一声，笑出声来。
“没有。”他又祭出了白氏经典语录，“我嫌脏。”
好一会儿，鹿絮才道：“哼。”
“我回去了。”
“太晚了，”白焰伸手挡住她开车门的手，鹿絮回头，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一个人打车不安全，别回去了。”
“不行。”
“为什么？”
“会被夏芫发现，然后嘲笑我。”
白焰嘴角微勾：“没事，我给她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