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张小姐的开业活动敲定得差不多了，袁青梨才算松下一口气。苏融融的电话来得刚好：“梨梨仔，晚上一起吃饭不？”
“吃什么？”她已经吃了一周外卖，腰围小了2cm，正想吃点好的。
电话那头停顿几秒，给她提供了一个方案：“额步行街的关东煮？”
袁青梨：“”
行吧，起码不是外卖。她瞄准时间，到点就下班，苏融融已经等在楼下，她干脆利落上车，两人赶在更恐怖的晚高峰前汇入车流。
袁青梨抽出发圈扎了个低丸子，和驾驶位的苏融融抱怨道：“我这周活得简直没人样了，吃外卖都吃到吐，下周再也不吃了。”
“不吃外卖你吃啥？”苏融融瞥一眼副驾驶不会做饭的人。
袁青梨沉吟两秒：“吃楼下便利店。”
反正坚决不学做饭。
“……”苏融融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袁青梨笑嘻嘻地收下表扬。
上路没多久就开始堵车，打开地图软件一看，瘫痪的交通一路红灯。上了一天班，袁青梨早已饥肠辘辘，不想折腾了，于是说：“要不下个路口右转去吃鸡爪煲吧。”
“南亭路那家？”
“嗯嗯。”袁青梨按着手机屏幕，提前取个号。
坐了几回苏融融的车都平安无事，袁青梨放松警惕，渐渐忘了这位大小姐也是大学毕业后才开始独自开车上路，是完全的新手司机。红灯转绿，苏融融打着转向灯变道，哪知一辆疾驰的车同时超车变道，苏融融一紧张，狠踩了一下油门，反应过来后赶紧松开，但还是晚了。
袁青梨手机掉进座位底下，身体往前狠狠一倾——
苏融融和人追尾了。
好消息是人没事，坏消息是苏融融提了没两个月的粉红新车“毁容”了。
另一位车主比她们倒霉一点，车尾撞瘪，额头出血。
饭没吃成，两人忙着处理“案发现场”。
下车后袁青梨才看清另一位车主的脸。袁青梨记性不差，更别说对方那头惹眼的金发极具辨识度，袁青梨两天前才在日料店见过。三人去做笔录的时候，袁青梨听到对方举着手机发语音：催什么催，哥追尾了，你满意了？
如果袁青梨没猜错收信人，那么手机另一边传来的应该是嘲笑声，因为那名金发男子接着又说：“笑尼玛，赶紧滚过来。”
苏融融看对方收了手机，才询问他是否需要先处理伤口，他摇摇头：“不用、不用，没什么事……”
“对不起啊，我刚刚太紧张了，是我的问题。”
大小姐认错也很有一套，语气虔诚，温声细语，配上一副水汪汪的表情，任谁都舍不得责怪她。金发男子看上去拽得不行，人却挺好说话的：“不是不是，我的错，是我开车太心急。”
一个车头鼓胀，一个车尾凹瘪，还在争着招认错误，场面和谐得有些诡异。好处是两个脾气好的人协商起来温和愉快很多，他们没耗多少时间，很快走完了流程。
等做完笔录，金发男子的朋友才姗姗来迟。苏融融原本要去便利店给金发男子买酒精和棉片消毒，一看到陈宿西，把这事忘到十万八千里了。
“诶”苏融融目光在袁青梨和陈宿西身上来回转几圈，怪叫道：“干什么干什么，梨梨今天的档期我先预约了哈。”
苏大小姐对陈宿西两天前掳人的行为耿耿于怀，当即护小鸡仔一样把袁青梨护在身后。而金发男子似乎没料到他们几人认识，他惊讶地看向陈宿西：“熟人啊？”
陈宿西给他们双方作介绍，一手指一边，“高中同学，大学同学。”
两个女生看着四肢健全，没什么事的样子，剩下一个男生额头上的伤可以忽略不计。所以陈宿西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他看向众人：“所以现在什么安排？”
苏融融和金发男子的车都送去维修了，两个不撞不相识的人默契开口：“当然是蹭你的车。”
袁青梨臭着一张脸，等接收到陈宿西的眼神提问，才说：“吃饭。”
得，他原本只是过来接一个人，现在一下接了三个，前后左右都坐满了人。
车子发动后，陈宿西又问：“去哪儿吃？”
袁青梨和苏融融坐后面，折腾一晚上，不管是关东煮还是鸡爪煲都没闻到味，饿到肚皮可以直接包烤鸭吃了。袁青梨肚子一饿脾气就大，苏融融都不敢惹她，这里离步行街不远，她于是跟司机说：“前面放我们下车呗，我们去步行街随便吃点。”
副驾的金发男子偏了偏头，用一张拽脸说着最软的话：“我也还没吃。”
陈宿西：“”
最后两男两女一起踏入了步行街。因为身边两个头发亮眼的家伙，他们一路上回头率都很高，幸而他们对旁人的目光习以为常，走出模特秀场的步伐，最终停在关东煮摊位前。
摊位和身后的糖水小吃店是连锁产业，几人点了几大碗关东煮，端到小吃店里吃。
店里挤满了人，他们很幸运地占到了最后一张桌子。
金发男子第一次来这边，对这么小一间店面的爆火程度感到震惊。苏融融往嘴里塞进一颗鱼蛋，骄傲地哼哼两声：“南临吃喝指南，还得看我梨姐的。”
苏融融第一次过来这边吃关东煮就是袁青梨带着来的，那会儿她还不敢开车上路，苏融融打车，袁青梨坐公交，两人直接在步行街的牌坊下会合。
陈宿西用竹签戳起一颗丸子，擡头看袁青梨，话是对苏融融说的：“你梨姐看的我的。”
一直埋头吃东西的袁青梨这会儿才分出点注意力。她吃东西一向很专心，不管好吃难吃，爱吃不爱吃，她都能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吃到见底，只是这细胳膊细腿的，不知道热量都跑到了哪里去。
袁青梨连着吃了两串丸子，饥饿感缓解，怨气也消了一半，她没否认：“他带我来的。”
那也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从西南回来后，袁青梨继续打工，空闲时间都在和陈宿西厮混。袁青梨家自然是不可能去，陈宿西家有人的时候，两人就跑到新城区来，那会儿陈宿西刚拿驾驶证不久，如果时间还早，他们会四处转转，专门找好吃好玩的。
后来几年的同学聚会阵地换到市区这边来，酒过三巡想吃点热乎的，袁青梨也提议同学们来这里。
味道始终没变，他们的模样也没有，十八岁到二十二岁仿佛只是吹过的一阵风，所有时间的流逝好像都是错觉，但是又似乎此刻的“错觉”才是错觉。
店面太小，四个成年人挤一张小桌子，两肘相撞也很正常。只是忽然有人风风火火地走过，不小心撞到了陈宿西的手肘，他正拿着一串藕片，身体被撞得惯力前倾，尖细竹签眼看着就要往对面的方向去，袁青梨正埋着脑袋在喝汤。他紧急后退，动作太快，竹签从手上掉出去。
“”
一口没动的藕片喂给了小吃店的地板。
无人伤亡，陈宿西指使金发男子：“苏郢，递一下纸巾。”
纸巾盒放在金发男子那边。
苏融融惊道：“哇！你也姓苏啊？”
“啊……对。”苏郢回答着苏融融，又看向弯下身在地上“捡垃圾”的陈宿西，声音才自然一点：“怎么不让店员扫一下？”
陈宿西已经把地上的藕片捡起来，丢进垃圾桶，他直起身，回道：“这是额外的服务。”
他擦了擦手，看着一脸不解的好友，故作嫌弃道：“我要是店员，我肯定烦死你这种顾客。”
虽然空调呼呼吹，暑天里汤水仍然凉得很慢，喝起来还是烫的，袁青梨捧着碗慢慢把汤喝完。
夏天的闷热潮湿，身上的微咸汗水，四周的嘈杂喧闹，交错的匆忙脚步，嘴里回甘的食物味道——所有感知都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