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让步
成为公众人物之前，徐咨阅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为此付出代价。也许他不够谨言慎行、落得被诟病的下场，也许创作出来的歌曲不被人欣赏、批判他才疏学浅或江郎才尽，也许跟公司闹不合、网络上铺天盖地是压制他的黑稿。
没想到偏偏是现在这样——恋情分明是两个人的，受到攻击的却是什么都没做错的女方。
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面对这样的事情都难免无措，相比之下，陈昭月反而要淡定一些。她不打算做任何回应，更不想在蜂拥而来的陌生人面前完成一场无人在意的自证。私信的消息一条都没有打开来看，陈昭月偶尔滑到消息栏，也只是扫了一眼，当作无事发生。
徐咨阅成了她的跟屁虫，两人像连体婴一样寸步不离，陈昭月去上个厕所，出来都能看到人等在门口。他上前一步把人抱住，陈昭月的手上还沾着水珠，落下两滴在脚边，像他的心情。他声音低落地道歉：“对不起。”
陈昭月感到莫名其妙，仰着脸看他：“对不起什么？你婚外情了？”
“”他将要脱口而出的话一噎。她最知道怎么逗他开心，徐咨阅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只是很快又敛住，认认真真地跟她说：“你最近别看网上的消息了，不管是什么都别看，交给我去解决好吗？”
“我知道。”她回抱住他，不问他要怎么解决，而是补上一句：“你不用太担心我。”
只是到了晚上，两个人都有点难以入睡。陈昭月背对着徐咨阅，目光虚空地望向卧室的白墙，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开口：“睡不着是吗？”
徐咨阅知道，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淡定。
除去父母离婚的那段经历，陈昭月的成长经历实际上十分平稳，甚至父母婚姻的破裂对她来说也没造成多大影响。自小陈湘茹就给足了她安全感，不是自己的错就要申辩，受到无辜的攻击就要以牙还牙，小时候只是因为被调皮的男生推了一把，她就被送去学了好几年的武术。
陈湘茹保护她，也教她如何保护自己。
成年的世界比想象中复杂得多，脱离母亲的庇护之后，她一路摸索也一路磕绊，永远不知道下一个红绿灯路口的变幻。体育老师事件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始料未及的红灯，这一次也是。
网络上的每一支箭都源于无形，让人看不见摸不着，更加没有规避的策略。身为公众人物，被审判是必然，他学新闻，自然知道舆论能产生的力量，只是真实发生到自己身上，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也不过一知半解——光是一个没有打开过任何一条私信的消息栏，就已经让她头皮发紧。
陈昭月在床上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擡手描绘他脸部的线条。这样耀眼的人，她以前竟然会关注不到，她起初觉得太迟，如今看来似乎又太早，陈昭月的眼神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回答他的问题：“嗯，因为我在想你。”
徐咨阅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她手上的戒指几乎没摘下来过，一闪一闪地吸人眼。他不说话，等她继续说：“如果有更好的办法，需要做一点微小的妥协或是别的什么，不用顾虑我。帮不上你已经让我有点泄气了，我不想再成为你的阻碍。”
对于一个外形绝佳的上升期年轻歌手来说，恋情确实是个阻碍，所以他的经纪公司才会一路阻扰，陈昭月在今天忽然悟到t这一点。他们太过年轻也太过薄弱，终究无法一手抵挡舆论的力量，她明白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确实有些许“多余”，而恋情的曝光，无论对她还是对他，都是一种困扰。
徐咨阅听完她的想法，却把眉头皱得更深，他问：“什么叫阻碍？”
“就是”
“你也觉得现在公开恋情对我来说不合适吗？”他打断她的话：“你说的妥协又是什么？打造一个公司和大众想要的人设，然后瞒着我们的关系？”
“你为什么”徐咨阅看着她，大概也是察觉到自己的生硬，他声音低下来：“为什么总是只为我着想？为什么总是迁就我？你自己也受到影响了不是吗？”无论是莫名其妙的恶意还是看热闹般的关注，都给她带来了影响，她却仍在为他的事业让步。
陈昭月一直知道，徐咨阅是一个有棱角有锋芒的人，只是在恋爱关系中从来不展现，这是他难得打断她的时刻，也是头一次，将这样锐利的一面展露给她。床头暖黄色的光冒着淡淡冷气，他的目光笔直得不容许她逃避，陈昭月看着他，忽然感觉两人又回到了两年前她说要搬到北京的那一天。
她才发觉他们两个从始至终都没能说服对方。
陈昭月深深看他，吸了口气：“我没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让步，去繁城实习是因为繁城的公司更好，去北京是因为我在哪里都不会受影响，我说让你妥协是因为我觉得无所谓，我真的无所谓。”一口气说了很长的句子，陈昭月停了两秒，才继续说：“如果现在因为恋情的事让我寸步难行，那我决不让步，但现在寸步难行的是你，我不想看你跟公司闹僵，更不想看你熬这么久准备的专辑落灰。”
“如果现在是无论你单身与否都不影响你发展的时候，想发专辑就能发的时候，能够按照自己意愿去发展的时候，我也绝不让步。”她的声音理智而轻柔：“我会说我确实是徐咨阅的女朋友，我们在一起很幸福。”
她是一面平静的镜子，照出一个因无能而恼怒的他自己
第二天，两人一起回了北京。
徐咨阅去了一趟公司，收到经纪人递来的新剧本。这一次的角色是高中生，只是他成了男主角，女主角依然是黎晴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经纪人好心劝他：“这部剧你放心去演，班底比上一次还要好，只要你演了，之后的资源绝对是源源不断任你挑选的。咨阅，别太犟，专辑压着大家都不舒服，你不是还想开演唱会吗？把自己的乐队带上来，这些都会有，但首先你要变强大。”
私心来讲，徐咨阅这样的条件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大概天生属于舞台，外型、才华、天赋，他哪样都不缺。即使故意使绊子让他无事可做，或者去跑低档次的商演，却也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路人。合同还在继续，公司从来不会白白放弃好的苗子。
等了两秒，没见他回应，经纪人接着说：“恋爱的事情交给公司，我们会帮忙把消息压下去。晴晴是我们自己的人，公司已经跟她沟通过了，等过段时间进组，会拍一点你们相处得好的照片，绝对会比这次关注度高。”
徐咨阅这回却皱起眉头：“你们的决定，跟我沟通过了吗？”他目光锋利起来会不自觉增强年龄感，即使他只有二十二岁，却已经像一个处事凌厉的成熟男人，“你应该知道，我有女朋友，感情很稳定。”
然而，他确实只有二十二岁，太多想法和坚持在别人面前都轻易显得天真和幼稚。经纪人看着他，从容地笑道：“公司并不会干涉你私底下的感情生活，只要你瞒得好。但是单身的人设确实更方便公司给你安排新闻，对象不限定是谁，你明白吗？”
又补充：“过段时间就说分手了，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了。”
“分不了。”
“就假装”
徐咨阅面不改色：“我和我女朋友领证了，年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