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热情
院子里还是热,这边也没有树荫遮蔽,林姝和大姐去了西屋以后,秀秀和侯莹几个孩子也跟着过去。
侯建文他们技术组轮流被各大队、公社抢,所以基本不在家。
很快许小悠和陆合欢一起过来,许小悠挎着篮子,陆合欢抱着儿子。
他们进来也不去抢风头,直接往西屋去找林姝和林大姐。
盼盼和甜甜领着侯伟在菜地里摘粉甜的西红柿、清新爽口的黄瓜,洗干净一盆送过去给陆大伯他们吃,另外一盆抱到西屋给娘他们吃。
这是林姝育苗栽的西红柿和黄瓜,结果早,其他人家这时候还只是瓜扭子呢,根本不能吃。
因为有日子没见,几个孩子跟林姝特别亲,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蹭,抱抱亲亲的,尤其甜甜。
女孩子重感情,心思细腻,现在就看出和盼盼的明显区别了。
虽然头发好好的,可她还是坐在林姝怀里,让娘给重新梳辫子。
林姝就给她梳好看的鱼骨辫,然后在脑后往后翻起来用秀秀和侯莹做的头花扎起来,清爽又漂亮。
闺女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发量喜人,梳古风头发特别好看,真是个甜萌的小美女呢。
侯伟和盼盼看呆了,“哇,甜甜你好漂漂。”
甜甜美滋滋地笑了笑,然后摆了个拍照的pose,“耶~”
盼盼又拉着许小悠过来,让娘也给小悠姐梳一个。
许小悠有点不好意思,“我都没洗头。”
林姝笑道:“不打紧,我给你梳个花苞丸子头。”
她扭头对陆秀秀和侯莹道:“你们俩做的头花特别好看,回头弄点薄纱料子,做成头花卖出去攒点零花钱。”
俩女孩子很高兴,尤其是侯莹,她也可以赚钱啦!
跟着三姨有钱赚,有肉吃,真好!
林姝给许小悠梳了一个花苞头,中间还缠绕了一条手帕,最后打个蝴蝶结,就非常好看。
大家纷纷夸好看,秀秀和侯莹也学,然后互相给对方梳头扎头花儿。
天色暗下来,盼盼就把房间的灯打开,再一次赞叹,“啊,电灯!真好!”
林大姐对林姝道:“三妹,咱去看看做晚饭吧?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饭菜?”
林姝:“家常就好,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咱家的情况,能有什么特别好吃的?”
这时候胡小乐蹬蹬跑过来,对林姝喊道:“你,赶紧给我做鸡蛋羹!”
唰!
盼盼甜甜侯伟许小悠几个立刻拿眼杀向胡小乐。
你算老几,敢使唤我娘给你做鸡蛋羹!
你吃屁!
“哇~”胡小乐竟然被盼盼几个瞪得受不住,直接哭起来。
见他哭起来,盼盼笑了,这就是个纸老虎!
盼盼立刻拿出两颗糖给他,“不许哭!磕碜!吃糖!”
胡小乐虽然家境好,可小孩子总归不能随便吃糖,毕竟糖没什么营养还坏牙齿,没钱人家的孩子难得吃一块,有钱人家就得防着孩子多吃。
他拿了糖立刻破涕为笑,也不要鸡蛋羹了。
他本身就是想和盼盼几个玩儿,并非为鸡蛋羹来的。
看他想留在这里一起玩儿,甜甜大声道:“给我娘道歉!”
胡小乐也没拒绝,小孩子么,没那么强的自尊,只要开心什么都可以做。
他立刻给林姝道歉,“婶婶,对不起,我不应该凶巴巴的。”
林姝自然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让孩子们自己玩儿,林姝和林大姐出去,恰好严萍在给来家里问好的村民们分糖块,
大家嘴里纷纷说着各种喜庆话儿。
分完糖,严萍笑道:“大家有空来玩儿呀。”
支书就立刻示意,让凑热闹的村民们赶紧散了,还想赖这里吃饭是怎么的?
那边陆绍材和赵美凤把着陆大伯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倾诉思念之情以及在乡下的不容易。
看这夫妻俩的样子,也不想回家做饭招待自己亲爹和后妈,估计打了应该二房招待陆大伯、他们顺便蹭饭的算盘。
看严萍的表情,那更不想去陆绍材家吃饭,看来也是理所当然认定应该二房招待。
支书和大队长也看出来了。
陆大伯回来的第一顿饭,家里给接风,自然得吃得丰盛点。
支书吩咐自己老婆子,“抓只鸡来。”
家里正好有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
支书老婆子倒是也没抠门儿,老头子跟着陆家落了不少好处,这两年但凡去公社开会就被表扬,回头儿子指定能接他的班儿。
一只鸡哪够这么多人吃的?
大队长也让回家抓一只。
他老婆子更不抠门儿,儿子还跟着陆大哥干呢,不只是赚工分、赚钱,还长见识,这会儿说让他接大队长的班儿他都看不上。
邓大喇叭叫上陆二哥几个去河里网几条鱼来。
他们村不像那些有水库的能常年养鱼,但是河里、平塘等水源里都有野生鱼,找个往年的破网下去捞一捞,指定能捞起几条来。
陆家不缺鸡蛋,蔬菜也是现成当季的,再加上鸡和鱼那就很丰盛了。
陆大嫂他们农机队现在可忙呢,满公社收割麦子、耕地,并不能天天回家,轮到哪个大队就在哪个大队吃派饭。
陆大伯回来也不是奔着她来的,自然也不需要专门把她喊回来。
可林姝做好吃的却不会落下大嫂,悄悄打发陆安和侯博骑车去给送吃的。
夏日天热,大家伙儿也不想进屋上炕,索性把饭桌搬出来摆在院子里。
人多,一张饭桌不够,陆绍材又让儿子回家搬一张过来,拼起来大家坐一起说话更亲热。
除了支书和大队长,邓大喇叭、陆家庄的生产队长、陆长弓会计也都跑过来,全都带着吃食来的,不是抓只鸡就是拎两瓶酒,要么就端一大瓢白面。
刚收了麦子,今年产量高,交完公粮还有余粮,就给社员们每家分了三十斤。
不多,要留着办大事儿。
陆大伯回家,陆老爹家请客,这时候不送什么时候送?
所以这顿虽然是陆家请客,倒没用自家出太多东西。
林姝带着林大姐、陆二嫂和陆秀秀做饭,陆翠翠躲在一旁一边糊芦荟丝瓜水面膜,一边面带讥讽地瞅着陆绍材等人。
陆绍材表面和赵美凤可恩爱了呢。
她心里盘算着有钱的大爷爷回家,陆绍材肯定能分一笔,那她是不是也能薅点羊毛?
心里盘算着美事儿她就跑一边儿去按摩脸了。
林姝瞥了一眼陆翠翠的背影,倒是佩服这小丫头,为了变美那也是又花心思又勤快的。
家里人多,炖鸡也不能纯吃肉,林姝加了不少蘑菇、粉皮、腐竹。
原本如果有土豆倒是挺好,可惜乡下没地方买,自己家土豆这个季节才指头肚大呢,没得吃。
她给拌了一大盆老虎菜,自己种的二荆条、朝天椒、香菜,菜味儿浓郁,让人胃口大开。
自己炸的花生米,那也是喷香嘎嘣脆的。
另外白糖凉拌西红柿、一盆韭菜炒蛋、鸡蛋番瓜糊塌子、咸鸭蛋,菜量大两桌子都摆得满满登登的。
主食就是粗粮煎饼加细面卷子,毕竟晚上也没时间另外做主食。
陆大伯对吃食是不挑剔的,顶多严萍事儿多可能心里不满意,但是林姝才不在乎她满不满意呢,我又不靠你过日子,招待你都是看陆绍棠的情分。
至于严心?
谁在乎她呀,爱吃不吃,不吃省下。
一共满满登登两大桌子,方姥娘被陆大伯邀请上座,于是严萍、方荻花也都在那边落座。
因为陆老爹和陆大伯不抽烟,烟瘾很大的支书和大队长也很有眼力见儿的憋着,实在忍不住就借口上茅房赶紧抽几口。
另外一桌就是女人孩子们。
不过盼盼几个小孩子在做饭的时候就吃差不多了,这会儿并不喜欢和大人们一起规规矩矩坐着吃饭,而是催着陆安侯博几个带他们去找知了猴儿。
这两年雨水多,树木旺盛,知了也多。
小孩子才不管家里来客人还是来神仙呢,只要不追着给他们好吃的好玩的那就和自己没关系,他们当然是去玩自己的事儿啊?
胡小乐和潘莉莉也想跟着去。
严萍一边担心孩子安全、卫生问题,一边又想让孙子去玩儿,便打发严斌跟着去照看孩子们。
严斌有些不乐意,他都18了又不是小孩子,还是大男人,哪能看孩子呢?
再说陆家不是还有大孙子孙女?都可以看孩子吧?
不过姑让他去,他当然得去。
他还朝陆秀秀笑呢,“走呀,跟他们一起去抓知了。”
陆秀秀登时一囧,今天家里来这么多人她恨不得躲回房间不出来,一直埋头吃饭,寻思吃完就和侯莹回房间去。
没想到严斌竟然主动和她说话!
她假装没看见,朝林姝道:“三婶儿,我回去做衣服。”
林姝知道她的性格,自然不会拘着她,就让侯莹吃饱也跟姐姐玩儿去吧。
侯莹和陆秀秀一样喜欢安静,不喜欢和弟弟妹妹们出去疯跑找知了猴儿,她觉得外面脏,还容易被蚊子虫子咬,不安全。
陆合欢就顺手把儿子塞给陆秀秀,让她们帮忙看孩子,她可带够孩子了,幸亏平时都是小悠帮忙带。
严心也在这桌,她吃着可口的饭菜,却故意在心里找茬儿挑刺儿:这家子可真不讲究,就用这掉了瓷儿露出黑底子的搪瓷盆盛菜待客?喝水就直接用茶缸子、粗瓷大碗?连个白瓷茶碗也不给她?还有竟然给她吃苦巴巴的带点涩味儿的煎饼?连个白面馒头都不给她?
不是说乡下人淳朴善良、热情好客,总是把平时不舍得吃的好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吗?
林姝就是这样待客的?
一看就不诚心。
她虽然没说出来,动作上却带出一点嫌弃,故意用筷子挑了挑菜肴又不夹起来,而是撤回筷子干巴巴地嚼煎饼,她也不用嘴咬,而是用手指一点点撕着放进嘴里,一副正在咀嚼委屈的样子。
林大姐善良,以为她水土不服没胃口,就柔声问道:“严家妹妹,你是没胃口吗?要不要我单独给你做碗面条?”
她这么一说,在场众人都看向严心。
严心登时有些难堪,忙道:“不、不用,我晌午吃得饱,坐车颠簸略有点晕车,现在不怎么饿。”
林大姐:“那你多吃点糖拌西红柿,这是特殊品种,又粉又甜。”
严心道了谢,赶紧夹两口西红柿吃起来。
她却是更难受了。
她是怀揣着陆绍棠婚后不幸福,娶了一个农村没文化、粗鄙低俗的糟糠婆娘的愿景来的。
她想看的是陆绍棠爹娘嫌弃林姝、妯娌排挤林姝、孩子们也不喜欢她,最好林姝在家里过得凄凄惨惨没有地位。
可她看到的是什么?
陆老爹和方荻花一个劲儿地夸三儿媳孝顺、能干,大队干部也夸这制香厂多亏她办起来的,大队技术组也多亏她请来的,大队来钱的副业都有她的功劳。
甚至于大队通电她都出力不少,帮忙培养优秀电工呢。
陆大伯更是对林姝不吝夸奖,这会儿又夸她厨艺好、生活有品位、有朝气等等,真是要夸出花儿了,夸得严萍都不高兴了。
严心真是堵得慌,她是想跟着姑姑来看陆绍棠一地鸡毛的,不是看他们夫妻恩爱的。
她食不下咽,味同嚼蜡,筷子戳着碗底,视线不由自主地往男人那桌瞟。
她偷眼看看陆绍棠,再看看姑和陆大伯。
陆大伯是她姑父,却很少夸她,就是普通亲戚那样不冷不热,这几天却不断地夸林姝。
气不气人?
陆大伯本身就对林姝印象极好,这会儿自然也更加欣赏,觉得她和陆绍棠天生一对。
原本陆绍棠拒绝他帮忙物色的对象,回头却听方荻花的娶了一个乡下妻子,陆大伯不是很看好。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死板的,并非想要家世联姻给陆绍棠铺路,只是觉得娶个大院儿千金的话陆绍棠就轻松很多。
既然陆绍棠娶了乡下妻子,他也并没有多大意见,反正路是自己选的,自然也要自己走。
娶乡下妻子和娶大院儿妻子,那路绝对不一样,但是各有各的走法儿,他是不会多干涉的。
当年大儿子和保姆的女儿睡在一起,打乱他原本的安排,他不是也没说什么?
既然儿子喜欢保姆的女儿,那就和保姆的女儿结婚,自己选择的妻子自己受着,自己选的路自己走。
现在看方荻花给儿子选的媳妇儿不错,陆绍材自己选的媳妇儿虽然没多好,但是配他个狗东西绰绰有余。
陆大伯和陆老爹、支书几个喝了一盅酒,放下酒盅就看了陆绍材一眼,“你是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担当和责任,要带着弟弟们好好干。”
陆绍材吸了吸鼻子,这一晚上他净抹泪儿了,陆大伯本就不喜欢他,越发嫌弃他哭哭啼啼跟个娘们儿似的。
“爹呀,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也在努力嘛。我原想着好好干会计,谁知道……”他不满地看了陆老爹、支书和大队长一眼,很想告状他们抢了他的会计职务。
陆大伯哼了一声,“就你那点算账水平还能当大队会计?那不是耽误全大队的工作?你就老老实实上工下地,把地种好就行。”
关于陆绍材大队会计的事儿,他写信跟陆大伯抱怨过,陆老爹也写信把来龙去脉说讲了一下,陆大伯自然清楚。
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水平。
当时上京,他想给儿子安排个工作,人家要求初中水平,其实只要正常读书识字就行,可就这么简单的要求儿子都做不到。
真要是强行让他进去也行,可陆大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安排工作可以,那也得够基本门槛儿,如果大家都过了门槛儿,用你不用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如果你没过门槛儿,把过了门槛儿的挤出去,那自家也心虚。
因为陆绍材文化水平不够,很多工作都不行,后来就让他去当保安。
结果他不几天就认识一群狐朋狗友,不好好工作,整天抱团出去瞎鬼混,打着大院儿子弟的旗号出去打架斗殴、争风吃醋,整天给他惹麻烦。
这就算了,后来更是和人一起偷窃单位材料倒卖、还找街面上的混混黑吃黑、一起投机倒把。
一点不学好就罢了,第二年就跟保姆的女儿滚在一起,还给人家搞大肚子不得不结婚,生生给他娘气病倒。
结婚的时候他又闹腾要离婚,想娶别人,给他娘气得病情加重,转年就没了。
那时候他本就工作忙,老妻没了,陆绍材没了管辖更是出去鬼混。
陆大伯对他失望至极,后悔接他们进京。
原本不进京在乡下有二弟压着,陆绍材能接触的狐朋狗友也少,不至于学坏那么快。
这一进京,打开了花花世界的大门,接触了太多不务正业的狐朋狗友,学坏的速度就像坏了刹车的汽车,根本控制不住。
他就果断迅速续了弦。
他也是存着大儿子没指望,续弦再生俩孩子亲自教养的心思。大儿子小时候跟着娘在老家,难免娇惯不成器,小儿子和闺女自己教养,那自然就不一样。
了解自己儿子什么德性,所以陆绍材和陆老爹分别写信给他,他自然选择相信二弟。
现在一看赵美凤都能开始养猪赚满工分,陆绍材个狗东西却还在躺吃抱怨,什么都是别人的错。
陆大伯自然心生厌烦。
这几天的好心情都被这个狗东西给败坏了。
一个人不管多成功,身份多尊贵,积累的财富再多,如果他的子女没有出息,那都是他的污点,好像一块非常刺眼的脏污把他的闪光点都盖住,让他都没那么熠熠生辉,使他的骄傲和成功都大打折扣。
反观二弟,虽然没有什么大出息,一辈子在家种地,可三个儿子健康勤奋,兄友弟恭,大哥二哥在家种地养老,三弟在外打拼,一家子和睦幸福,却是比他要舒服自在的。
陆大伯以前不愿意留在老家,受不了平庸没出息的生活,宁愿冒着杀头的危险也想闯出一番事业。
他觉得自己是继承了先祖的热血血统,不像二弟那么小富即安、知足常乐。
可现在年岁渐长,从显赫的位置上退下来,看着自己这窝囊没出息的大儿子,想到还未成材的小儿子,再看看心满意足的二弟,踌躇满志的大侄子,沉稳干练的二侄子,以及年轻有为的陆绍棠,陆大伯也是心有戚戚的。
好在他心胸开阔,并不狭隘,所以他自觉对陆绍棠视如己出,倾心培养,希望侄子能继承自己的衣钵,继续祖上传下来的热血血统。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所以他自豪、欣慰,也算完成一种交接的使命。
各种心绪交织,陆大伯喝多了。
严萍此行的最大目的当然是盯着陆大伯别被陆绍材拉拢。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陆绍材一家子的安排,一边朝右边跟方姥娘说两句,再朝左边跟方荻花说两句,忙碌又矜持。
她要试探方荻花的态度,在寒暄和套近乎中适时提醒方荻花“陆大伯在陆家这种幸福生活中的巨大作用,希望方荻花和陆老爹知恩图报,继续看顾陆绍材一家,别让他们去首都给她添乱,毕竟在城里过日子有城里的难处。”
“都寻思在首都过日子那肯定吃香的喝辣的,过得是神仙日子,其实咱去城里住过的人都知道,也就是给外人看罢了,自己过日子多艰难自己知道。”
方姥娘知情识趣地点点头,“对对对。”
严萍:“不知道的人,只听咱在城里就以为多大本事,开口就让咱给安排读大学、进厂子、进部队,最好安排了工作再给安排个对象。可其实咱都知道,哪有那么容易,是吧?”
方姥娘:“啊,对对对,你说得对。人家让绍棠安排,我看也难办。”
严萍:“大娘,你懂我。”
酒足饭饱,大家又在月影和电灯光里又聊天。
时候差不多,支书等人纷纷告辞,“陆大哥,明儿跟我们去田里瞅瞅,看看咱们水轮泵、养猪场什么的。”
陆大伯一一应了,笑哈哈的,“好,好,去看看。”
待外人都走了,林姝又给大家伙儿上了醒酒汤。
怕晚上喝茶睡不着,她给泡的山楂话梅茶。
话梅是她用杏梅腌制的,杏梅是把梅树与蜜杏杂交嫁接成的,比蜜杏果实酸,但是更耐寒扛虫害,果实更多。
这时候邱婆子和许老蔫儿几个老伙计都带着各自的儿孙过来给陆大伯问好。
陆大伯记性好,倒是都认得,笑道:“好着呢,看你们也都好我就宽心了。以后跟着政府好好干,好好过日子。”
勉励几句,就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
外人散了就自家人围坐,说话也随意一些。
陆大伯让陆大哥、陆二哥还有陆平几个都靠近些,“都坐过来,让我好好瞅瞅你们。”
陆长福和陆长寿几个却没得他青眼,陆长寿没感觉,陆长福愤愤不平。
陆大伯对大儿子失望,对大儿子的几个孩子也没什么期待,瞅着……一个个不像聪明勤快的。
男人的心总是更硬更理智,办事从实际利益出发,尤其陆大伯年轻时候常年在外打仗,跟发妻和大儿子没在一起生活多少日子,感情本就不深。
后来乍生活在一起,大儿子好吃懒做、没出息还学坏惹事,他也没有耐心教育只会叱责打骂,教育不好自然就更加失望。
失望之余难免就生出如此窝囊没出息的儿子一点都不像我,算了,无需再为他耗费心力,养着吃喝不惹麻烦就是。
可陆绍材又不是多老实本分的,不管,他只会变本加厉作妖惹祸。
不仅他作妖惹事,他的儿子闺女大了也是惹是生非的主儿。
严萍整天被气得抓狂。
在她看来陆金玲小小年纪就四处勾引大院儿子弟,跟人家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陆长福还是个半大孩子呢,不肯读书只跟一帮熊孩子四处瞎胡闹,偷鸡摸狗、打架斗殴!
在严萍眼里,他们和陆绍材一样,一家子烂透了,无可救药!
严萍不胜其烦,天天跟陆大伯抱怨,“他们在老家接触人有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在这里,地面上鱼龙混杂,他们学坏得太快,能惹更大的麻烦。万一哪天你的敌人使坏,故意下套让他们惹出你也兜不住的大麻烦怎么办?到时候肯定连累你!”
不但连累他,还会连累小女儿和小儿子。
陆英杰和陆绍钰被教育得不错,挺有出息,不应该被窝囊大哥连累。
后来陆长福调皮贪玩,间接害死二弟陆长顺,严萍彻底炸了,觉得陆长福早晚是个祸害。
陆大伯也对大儿子一家彻底失望,最后为了平息麻烦恢复家庭安宁,就把大儿子一家打发回老家参加劳动,眼不见心不烦。
他觉得这个决定是对的,陆绍材一家在首都仗着他这个老子整天惹麻烦给他丢人,影响家庭名誉,回到老家以后反而老实很多,并不敢去县里惹事,甚至公社都不敢去,顶多在大队耍耍赖。
看情形,二弟给他管得不错,大队他也不敢耍赖的。
原本他觉得让大儿子回老家,他可以一个月给二十块钱养着大儿子两口子,孙子孙女们却得自己上工赚工分的。
现在看看嘛,二弟给他们教育得不错,除了陆绍材个狗东西,其他人都能上工赚工分,也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
如此想着,陆大伯对大儿子一家就更加放心,不想多花心思。
喝着酸甜可口的水果茶,陆大伯和陆老爹商量给爹娘上坟的事宜。
陆老爹还说查查日子。
陆大伯却道:“革命战士不讲鬼神,碰上啥日子就是啥日子,不用查。”
要是讲究日子的话那等年底祭祖的时候回来好了,现在回来就是因为他突然特别怀念爹娘。
陆老爹说那就明天去,反正他已经准备好黄表纸、香烛等物。
香是自己制香厂的,除了卫生香、蚊香、高档香,现在他们应一些人的特殊要求订制了一批祭祀香。
祭祀香材料更简单,做工也没那么精细,只有上香一个用途。
原本陆绍材还怕陆老爹告状自己当初上坟的糗事,不过看陆老爹没有那意思甚至还时不时帮自己和长福说话,他就松了口气。
九点多,方姥娘乏了就先去睡觉。
她现在和陆秀秀、侯莹一屋。
严萍瞅瞅陆绍材和赵美凤,再看看方荻花和林姝,希望二房能给自己和陆大伯腾出一间屋子来睡觉。
二房这里干净,还有花草的香气,大房?
严萍不用去看也能想到陆绍材两口子那懒样儿,家里不会多干净。
不过陆绍材已经邀请亲爹了,邀功呢,“爹,这两年儿子和媳妇攒了一些棉絮和布料,缝了两床新被褥,就等着你回来盖呢。”
陆大伯:“我啥被褥没盖过?哪有那么娇气还得用新的?”
不过他知道严萍是护士有点洁癖,肯定得挑被褥,如果有新的自然更好。
严心带着闺女和陆金玲一屋,严斌就和陆长福兄弟二人一屋,反正夏天比冬天好应付。
除了老人还需要被褥,年轻人基本一个布单子就对付的。
家里有卫生香,平时陆绍材也没少隔着墙要,反正做香的过程中总有一些次品和废品,方荻花也不抠门,都送给邻居们点了,也不差他那一撇子。
知道爹要回来,陆绍材怕家里有猪粪味儿,里里外外都让赵美凤和儿子收拾过,也熏了香,自觉应该没有什么味道的。
陆大伯是无所谓的,他是男人本身就粗枝大叶,再者年少时也在家种过地,青年从军以后打仗也不讲究环境,所以闻到猪粪味儿也没啥,还觉得大儿子家有长进,不是无可救药,心里颇为宽慰呢。
严萍和严心就有点受不了。
主要是陆长福和赵美凤天天和猪打交道,陆长寿也要时不时过去帮忙,而赵美凤还负责做饭、收拾屋子,那屋里自然是有味儿的。
俩人从小在首都长大的,又有点洁癖,嗅觉灵敏,自然就……很难受。
难受也不能抱怨嫌弃。
严萍知道老陆的脾气,如果陆绍材拈花惹草或者偷鸡摸狗,那他肯定大发雷霆,拿皮带抽也不为过。
可如果他没犯错,她这个后娘却嫌弃猪粪味儿,那老陆只会怪她娇气找茬儿,反而对她有意见。
她只能忍了。
林姝这边儿,盼盼和甜甜把侯伟打发去跟林大姐睡,他们却赖在爹娘的炕上,一定要和爹娘亲亲。
毕竟好多天不见了嘛,他们不要懂事,要和爹娘一个炕睡。
林姝也没拒绝,这两天她也累,不想搭理陆绍棠,都想让他找陆大哥睡去了,反正大嫂不在家。
陆绍棠自然不肯。
洗过澡以后,一家四口就在炕上摊平。
陆绍棠和林姝丝毫不受大房的影响,管他陆绍材和严萍明争暗斗,管严萍是不是对老家不满意的,跟他们没关系,小夫妻心情好得很。
盼盼和甜甜先和爹玩儿了一会儿。
盼盼趴在爹硬邦邦的胸膛上,好奇地东捏捏西瞅瞅的,再捏捏自己肉乎乎的身体,感觉很新奇。
甜甜却嫌弃爹身上肌肉太硬,喜欢趴在娘身上,娘身上香香软软的,可好了。
于是林姝躺在炕尾,冬天睡炕头热乎,夏天睡炕尾凉快,陆绍棠就是夏天睡炕头的待遇。
盼盼躺在陆绍棠身上,听爹胸膛里咚咚的坚定的心跳声。
甜甜靠在林姝身边,让林姝给她扇蒲扇。
两小只小嘴叭叭地给爹娘讲奶和太姥带了那老些东西回来,引起了多大的轰动,奶给谁家谁家换了什么东西,给谁家谁家卖了多少布。
“好多人家都来买肥皂啦!”
“还有生娃娃的婶子来换红糖呢。”
“哈哈,太姥儿这几天是我们大队的吉祥物,整天在大树那里显摆她的假牙、耳朵机和眼镜呢。”
“娘,我会好好刷牙,保护牙齿的,可不能像太姥那样戴假牙,她说吃饭没味儿,不香,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跟外人显摆的,自己吃肉还是愿意把假牙摘下来呢。”
俩孩子嘀嘀咕咕地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陆绍棠果断把俩崽儿抱到一边去,然后抱着媳妇儿亲亲。
林姝嫌弃他胸口太热,让他背过身去,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凉快。
等她睡着,陆绍棠就翻身搂着媳妇儿睡觉。
第二天林姝早早起来,颇为自豪!
她问方荻花,“娘,我大伯他们早饭在那边吃还是来咱家吃?”
方荻花:“叫来咱家吃吧。”
方荻花心情也不受影响。
陆大伯多少年才回家这一次,自家怎么招待都不过分,毕竟没有陆大伯也的确没有三儿的今日。
陆绍棠一个农家小子,即便再优秀,顶多十七岁去当兵,要想十二三岁就进少年军校那绝无可能的。
再者陆大伯是陆家庄的骄傲,市里、县里以及公社都会因为陆大伯对陆家庄高看一眼,有什么事儿也会先想着陆家庄。
陆家庄和二房的的确确跟着陆大伯沾光的。
尤其她现在和老娘和好,心里也没有什么遗憾和牢骚,整个人气顺心平。
不管以前有没有牢骚,她对陆大伯自然是感激居多的,人家回来,她自然拿出最好的水平来招待。
至于之前陆绍材带来的麻烦,那不是都过去了吗?
现在赵美凤和陆长福也干正事儿,陆绍材也不作妖,就挺好的。
林姝就和林大姐准备早饭,即便陆大伯过来吃,她也不会单独给他们做,都是大家吃一样的。
小米粥、鸡蛋羹、煮鸡蛋、炖咸菜,再热上一笸箩煎饼,烫上一盆新鲜的小青菜。
对于农家来说,这就是非常丰盛的早餐了。
方荻花打发陆平去喊陆大伯他们过来吃饭。
陆大伯正在跟严萍说呢,寻思就在老大这里吃饭,二弟家忙,不要给添负担。
正好陆平来叫严萍就应了,待陆平走后她回屋跟陆大伯笑道:“二弟和弟妹一片好意,咱可别辜负。再说,你平时总念叨二弟,现在好不容易回家,可不得多亲近?”
陆大伯一想也是。
他看到炕上堆着的几个提包,对严萍道:“把带来的礼物分分吧。”
他弄了四百来斤粮票的,预备给二弟两百斤,给大儿子两百斤。
他们在大院儿吃饭虽然定量,但是并不用粮票,也不会限量,都是吃饱为止的。
另外肉、蛋、奶、糖等也是有特供的,吃不完也会给人。
陆大伯还让收拾不少礼物,有给二弟两口子和绍棠俩孩子带的奶粉,另外白糖红糖、稻香村的点心也有,这都是稀罕物。
他寻思昨晚上严萍可能没来得及给,现在过去吃饭正好捎过去。
礼物么,自然是早点给人更好,让人高兴招待起来也没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