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阳光灿烂也要吃饭。
初秋的第一个信号是日落的时间变早。温度还没降下来，但太阳不那么晒的时候，操场的风吹在身上很舒适。高一高二陆续返校，校园里的人多了起来，陈昭月被钟期念和刘潋拉着出来感受热闹，顺便隔离一下室内的空调。
“一天都呆在教室里，冷气吹多了我都有晕车的错觉了，总感觉一肚子尾气。”钟期念叫苦连天：“这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陈昭月眺望山的那边，太阳刚刚还能完整靠在山角，这会儿已经只剩下一个半圆了。“很快就结束了。”简单的一句话却别有深意，刘潋和钟期念双双看过来，陈昭月欲哭无泪：“我还有很多没学”
“”
二人沉默。第一名都没学，那么请问谁学了？
杀人于无形的陈昭月浑然不觉自己的“失礼”，两边手腕都被人挽着，她像是一个待审犯人，被拘押着走。她已然习惯，什么也没说，任由自己在裹挟中前进。临北实验的操场虽然穷酸但是也宽敞，三个人并排横着走都不是问题，陈昭月左看看右看看，总感觉缺了个人：“蓓蓓人呢？”
刘潋作为姚蓓蓓的同桌，代表发言：“她刚刚下课在补笔记，现在估计才去吃饭吧，说晚点来找我们。”
钟期念感叹：“我们家蓓蓓最近尤其用功啊，下课都看着她在座位上挠头抓耳的，感觉脸都学尖了。”
“还有这功能？”前半句刘潋表示深有同感，后半句她持怀疑态度，并准备用试验检验真理。她掉头佯装要走：“那我现在也回去学了，给我磨磨我这方脸盘子。”
“哈哈哈哈哈哈！”钟期念大笑着把人拉回来。
把一个地方的角角落落都看顺眼的时候，也是临近跟它告别的时候。临北实验中学的水泥跑道多年来遭人诟病，如今看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一天里最温柔的余光挥洒在青灰色地面，犹如这百年以来毫不褪色的文化底蕴，而她们作为底蕴的一部分，是时光长河下蜿蜒出来的枝干。
陈昭月看着太阳落下后逐渐变成粉色的天空，感叹道：“今天天气真好，蓓蓓不在可惜了。”
“陈组长最近很博爱啊。”钟期念的声音听来有些酸。
要知道陈昭月虽然是班里无人不知的第一名，但她似乎一直游走在班级的边缘。很多人向她示好，她总能微笑以对、礼尚往来，但之后就没有之后了。钟期念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为那个可以在假期联系她的同学，或者说朋友。但自从有了学习分组，陈昭月就变了。虽然是老鹰抓小鸡游戏里被迫当母鸡的那一个，但她出乎意料成了一只很会带队的母鸡，关心照料到每一个人。
团队和谐是好事，但钟期念还是觉得心酸——她，再也不是陈昭月的唯一了！
陈昭月很无辜，还没等说出什么哄人的话，就被人解围了。三人还没等来姚蓓蓓，反而先见到了正在打球的杨锋易。操场台阶的背后是篮球场，杨锋易坐在高台的扶手上乘凉，看到三人，热情地打招呼：“刘班长、陈组长、美少女！”
另两个都有姓氏，很好区分，剩下比较特殊的那一个也很好对号入座。这回换刘潋酸了：“什么意思？只有你是美少女，我们都是女同学吗？”
美少女钟期念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一边踩上台阶一边说：“可能因为我们最近在重温美少女战士吧。”
那次体育课之后，钟期念和杨锋易相见恨晚地成了动漫同好，距离是有目共睹地拉近了。但是，杨锋易连《美少女战士》都爱看吗？刘潋和不太清楚《美少女战士》是什么的陈t昭月都打了个冷颤。
三人有样学样地跨坐在扶手上，两脚都能踩到地面，瞬间有了安全感。接着就看到了这几天一下课就溜没影、晚自习还迟到的徐咨阅。
他和几个高二年级的男生正打得难分胜负，看得出来都是经常打篮球的人，运球、跃起、进球，动作敏捷得让人应接不暇。徐咨阅又投入一个三分球，刘潋惊呼一声，带头鼓掌，顺带着问一句我方盟友：“你怎么不去帮忙啊？”
“饶了我吧，饭都没吃呢。”高中生的在校时间是很紧巴巴的，吃了饭再运动要等消化，大多数男生都会选择先打一场，再饥肠辘辘地去食堂搜刮最后的剩饭剩菜。杨锋易今天的体力已经透支完了，只是少年人精力无限，虽然又是饿着肚子又是大汗淋漓，眼里还是盛着神采奕奕。“我真的不服老不行，刚刚都快给我打跪下了，这群高二的小崽子还在猛进，也就徐明星跟得上了。”
好好一个组，各有各的绰号，陈组长、刘班长、姚学委、徐明星都有了，钟美少女偷偷用手机记录下徐明星的最新现场直击，不忘发出疑问：“大家都有江湖名号，你叫啥呢？”
陈昭月淡定接话：“杨战士。”
杨锋易：“”
球场那边大概到了赛点，你一球我一球，徐咨阅在人数上是劣势，得分却没有落后。刘潋和钟期念激动得手舞足蹈，杨战士带头喊口号：“阅阅加油！”
刘潋和钟期念跟着喊：“徐明星加油！”
这一嗓子吼出来，一直聚精会神的徐咨阅才看过来。
陈昭月挤在这三个人中间，难得站姿很放松，没有像平常那样把腰挺得笔直，而是松松垮垮地倚着旁边的钟期念，目光毫不回避地看着他笑。
一不留神，球就被人抢了。徐咨阅朝那两个高二的男生摆摆手，叫停的信号，然后转身，球服领口抓起来，随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腰腹随着衣服布料的上移而露出一截，隐约可见薄而紧实的腰线和肌肉。他擦完汗，三两步跨上台阶。
钟期念两眼发直，相机开着却忘记按下拍照键，她咽了咽口水，赶在徐咨阅打招呼前说：“你、你”
“我？”他的目光从左边偏到右边，看一眼钟期念。
刘潋再次代替发声：“她说看不出来你这身板这么有料。”
“还行吧。”徐咨阅挑眉：“区区八块。”
“切！”
陈昭月睨他一眼，衣服重新落回去，到底几块也无从考证了。她铁面无私：“多不代表好看。”
徐咨阅很快改口：“那我没有。”
“噗”旁听的几个笑出声音。陈昭月也跟着笑起来，听到他问：“你们怎么来了？”
“吃饱饭散步。”陈昭月说。
一旁的钟期念还举着手机，没拍到徐明星露腰照，她干脆把镜头转成前置。画面瞬间从热闹的球场变成寂静的灰色跑道，几个人的脸都映在镜头里，钟期念指腹一按，随手定格了一张所有人都没准备好的合照。
刘潋敏锐地捕捉到，瞬间惊呼：“你怎么搞偷袭啊！重拍！！！”
“拍什么拍！蓓蓓都不在，我们得有团队精神啊！”钟期念笑着收起手机，往台阶下跑：“走吧去食堂，我想喝椰子水，顺便找一下蓓蓓。”
陈昭月看着她们笑着闹着走下阶梯，她还站在原地没动，同样没动作的还有旁边的徐咨阅。
“走吗？”她先开口。
“好。”徐咨阅点头，但仍然站着，过了会儿才说：“中秋有安排吗？”
中秋他们有完整的一天假期，陈昭月的安排无非是跟陈湘茹在家吃饭，陈湘茹心情好的话，可能会叫上赵衷明。陈昭月说：“晚饭后应该没。”
“那到时候再说。”离中秋还有一周多。
“嗯。”
陈昭月在他前面跨下阶梯，身后很快跟来脚步声。一群人不急不慢地向食堂去。
陈昭月很少见这个时间点的食堂，原因是她对吃饭的积极性不比学习差，饭要吃最好最热乎的，每天一下课就跑。还有半小时就上晚自习，这个点的食堂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多是像徐咨阅他们那样，从球场上下来的男孩子。那两男生去排队，她们三个女生利落地转头走。
“去给你们占个座了。”
杨锋易挠头：“占什么座？”这里空空如也，多的是“座”。
徐咨阅笑出声来，不自觉也捂了捂鼻子，意有所指地看向前方排队的一行男生：“可能是因为有男人味吧。”
没装空调的食堂，就像一个闷不透风的笼子，把一群刚从球场下来的大汗淋漓的男生们收拢在其中，可不就是“男人味”吗？
“”
第一个发现姚蓓蓓的是陈昭月。姚蓓蓓这人平时其实不太好找，太安静，加上瘦瘦小小的身板，轻而易举就能隐匿在人群里。只是这会儿食堂里全是穿球服撩额头的大汉，她小小一个人就莫名变得扎眼了。陈昭月拉着钟期念她们过去坐下，三人齐声：“蓓蓓！”
姚蓓蓓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听到声音才怔怔地擡眼，看到是她们，脸上的表情瞬间有所松动：“你们不是去操场散步了嘛？”
钟期念双手叉腰，坐着也比人高一截，却没有气质上的压迫。“你还说呢，让我们等你来一起，今天阳光这么灿烂，你怎么把时间用来吃饭！”
“阳光灿烂也要吃饭啊。”陈昭月第一个提出异议。
“这是重点吗？”钟期念作势要晕倒：“你就不能给我捧捧场啊？”
刘潋被逗得咯咯笑，姚蓓蓓也笑了，往嘴里扒进一口饭，刚刚还完整码好的饭菜终于空了一块。而各自端了个盘子在找人的两个男生也不用费心思找人，听着声音就来了。徐咨阅坐到陈昭月对面，把盘子放下，“说什么呢？”
陈昭月指着他的餐盘，如实阐述：“吃饭。”
徐咨阅却误解了意思，以为她在催自己吃饭，于是干脆利落地低头吃了一大口。陈昭月看了，瞬间更硬气，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认同：“看吧，都说了吃饭重要。”
钟期念：“陈昭月你气死我得了！”
姚蓓蓓静静地跟着他们笑，感觉心里悄悄卸下了一小半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