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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月 正文 58.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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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迷茫

    没有等经纪人的反应,徐咨阅平静地离开了公司大楼。

    去年这时候,这栋大楼还是一个迈进来会使他心潮澎湃的地方,如今再看,却像一个被四面八方撬起来的笼子,企图笼住许多。当然也有很多人被笼住,徐咨阅不想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个。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前面的出租车下来一个男生,有点眼熟,徐咨阅多看了两秒,认出是跟陈昭月同校的那个叫邱颂的男生。两人目光对上,徐咨阅先点头示意,等他走近,也是徐咨阅先开口:“之前的事我听她说了,谢谢。”

    一句客套话,徐咨阅说完就打算走,却听到对方问:“她还好吗?”问的是前几天热搜的事,徐咨阅如今的热度比起去年比赛那会儿更高,热搜挂了一天,想不知道都难。

    徐咨阅停住脚步,似乎是这时候才正眼看面前的男生。传大的学生审美还是好,平心而论,邱颂的长相不算很好的那一挂,穿着打扮却很吸睛,不高调却处处彰显质感。徐咨阅的目光定格在他脸上的空镜框上:“挺好。”

    “那就好,我看她最近似乎不怎么上线,怕她心情受到影响。”

    “你们很熟?”徐咨阅挑起眼看他,

    “不是。”邱颂似是听不出他声音里的试探和不悦,笑了笑,说:“我有关注她的社交平台。”

    打的车来了,正在路边打着双闪,徐咨阅回头又望他一眼,转身上了车。

    公司那边几天都没有动静,原以为会得到放养,却在某天晚上接到通告。地点在隔壁城市,徐咨阅在进公司时就拒绝了助理随行,赶通告向来都是独自来独自去。他没有固定的造型师,但胜在这张脸好应对,不用费心思在妆容上,但他有固定合作的服装品牌。

    一直到演出当天,徐咨阅都没有收到演出服装。

    离得不远,他一个人坐高铁出发。

    是一个家具周年庆活动,他出场的时长仅限于主持人,活跃场子、唱歌、配合抽奖,一天下来脸都有点僵了。一个没怎么宣传的活动,来的人反而不少,小部分是举着他的应援牌子的粉丝,大部分是看这里搭了台又有音乐声而驻足的路人。

    徐咨阅唱了五首歌,唱到最后一首的时候台下人却缺了一个口,歌曲声停止,台下连掌声都不怎么整齐。徐咨阅握着质量下层的麦克风,头一回感觉自己在舞台上罚站。

    结束后收到陈昭月发来的消息,说出门吃饭在店里听到他的歌,又问他吃饭没有。

    徐咨阅一个人坐在饭馆里,一顿饭吃到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被陈昭月的细嚼慢咽影响,吃饭也变得慢吞吞,一顿饭从热到冷,仍然扒不完。仔细想想又好像是因为公司一直要求他控制体重身材,一天一天培养成现在这样。

    都说在一起越久会越像对方,他从前深信不疑,如今看来却觉得不是这样。

    路过便利店,他想起第一次正式和她父母见面的那回,他拒绝赵衷明的那根烟。他走进店里,看包装买了一盒,他不懂烟,隐约记得上次赵衷明拿的烟盒颜色。,淡黄色的,里面整齐排列着长条细根的烟支,徐咨阅取出一支咬在嘴里,才想起刚刚忘记买打火机。

    落叶在他脚下被踩得稀碎,徐咨阅没有再回去,一片落叶掉在肩头,他把浸湿的烟嘴扔掉。

    之后的一段时间,徐咨阅的通告都很满,似是要补回他前一个月的放松,一天跑两三个城市都有。最忙的时候他顾不上吃饭,即使人就在北京,也懒得再跑回家里,而是在附近开间酒店,倒下沉沉睡去,再昏昏醒来。分明忙得挤不出一点时间,但心里更多是空洞。

    他最近经常能梦见高中那段时间,那时候他和陈昭月仅仅是同在一个班级的陌生人,他办音乐社,和喜欢音乐的朋友玩吉他打鼓,说服学校让他们登台表演,有时候也逃课去霸占程运的琴房当作排练地点。后来租地下室,大学组乐队,写歌出歌,参加比赛。父母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他乱来、瞎搞,可他分明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时候他意气风发,相信自己能够站上更高更大的舞台,如今却变成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唱一段乏味的歌,赢来一阵稀拉掌声和劳动报酬。

    楼下环卫清扫树叶的动静将他从梦里拽出来,他从床上坐起,脑子慢慢清醒,手机里接到经纪人的日程表。

    当晚站在新开业的酒吧门口,徐咨阅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迷茫。

    他不是没有过在酒吧表演的经验,甚至当时十分珍惜这样的表演机会,整个过t程激动亢奋,下台后把程运帮忙拍的视频要过来,回去反复听反复看。当时他很清楚自己是在为热爱奔走,现在呢?

    他不知道了。

    经纪人打来电话,说昨天他和黎晴晴一起吃饭被拍了,问他还要不要考虑之前谈的事情。

    酒吧幽深的门口是一种示威,而这通电话,以及这通电话里的内容,则是退路。前进还是后退,他现在都还有得选。人来人往里,他沉默而静止,过很久才开口:“解约吧,算我违约。”

    他转身,大步离开这家还没踏足的酒吧。

    *

    徐咨阅是怎么和公司谈的,陈昭月并不知道,他不主动提就是不想说,陈昭月选择不去过问。网络上每天都有新事件,东追一点西看一点,恋情的热度就这样散了。徐咨阅重新忙起来,陈昭月也是。

    学校导师给她发来一个外出交流学习的项目,在非洲南部,让她考虑。陈昭月把资料打印出来,边吃饭边看,两页纸都没看完,一份饭却被她吃到了底。收拾碗筷的时候又看到安瑜发来的消息,说她准备申请去南非,问她要不要一起,下一秒又说:“不过你老公都在北京发展了,你还离得开嘛?”

    登记结婚的事情陈昭月没有和大学室友说,但她们习惯这样戏称。陈昭月笑了笑,很快想起他说的话,说她总是迁就,总是为他着想,却不想她的这些“迁就”其实不影响她分毫。转念一想,如今她似乎也陷入了这样的怪圈,觉得他对两人关系公开的坚持不合时宜,更觉得他在为此为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都觉得亏欠了对方。

    门口传来响动,陈昭月坐在客厅里擡起头,看到这个时间点本该在工作的人出现在家里。她捏着手里的资料站起来,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有演出吗?”

    她说话的同时,徐咨阅也走近,下意识就是去抱她,但两人之间隔着茶几和一堆资料,他再要上前,却瞄到白底黑字的内容一角。一路回来的心绪冲到了顶,在这刹那降停,他垂下脑袋看她,声音闷在喉咙里,一字一字发紧地向外扯:“你要去非洲吗?”