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县干部
宋进宝几个青年热情地给他们送下山,恨不得一直送到目的地去。
可惜封辰和唐圆在河边洗把脸略作休息就跟他们告辞了。
宋进宝几个对封辰佩服得不行,“郑兄弟,你力气真大,这么多东西自己就推得动。”
男人看男人,不太注意脸,更注重对方的身高和肌肉。
如果对方比自己劲儿更大、更能打,那就佩服得很。
“郑兄弟,嫂子,下个月早点来啊!”
下个月初差不多就该收新麦子啦。
封辰专注推车,唐圆朝他们挥挥手,“好的。”
两人回去虽然有独轮车,但是多了粮食、小水缸啥的,路上并不轻松。
封辰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再重的东西他也推得动,并不会喊累叫苦。
唐圆会故意落后半步,偷偷欣赏大佬漂亮的肌肉。
推车是调动全身肌肉的活儿,尤其路况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歪掉,所以不但要下盘稳,还要双臂结实有力,能操控方向,能应对颠簸的路况。
唐圆已经近身捏过大佬的肌肉,那叫一个硬邦,即便放松状态也结实而充满弹性的力量。
封辰感觉她遮遮掩掩的眼神儿,有点疑惑,“怎么了?”
唐圆见偷窥被抓包,立刻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她原本想随口瞎编个借口,突然就看到旁边一道的身影,立刻伸手一指,“那个人!”
她记性好,认人也特别准,只要打过一次交道很久以后也能认出来,更何况昨天傍晚刚救过此人。
这男人不回家,躲在这里干什么?
男人已经从路旁的矮树丛走出来,朝着两人微微颔首问了声好,“两位老乡,昨天多谢你们相救。”
昨晚上他啃了唐圆给的饼子,又去山脚下一户独居的老人家投宿吃了顿杂粮粥。
判断好情况一早他就告辞来到这附近等两位救命恩人。
他挡在路上,封辰也只好停住脚步,面色冷淡地看他。
唐圆:“你没回家?”
男人露出一个苦笑,“我家是彬州县的,离这里有些远。”
彬州县是唐圆他们的县,贫困村这里是上州县地界。
唐圆打量男人,他穿着一身藏蓝色四个口袋的干部服,长得眉清目秀,眉宇间有股书卷气。
这是个干部呀?
封辰声音很冷淡,“抱歉,我们要赶路了。”
唐圆朝男人笑了笑,“你可以找这附近的村干部帮忙的。”
男人却又开始做自我介绍,“老乡,我不是坏人,我叫季宏岳是彬州县的干部,下乡蹲点的时候遇到混子伏击跌进河里才被冲到这边来的。”
他对这边不熟。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被水泡过的工作证,虽然字迹被水泡模糊了,但是上面贴着照片,还有彬州县的红戳。
听说他是下乡蹲点的干部,唐圆瞬间就产生同志般的感情,她前世也是下乡扶贫的干部,知道下乡干部的艰辛和不易。
唐圆接过来认真看了看,突然觉得莫名熟悉,便借着检查工作证的时候仔细回想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啊,想起来了!
季宏岳,原文中一个背景人物,曾经代理过县农业组组长,这年代政府机关还没有彻底恢复,依然是革委会形式,相当于后来的农业局局长。
季宏岳没有正式出场的戏份,而是在女主唐香和宋华章的对话中提到的。
跟封大伯谈好草药交易的份额以后,唐香和宋华章就委托别人采药,他们底价收购然后按照约好的价格卖给县医院。
逐渐的他们跟县医院负责收购药材的副院长熟悉起来,听他说之前县里调来一位年轻的农业局干部,这位干部新官上任三把火,想对县内农作物种植结构、公粮缴纳政策等进行改革。如果他改革成功,原本负责收购药材、调配烟草、棉花、瓜果等生产任务的人就会失去资格。
副院长断言这位干部太嫩、太激进,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肯定干不长久。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位干部上任后但凡想下乡考察就会遇到意外,过河时木桥断裂落水、下乡考察时土坡滑落、被乡下劫路的混子追击……
最终去山里考察的时候“意外”跌落悬崖。
民兵连找到了他残破的尸身,被野兽撕咬得惨不忍睹。
封辰看唐圆盯着季宏岳的一寸照片出神,感觉有点不舒服,他出声,“怎么了?”
唐圆回神,笑了笑,“第一次看到县里大干部的工作证,好奇。”
她把工作证给季宏岳递回去。
这时候的季宏岳应该还是个青瓜蛋子,新官上任满怀激情却没有经验,也看不清人心险恶。
按理说不应该让一个纸上谈兵空有理想的年轻人当农业局长,只不过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即便县长、县委书记都可能是没什么水平的人通过运动上位的,更何况一个农业组的干部?
再者有些人把持一县的行政和经济大权,不想让别人染指,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他们更倾向于让无能的人坐在上位。
上位者来来去去都是一些无能者,那他们就能永远把持利益。
政治的事儿唐圆是不懂的,前世她表面是扶贫干部,实际就是农业指导员,搞技术干实业的,领导让干啥就干啥,以她的地位也根本介入不了领导们的争斗和来去。
所以即便穿到书中世界,知道一些原剧情,她也没有办法帮季宏岳搞政治斗争的。
知道这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干部,唐圆也想帮他,只是带他回山也不合适。
那是大佬的基地,被县农业组的干部发现岂不是要麻烦?
她看季宏岳一副不想原路回县里反而想跟着他们的架势,便试探道:“季干部,我们家离这里很远,而且跋山涉水……”
季宏岳:“我腿脚很好,能自己走,我想去你们村看看。”
他这一趟就是下乡考察的,结果路上出了点意外。
就任之前他满怀激情,想要为农民办实事,来到彬州县之后他发现很多不合理之初,就想着手改革,结果却感觉处处掣肘,总是碰钉子。他不服气,就想下乡一个公社一个村的走,用自己的脚丈量全县每一个角落。
谁知道这一路上意外层出不穷,都让他怀疑自己这辈子的倒霉一股脑涌来了。
不过他只是有点单纯、理想主义,又不是傻子,很快就想明白怎么回事。
他得绕开那些眼线,打入一个纯农民的内部,否则最好老老实实龟缩在县里当个混吃等死的干部。
季宏岳现在也多了个心眼儿,他看唐圆和封辰虽然作农民打扮,穿着粗布衣服、草鞋,但是唐圆模样俏丽,双眸清亮,口齿伶俐,谈吐也不俗,不像没见过世面看见陌生人就害羞得说不出话的农村姑娘,封辰也是高大英俊,气质拔群,尤其一双黑眸鹰隼般犀利,看着就不像普通农民,更像军中翘楚。
他猜测封辰可能是退伍兵,现在是大队民兵连的人。
这俩人善良且气质清朗正派,应该能帮他。
他虽然经验少,但是见过这样气质的人,他想跟着他们。
“请你们放心,我会交伙食费的,我们干部下乡蹲点伙食费是一天一斤粮票外加两毛钱,我可以给一斤半粮票加五毛钱。当然,我现在没有,我可以打欠条。”
他原本是个很骄傲且自尊的人,绝对不会赖上谁,可现在他知道自己回不去,路上指不定还有什么意外等着他呢。
他得找个暂时安全的地方躲躲。
唐圆没有自作主张,而是看封辰,封辰却一副让她做主的样子,不过她还是看出了封辰脸上的抗拒。
他不想让季宏岳去他们的开荒基地。
唐圆略一思索,对季宏岳道:“季干部,我觉得你应该去市里找个靠山,牢牢抱个粗大腿,然后申请带那么两三个身手不错能配枪的公安随身保护,再下乡找几个正直实在的村干部,打入大队内部,获得村干部和社员们的支持。有他们支持,以后别说什么混子,没人敢随便动你的。”
基层干部要想在势力复杂的地方做点实事儿,那必须得上面有人照着,下面有人拥护着。
单个老百姓无能,谁都能踩一下,但是一村老百姓拧在一起,什么县委、公安局的都怕。
季宏岳知道她说得很对,内心却有些挣扎,之前他一直觉得做人要有骨气,要凭本事做事情,不谄媚、不靠关系。
现在么,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单凭自己他似乎寸步难行。但是,想想还在下放的父母,他必须做出成绩来才有机会把他们接回家。
他倒是很心仪封辰,这小伙子能在山里来去自如,如果给自己当个保镖应该不错。
可惜封辰对他没兴趣,大佬只想跟唐圆两人开荒种地。
唐圆:“季干部,要不你去双门山公社唐家村找唐炳德大队长吧,他是个很正直很有的大队长,一定会帮你的。”
她觉得这俩人绝配。
唐炳德想为村民做实事,想少种棉花多种口粮,而季宏岳也想改革彬州县不合理的农业政策。
两人应该一拍即合。
季宏岳闻言,半点不矫情地给他们鞠躬,“还请两位带路,帮季某引荐。”
他虽然是县干部,可谁让他落难了呢。
封辰下巴往一边点了点,“你从那边出山往公社坐车去上州县,再转车去安南市,会路过双门山公社,下车一打听就知道唐家村怎么走。”
唐圆连连点头,“对,季干部你到了唐家村找我七爷,就说我向你推荐的他,哦,我叫唐圆。”
季宏岳有点无语,这俩人怎么……这么奇怪,你们这不是要回村吗?
你们回村带上我不是一样吗?
为什么让我绕那么远的路?
说实话他现在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感觉。
因为被封辰和唐圆救过,他在遇险之后有点惊弓之鸟,很固执地认为只有这俩人是好人,对他没有恶意。
即便找那个叫唐炳德的大队长,最好也是唐圆亲自带他去。
唐圆只得实话实说,“季干部,从这个方向去不了我们村。”她指了指那片山,“那边有道天堑,过不去,我们也是……”她回身指了指,编瞎话:“最初也是从这里绕过来的。”
季宏岳显然对茫茫大山没有概念,他的家乡一马平川,后来去京城读书也没见过这么连绵起伏的大山。
这种大山给他的感觉就是,可能很近一点距离,却要绕上一两天。
他的神情有点焦躁,视线落在手推车上,脑子突然灵光一现。
他猛然回过味儿来,这对小夫妻莫不是偷摸在山里打猎开荒,不想让别人知道?
若是带着自己进山担心暴露他们的位置吧?
他立刻表态:“两位老乡只管放心,你们在山里干啥只要大队不管我肯定不管,毕竟不管你们在山里干啥那都是你们的本事,只要没有矿,政府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进山搞什么规划的。”
交通不便的深山老林,除非政府组织修路,否则公社干部不会管谁进山开荒种地,更不会去主张收公粮什么的。
成本太大,得不偿失。
这么一说,唐圆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季干部,真的?”
季宏岳笑了笑,点头,斩钉截铁道:“真的,我保证!”
别人的保证可能没说服力,但是季宏岳是个不擅长玩政治的重信诺的人,可信。
唐圆就扭头看封辰。
封辰见她亮晶晶的眸子里洋溢着雀跃之色,不想让她失望,便点头应允,却冷淡道:“如果你说话不算数,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季宏岳:“……”
虽然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不会失信于人,但是见封辰一个乡下青年居然面对县干部不慌不忙且还能口出威胁,还真是……绝非俗人。
季宏岳跟乡下农民打过交道,不管他们本身什么性格,到了干部面前都是一副手足无措、话都说不囫囵的样子,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插进胸口。
哪能像这两个人似的从容自如?
他认定这俩人不俗,直觉这俩人肯定能帮大忙。
于是季宏岳加入他们小队,被封辰毫不客气地使唤,让他背上三十斤粮食。
季宏岳立刻化身任劳任怨老黄牛。
原本只有唐圆跟封辰两人的时候,多半是她叽叽呱呱地说,封辰不时应和一下,现在就是季宏岳跟她说,封辰默默地听。
季宏岳在打听消息,问他们大队主要种什么,交什么公粮,知道他们大队要种很多棉花以后惊讶地咦了一声。
按照他了解的政策,双门山公社有几个大队山多地少不适合种棉花,所以没有棉花任务。
其中就有一个前进大队,而唐家村就是前进大队的。
他听唐圆的意思,唐家村大队的棉花任务很重,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大队没有棉花任务。
没有棉花任务,却被要求种最多的棉花,交最多的皮棉任务!
这批棉花没有落入国库,那被谁们拿走了?
这是有人蓄意欺上瞒下捞好处呀。
简直可恶,可杀!
季宏岳气得直打哆嗦。
唐圆看他双腿发抖好心道:“咱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早上她拿粮食跟宋大娘换了一些饼子在路上当干粮,还有下饭的咸菜。
粗粮饼子,没有掺细面,吃起来又干又拉嗓子。
看得出季宏岳伸着脖子咽得很费劲。
唐圆颇为同情,县里的干部平时主要吃白面馒头,怕是吃不惯这粗粮。
她把竹筒递给他,“季干部,喝水。”
竹筒是从石板村换的。
另外还换了个木盆,这比瓦盆结实耐用,不容易破。
封辰又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把自己背着的水壶递给她。
唐圆朝他笑,小声道:“季干部是好干部,一定会帮咱们大队减少棉花任务的。”
带上季宏岳路上多少轻松一些,遇到陡峭的小路还能帮忙搬东西。
这也让他更加直观地见识到封辰异于常人的力气,越发想劝他给自己当保镖,他可以保证给弄城市户口,一个月不低于五十块钱。
可惜种地大佬对当保镖没兴趣。
前世也没人能使唤他当保镖。
季宏岳后半段就开启了碎碎念的模式,似乎那样会减轻受累一样,他一个劲儿地跟唐圆夸封辰力气大,这样好的身体就该去当兵、当公安什么的。
封辰被他念叨的一言不发,唐圆都开启了我听不太清的模式。
第一天晚上他们在来时的小山洞里过夜。
山洞不大,原本唐圆和封辰俩人在里面正好,现在加上季宏岳就有点挤。
虽然已经四月下旬,但是山里夜凉,唐圆带了被子的。
为了减轻负担,封辰没带,晚上唐圆盖被子封辰却不需要。
但是季宏岳没有封辰那么好的体质,没有被子就冻得瑟瑟发抖。
封辰干脆让唐圆睡山洞,他在洞口处燃一堆篝火给季宏岳取暖。
季宏岳一副自己很体贴的样子,对封辰道:“封兄弟,你去山洞睡吧。”
小夫妻嘛,没啥不好意思的。
封辰没搭理他。
季宏岳听着呜咽的风声里夹杂着野兽的长啸声,心肝儿都在颤,忍不住要往封辰身边儿凑。
封辰嫌弃地让开一点,跟他保持距离。
季宏岳干笑:“没事的,封兄弟你去陪媳妇儿吧,我在这里睡就行。”
男人不能承认自己胆小。
封辰却和衣躺在临时划拉过来的干树枝上和衣睡了。
季宏岳突然又想明白一个事儿,“封兄弟,你莫不是和唐妹子不是夫妻?”
封辰:再哔哔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知道封辰跟唐圆不是夫妻,第二日季宏岳就叫唐圆为唐妹子,叫封辰还是封兄弟。
唐圆也没在意,封辰却更加使唤季宏岳,不让他往唐圆跟前凑得太近。
回来带了怕碎的小缸,路上走得更加小心,第三天上午他们才回到开荒基地。
这一路上季宏岳起初还震撼于大山的苍茫、悬崖的惊险、山峰的峻秀,后来就耷拉着脑袋吭哧赶路,恨不得躺下再也不起来。
终于到了开荒处,他甚至来不及看这里的情况便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让我睡一觉。”
若是被他爸妈看到自家睡觉嫌弃床板棉被太硬的儿子现在躺在野地里就能呼呼大睡,估计要心疼得流泪了。
唐圆和封辰却不约而同先去巡视一遍木棚子、几块田地、沤肥池、晒的土坯、山洞、熏肉等。
一切如常。
唐圆笑道:“你找的地方真好。”
没有野兽出来搞破坏。
当然也可能怕了大佬的杀气不敢过来吧,怕变成大佬的储备粮。
封辰按照唐圆的指挥把带回来的物资分批摆放。
粮食还是要放在睡人的山洞才放心。
杂物就放到小山洞里。
路上觉得东西一样样很多,归置的时候一会儿就摆弄完,又觉得很少。
唐圆感慨:“受累的时候觉得好多啊,早知道少买点好了,现在累完了又觉得早知道多买点好了,受累的那个自己不是现在的自己。”
看她虽然疲惫却依然有心说笑,封辰眼神就染上几分温柔。
封辰:“你睡一会儿,我去叫季宏岳搬土坯盘炕。”
唐圆想起封家塌掉的炕,问了一句,“你会盘炕吗?”
封辰沉默一瞬,道:“盘炕很简单……吧?”
他当然不会,原主也半吊子。
原本想跟唐爹学学,这不是出发来山里了吗?
唐圆:“……”
我有点怀疑,我怕晚上睡着睡着也咕咚掉下去了。
她不敢睡,她要指点大佬。
她虽然没上手盘过,但是她前世下乡以后好歹也见多识广,跟老手艺人打成一片,还帮着研究过省能柴火灶呢。
这里不需要省能,但是普通柴火灶还是可以的吧?
虽然两人不会盘炕,但是两人都算技术型,讲究严谨,炕的大小、位置、形状却是规划得规规整整。
就是盘炕这活儿吧,因为有泥,它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佬觉得这泥没有手里的刀听话。
扶贫圆儿觉得算了,盘炕太难,要不咱们直接把石头、土坯摞起来的了,就是不能生火的土坯床垫呗。
两人没想到季干部居然会盘炕!
唐圆很是惊讶,“季干部真接地气!”
季干部威武!
季宏岳睡了一会儿,恢复了精神,豪情万丈道:“自然,我小时候帮爷爷盘过炕的。”
唐圆:“那个,季干部,问一下,您几岁时候?”
季宏岳:“五六岁吧,放心吧,我很聪明的,记性也好,三四岁的记忆都记着呢,五六岁更不在话下。”
唐圆看了封辰一眼,有点怀疑。
封辰却表示可以让他试试。
只不过他们没时间去挖石板了。
季宏岳说不规整的石头也可以用,就跟砌墙一样呗,人家好的泥瓦工用不规整的石头砌墙也不会倒的,中间填补小石头和黄泥就好。
在季宏岳的技术支持下,三人齐心合力砌了一盘两米×两米五左右的炕。
起初唐圆想要两米×两米的,她和封辰俩人睡这么大的炕足够。
季宏岳一听竟然没有他的份儿?
这可不行!
他果断建议砌大点,反正土坯足够用的。
他道:“咱们在三分之二处砌一道薄墙,你睡那边儿我和封兄弟睡这边儿。”
想让他自己睡小山洞,绝对不行!
他难道不会怕的吗?
他也想跟封辰一个屋睡!
炕盘好了,甭管过程如何返工,结果总是好的。
这是一个规规整整的炕。
朝洞那面开一个灶口,再砌一个锅灶,把双耳铁锅放上可以烧炕做饭。
烟道用石头和土坯砌的在炕尾下面,朝着洞口延伸,直接把烟排出洞外去。
要不是季宏岳,这个烟道她和封辰可能就搞不定。
唐圆很满意。
封辰把支棱在外的地方都给弄黄泥抹平,直到整个炕每一个面都平平整整才罢休。
炕盘好还得阴干两天,为了干得快一点他们就小火慢烘,争取早日睡上火炕。
晚上唐圆让封辰帮忙切了熏肉片,他刀功好,切得能治好强迫症,厚薄一致,形状漂亮。
她炖了一锅熏肉板栗,另外烫了一小盆各种野菜,管它苦不苦的一锅出,不讲究!
直接烫了二合面在熏肉上面烀了一圈锅贴。
虽然这个季节不是做熏肉的最佳时节,虽然熏好存放的时间还不够,但是这也是肉呀!
不只是封辰觉得好吃,就连季宏岳这个父母下放前不缺肉蛋奶的都觉得喷香。
他吃得嘴角流油,一直竖大拇指夸,“唐妹子,你这厨艺无敌了。”
唐圆倒了一碗泡婆婆丁水给他降火,“季干部,祝你心想事成,也让我们农民都能吃上白面馒头就红烧肉!”
季宏岳压下喉头的梗塞,默默握拳,一定。
封辰给唐圆倒了一碗水,悄悄加了一块麦芽糖。
季宏岳看见,伸手,“我的水好苦呀,我也要糖。”
封辰绷着一张俊脸,瞥了季宏岳一眼,淡声道:“没了。”
除非你去睡小山洞!
季宏岳:“怎么可能,我刚才看见有一大包呢。”
封辰坚持没了。
唐圆美滋滋地喝着甜水,心里也美滋滋的。
过两天他们就回家,把糖和腊肉、细面带一些回去跟封奶奶和爹娘一起吃。
啊,都有点想他们了呢。
他们在山里住了两天,封辰不停地使唤季宏岳干活儿,现在按照唐圆的指导暂停开荒,四处拉腐殖土、撸植物嫩叶沤肥以及少量多次撒草木灰。
另外他们还修了男女茅厕,虽然靠他们沤肥估计猴年马月也不行,但是人类和动物的区别除了会使用工具还有不随地大小便。
算着村里应该收麦子,唐圆和封辰商量回村。
过几天将有大暴雨,她怕刘支书否了唐炳德的割麦决定,现在有季宏岳这个县干部支持,唐炳德会更有。
作为扶贫干部,她见不得村里粮食打水漂,必须得帮忙。
于是他们收拾一下,把该封存的封存,该挂起来通风的都挂起来,山洞口下面也砌了矮墙装了木栅栏。
因为洞口朝北,且地势略高于山谷地平面,而山里南北都有高山阻隔,即便夏季台风都吹不进来,所以山洞不会被大水漫灌。
带着季宏岳封辰不走巨石峰,而是绕远路从另外方向出去。
那边翻过一道险峻的差点吓死季干部的峡谷,绕上两天半能从另外大队出去,距离唐家村不到十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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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村。
每到麦子即将成熟的季节,唐炳德都会骑车满大队的农田里转悠,观察哪块麦田熟了,哪块即将成熟,好安排收麦子。
今年三四月一直干旱,只下了几场没甚用处的小雨,全靠河沟里的积水撑着。
他想起“鱼仙人”说麦收时候会哗哗接连下大雨就越发焦虑,白天晚上骑车巡逻,整天睡不好,做梦不是下大雨就是麦子被冲了,急得满嘴燎泡。
尽管期间零星下了几场小雨,但是完全没用,所以他就再次信了鱼仙人的预告——麦收下大雨,提早收麦子!
他看好了几块地,虽然还没熟,但是提前这么两天也不会减产多少,若是等彻底成熟下了大雨,那就全白瞎了。
大雨会把麦田拍倒,而谁都知道麦倒一把草,麦粒泡水很快就会发芽。
他召集各生产队的队长和小队长,指了几块要求他们带领全部劳力,老人孩子齐上阵,火速抢收麦子。
三队长王长顺是刘支书的女婿,他面带疑惑,“大队长,那麦子咬着还没熟呢。”
麦子是十成熟九成收,现在还不到九成,收早了会减产的。
唐炳德这些天一直上火,嗓子火烧火燎的疼,他脸色越发严肃,声音低沉,“你们觉得我这么大年纪,不知道麦子什么时候熟?三四月一直干旱,万一收麦子下大雨呢?”
鱼仙人可说必下大雨!
王长顺小声道:“那也不一定下雨吧,干旱那么久说不定夏天也干呢。”
他向来听老丈人的,如果老丈人没发话收麦子,他就不想动。
他跟二队长以及其他小队长拉赞同,“你们也都看了,是没怎么熟透,咱们要不要跟书记商量商量?”
要是问书记,那肯定不同意,麦子减产会影响缴纳公粮。
刘书记是最大公无私的干部,即便是自己大队也必须如数缴纳公粮。
二队长却听唐炳德的,他也信鱼仙人。
他和唐爹关系不错,唐爹私下没少跟他叨咕鱼仙人救了他闺女和大黑的事儿,他听着很神,加上一直没下雨很像鱼仙人说的。
鱼仙人说会下大雨,可能真的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